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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一百四十四杀:夜鸦(中) ...

  •   郭玉何曾受到过这类惊吓,当时听了这句话,身体微震。

      紧接着悉身上下的三万六千个毛孔齐刷刷地绷紧。

      神经之中隐隐泛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栗。

      他抑制住毛骨悚然的情绪,冷静地道:“兄弟我肩膀还死疼死疼的,怎不见你为我寻个郎中治上一治?”

      话刚说毕,他用口型闻道:“如果你觉得乌鸦实在碍眼的话,要不我寻个由头,将它给煮了,弄个红烧鸦肉,也是不错的。”

      “别,千万别!它是报信的,很是矜贵!”

      子路一伸手,就把郭玉的肩膊摁住了过去。

      扄牖之外,暮月在远山堡坞般的云霭之中淡入淡出。

      月色因折射角度而不住变换,星子幻若蝌蚪,拖着辉煌的尾巴逶迤落幕,又变成水墨尺牍之中数痕染印,随后,隐匿候云之中消弭不见,遗留下很长的空白。

      随着时间拉长,两人都有些慌其实。

      子路守候静默的这一刻,过久过长,屏气凝神,好怕一点呼吸,把这只乌鸦给弄歇菜了。

      船舱外头的景致,如雾亦如电。

      没有了月华,整个大地山川苍穹,将是一片空白。

      两人的双目,自地面的影子移开。

      然而来不及,雨风莅临前,悍暗得无云无灰无垢的白色日线,便可覆盖上少年们的眼睛。

      郭玉眼中一黯,心底的火光一霎地消失了,那有光的一刻可谓稍纵即逝,可喜的是他并未错失信件,刹那,与疼苦叙别了此生。

      只不过,小昆仑的视线偏移了些,定了定神,肃然地道:“我的耳朵不会出问题,刚才的确有东西呜嚎的声音,像是一种动物,它在哪儿?你们把它藏哪儿去了!”

      “哪有什么动物在嚎?根本没有啊!”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回答得自然无比,天经地义。

      “没有?”

      小昆仑的视线如流动的两把火钳,灼烈滚烫,沸气蒸蒸,两把火钳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鋳碾了一遭又一遭,欲要将每一张脸洞穿、凿穿,对那个心虚不已的两人而言,小昆仑的眼神如同悬于头顶之上的一柄利罡长剑,这份危险这份隐患这份险厄,盘踞于脑袋上上方,摇摇欲坠,实时让人备受煎熬。

      当小昆仑的视线终于从子路身上掠开之时,后者吁下一大口气,但这口气尚未嘘完,他的面部再度恢复成方才的痉挛之态。

      子路的神经禁不住地绷成了一条弦。

      这只乌鸦简直有毒,居然攻击他。

      哪知小昆仑的视线又“咻咻咻”的一声卷土重来,视线如鹰隼一般,在他的身体之上掠过:“你干嘛?”

      子路憋住郁气。

      即刻让下盘稳了稳。

      他伸手在自己的胸膛处,轻描淡写般的捺了捺,温声道:

      “小顽固,你不都看见了?

      郭玉“咦”了一声,梗缩着脖子打了一个颤栗:

      “子路,不是还有咱家兄弟我吗?你怎么不叫我就叫他?胳膊肘尽往外处拐呢!”

      “还不是因为你指尖的力度不够有劲儿,捶得我不舒服。”

      子路强颜支撑着微笑,用四两拨千斤的口吻像人家小昆仑,嘴巴虽没劲,但指掌却根根带力,我想,如果用他的手掌帮我按摩按摩、揉搓揉搓两三下,我的身体说不定可以舒服一些,你说对不对呀,小顽固?”

      “你哪边凉快给我哪呆着去!”

      听了子路的话,小昆仑的面容竟然微微臊红着,像在蒸笼之中待过了一阵子,面部神情观睹起来有些燥热。

      “哦豁,”郭玉见缝插针,弯起了双眼,揶揄道:“小昆仑,你要不要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的两颊红透了啊,红到了脖子根儿,你这么会脸红,看起来就像个未及笄的大姑娘,捏捏扭扭得不像样。”

      “你别再胡说八道了!”

      “衙门中人不打诳语,你看我是像骗你的样子?”郭玉环抱着胸口,错开半身当在子路面前,煞有介事地道,“如不信,你去问一问这里在场的每一个兄弟乡亲们,看我郭玉有没有诳你?”

      这种问题小昆仑哪敢问,他虽是涉世已深,功夫了得,武功卓绝超群,行为举止较同龄人成熟稳重了一些,但到底在心智上是一个小孩儿,也是禁不得他人的言语激将的,是以,在面前两个油腔滑调的江湖老油条面前,他的武功胜他们一筹,可自己在气势上却输了他们一层。

      这不,小昆仑对郭玉的话信以为真,一霎地调转视线,往四下寻找镜子去了。

      当那对盘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挪开之时,两人共同吁吐了一口气。

      子路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好险”,胸口上的黑家伙又开始作祟了!

      它这一回不仅是简简单单地呜咂,而是把上下两片勾喙开合得更大,幅度更夸张,那个动作更是饥饿如虎!黑家伙似是嫌呜咂得不够有味,改呜咂用啄啮,呷水似的啄得砸吧有声,不单是砸吧有声,它还用翅膀雀跃地扑打起胸口上的皮肤来了,像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荡着。

      子路微微屈背弓腰,面含挣扎微妙之色,将胸腔晃动得愈发剧烈了,黑家伙,先前都叫你不要呜咂了,目下你居然还得寸进尺,蹬鼻子上眼了,等我“解放了”,看我不把你烤了做红烧乳鸦!

      胸口前的黑家伙对这阵晃动与声音免疫了,压根儿不听指挥,咬定青山不放松一般,将啄啮进行到底。

      “嘶······”子路的五官悉数糊在一个点上,他就像便秘没治好似的,在对着空气隐忍着。

      郭玉听到子路一记沉闷的声音,一面挡护着他,一面小声地附耳说道:“撑住撑住,别倒!别倒!”

      小昆仑寻着镜子,但中途乍然想到又有什么不对劲,瞬时朝着子路他们的方向转过身去,转过身的时候,双目虎睁,大喝了一句:“之前那个叫嚷的东西在哪儿?!”

      小昆仑也有与夜鸦一模一样的派头与特性,皆是认准了某样东西,以满腔的韧劲与顽固缠人,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定信念,不得到就决不罢休。

      明面上风平浪静,可私底下手忙脚乱的两人,正被小昆仑这厢弄得措手不及之时,又听他倏然转而道:“我现在的脸还有红吗?”他眼神直勾勾盯住郭玉,复重申一遍,“脸还有红吗?”

      趁此空当儿,子路小心地含胸收腹,沉肩垂肘,身体僵硬地调转到郭玉背后一侧。

      郭玉直接“哇”了一声,道:“小昆仑,你的脸不仅还有红,而且很红,非常红,还红到了脖子根——”

      这话可把小昆仑唬的,又见郭玉伸手戳着一个方向,“还有,那个角隅的案台之上不就摆有一面铜镜么?”

      小昆仑闻罢,如获大赦了一般,迅速朝郭玉所指的方向奔步过去。

      小昆仑甫一转身,子路刚挺直的肩背一刹地又塌了下去,无论他身体如何晃动,都不能动摇那个黑家伙啄啮的决心!果真是好样的!

      “郭玉——”子路低喝了一声,声音九转十八弯似的,拐拐绕绕,曲曲折折,说尽平生意。

      “咋了,咋了?”郭玉凑过脑袋,目光落进了子路的胸口里,整个人便吃了一吓,“这么色?这种乌鸦莫不是又有龙阳之好吧?”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两人还没折腾完,忽又闻那一端的小昆仑怒喝着道:“你们竟然诓我!我的脸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郭玉赶紧儿把子路挡住,两人后撤了三步,接着郭玉拿眼半乜小昆仑几眼,“谁敢诳你啊?再说了你此刻为自己脸红的事纠结来纠结去,压根儿就不是个爷们,是个大姑娘,扭扭捏捏不像个样。”

      “还敢乱说!”

      见小昆仑迈出一个左弓步,身体运势蓄劲,陡然发出一掌的情势,周遭观戏的弟兄们慌慌急急地上前来,把子路、郭玉团团围拢住,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来干什么?”郭玉对着弟兄们使了使眼色,“快去人质那边儿,如果他们有个万一,我们怎么交代?”

      弟兄们会过了意,身体却纷纷岿然不动,其中一人道:“大哥,你自己如果有个万一,怎么向我们交代?”此话一出,便引来其余人的一片附议之声。

      另且,因有了弟兄们的层层遮掩,子路终归找寻到了一丝可以喘息之机——嘶,臭家伙,你还啄?你还咬?还敢咬!看我不把你宰了!

      小昆仑睹此情此况,面色水平如镜,心中波澜不惊,但潜意识之中,却恨恨地咬牙切齿。不知不觉之中,他自个儿就被那两厢怠误了这么长的时间!如今,外有官兵围剿,内有逆徒骚动,加之淮巳久未有音讯,暗鸦踪迹杳然,他家主人的仇,不知要延误至何时方才能一报,痛耻,不知何时方才能一雪?

      思及此,他面色含怒,将掌指之势蓄得愈发凌厉,几欲朝眼前的几个人扑杀而去!

      “慢着慢着!”

      郭玉冲到人群的最前端,直面小昆仑,“你家主人不是要寻暗鸦的仇么?我知道暗鸦的下落,你就尽管问我好了,我必定言无不尽,知无不言。”

      势如飞隼仰冲一般的杀招,随着这一句话戛然于半途之中刹住,小昆仑的手掌就刚巧止于郭玉的胸前一尺处。

      郭玉是成竹在胸的神色,说这句话,对小昆仑而言是求之不得,但对大伙儿而言倒是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意味了。此下,子路也不管臭家伙在胸口上搞什么名堂,整个人一把剥开人肉围罩,麻溜地挤至郭玉这厮的身旁,将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一扳一拗,微诧地道:“喂,假戏不要真做,适可而止即可。”

      “明白明白。”

      小昆仑收住了攻势,掌力仍酝酿在掌中,如果郭玉有半句虚言诳语,他就一掌赏过去。届时,谅郭玉是金刚之躯,也会扛不住!更何况他现今深受重创,势必连小昆仑的基本一招也扛受不住。俎上鱼肉,只有凭人宰割的命运。

      另一端,子路与郭玉商酌好了,郭玉遂回旋过身,对着小昆仑道:“你要什么,现在就赶快问吧!”

      “暗鸦之人——也就是拾柒,她和夜猫现今在何处?”

      “你说拾柒?”郭玉悄悄地与子路对了对眼神,“你说的拾柒是不是就是夜猫的那个小影卫?”

      “对,没错!”小昆仑的眼神猝尔犀利起来,气势咄咄逼人,他一面诘问着,一面一步步地朝郭玉的方向踱步而去。

      郭玉被迫退后至子路身前,“拾柒她啊,她在······”

      “她到底哪儿?速速招来!”

      见郭玉与子路竟有规避之意,话语词句很不老实,压根儿弗如小昆仑预料中的理想,他遂微微侧首,含胸收肋,打臂抬腿,捉腕抬肘,双掌成贯耳冲击之势,对着近旁的一件器物抬掌扫了过去!

      只闻“啪”地一记脆响,声如断玉碎石,那件器物悉身转瞬之间化为粉碎。

      “别糊弄过去,我再次问你们一遍,拾柒与夜猫到底在那儿?!”

      子路与郭玉彼此对视一眼,身体慢慢地后撤,作格挡之态,周遭的弟兄们见状纷纷围拢上来。

      “啊呃,呃,拾柒呀,她就在——”子路按捺住胸口的异常,仪态作思量状,“拾柒她就在——”

      “他们到底在哪!?”

      小昆仑又缠腕冲拳,对着一件器物——那一隅,烛灯打上来的光烘托着描有碎石细竹的瓷瓶——直摆勾击,侧踹下砸!

      子路直愣愣地扫了那件粉碎的器物,替之默哀了足足三秒,紧接着,对着小昆仑道:“拾柒啊,她就跟夜猫在一块儿,夜猫在那儿,她就在那儿。”

      “废话!”小昆仑作怒,暴喝一声:“他们目下两人在哪里儿!”

      郭玉望了子路一眼,越俎代庖地道:“他们现在应该跟金不换岛主在一块儿。”

      “跟金不换岛主在一块儿?”小昆仑一边诘问,一边紧逼上前,翻掌扭转着光线,把他自个儿的影子射在墙面之上,宛若黑无常来索命,“他们为什么要跟她在一块儿,干些什么勾当!”

      “他们,他们······”子路咬了咬牙,斟酌着用词道,“今日乃金不换三十七岁大寿,拾柒他们当然要来捧个人场,庆贺她的寿辰。”

      “什么?寿辰?”小昆仑闻罢,不禁扬起一边的眉毛,喃喃道:“如果真是这般,那么淮巳他指不定已被——”说至此,他目露凶光,面上浮起一线阴翳之影,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他们为何要庆贺金不换的寿辰?以何种身份?有何目的?快说!”

      郭玉侧身挡于子路身后,作老实交代状,反驳道:“他们能侨扮成什么身份,而且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们不都已经知道了嘛,这种没营养的问题何必再三询问,明知故问呢!”

      “休得放肆!”小昆仑万分不悦地低喝道,紧接着一掌倏发,指力弹砍,上架削劈,一把擒住了一个弟兄的颈部!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求评论~求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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