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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一百一十二杀:鉴彻(下) ...

  •   待天穹真正黎明,拾柒便去罗府寻谒刘贞,人甫一抵达正门之处时,正门之内冷不丁传了一句话:“姑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拾柒一刹地顿住了脚步,这是阿先的声音,从语气上辨识,这种语气包含着无奈。

      这一大清早地,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找的人,现在真的不在府内,况且他也就仅是昨夜来过一回而已。”

      阿先仍在继续说话,话音时远时近,似在随着什么移动而移动着,拾柒就好奇了,这位姑娘乃何许人也?首先她肯定不是环霁,环霁这会儿应是陪在夫人身边。那么,这位姑娘是谁?是罗知筇的一位友朋嘛?抑或是······

      思及此,拾柒捏住了门环,想要推门入内,讵料,这门推不动。显然,目下这正门处于反锁的状态,许是尚未到迎客的时辰?

      拾柒没多犹豫,进不了大门,她登即朝斜刺里拐了几步,略施轻功,足尖一蹬,身体凌空抬升,飞身一扬,轻轻松松地跃入了府墙之内。

      “姑娘,你给夫人送来的食物,我代主人感谢你的襄助。但对于你所要寻的那一位人,我对他所知甚少、甚少,算我求求你了,你就放过那些无辜的植物吧,别再翻找了、别再折腾他们了!”

      等拾柒在正门的外院小径之上落地时,首先见到一道禾绿色的碧裙少女身影,她正在外院四遭的植株之处游曳着、翻找着、搜寻着什么,而阿先就跟在她的身后,忙不迭地阻挡她折腾植株的一系列“暴行”。

      庭院之内正在洒扫庭除的一群青衣童仆们见状,纷纷捂嘴轻笑了起来。

      拾柒就找了一个童仆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少女是谁?要找什么?”

      童仆见了是拾柒,适时地敛住笑意,憨实地道:“这个姊姊是一个时辰之前来府内的,说是要给刘贞夫人送来合她口味的食物。”

      这句话让拾柒顿时晓悟了少女的真实身份,她不禁多看了少女几眼,喃喃道:“啊,原来是她。”

      童仆问道:“哦?拾柒兄认识这位姊姊嘛?”

      “认识是认识,可关系也不算很熟稔——不过,她现在在干什么?”

      “好像是找什么——猫?”童仆挠了挠脑袋,“可是府内从来不养猫,可是这位姊姊很笃定府内有猫,所以她才想这么心急地要找到吧?”

      拾柒愕然了,童仆口中的“猫”,莫不是就代指地是夜猫本人?!

      子衿一大清早就来罗府,这让拾柒悲喜交集,喜得是她消息很灵通,且能很悉心照顾刘贞夫人,悲得是她不该来寻夜猫的,她根本就找不到他。

      拾柒不由地想起了昨夜与子路互通消息的时候——

      当他透露完了有关刘贞的情报,就道了一句:“现在轮到你来透露一些事情给我”。

      她道:“只要不是出卖我家大人的事情,我酌情考虑透露。”

      子路庶几笑得岔气了:“我的天,论讨价还价的水平,你绝对是独占鳌头的。”

      她做了一个承蒙抬爱的手势,接着道:“不扯淡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不知为何,当他要想启口的时候,却是一副欲言又止之态,道:“唉,现在直接问你,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拾柒当即翻了个大白眼,子路这个爷们啥时候从变得如此忸怩了呢?

      她道:“好,等你好意思了再问我吧。”说毕,旋身就走。

      “你中意你家大人吗?”殊不知,就在拾柒转过身去时,子路突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你中意你家大人吗?

      这句话似是在空荡的室内循回荡漾着,让拾柒老半日没有回过神来。

      “哎,种拾柒,你回答我啊!”子路见拾柒不动,遂是绕到她的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

      拾柒给子路这一出问话搅得有些心绪未定,迫得她做出了捣剑出鞘的动作,动作的幅度很大,唬了子路一跳,他急急摁住她捣剑的手腕:“你没事动手干什么?动嘴就行了。”

      “可是我觉得这个问题需要动手来回答你!”

      见拾柒来了一些情绪,子路的眼眸深暗了一刻,深深道:“我是不是说对了?”

      “子路,这种问题很没有营养好嘛!”拾柒挣脱开他的劲道,后退了几步,没有直接回复他的问题,而是如此道,“如果你是要打探这种不切实际的隐私,真真恕我无法相告。”

      “这种问题对子衿很重要。”

      拾柒的面色产生了一瞬地凝冻,子路已然把话挑明了,她再是迟钝也不会不懂其中计较:“你是想说,子衿中意我家大人?”

      “你第二次来镖局的时候,不是看到了子衿异常的反应了吗?”子路打量着拾柒的脸色,慢慢道,“她说,她对夜猫是一见钟情。”

      “哈哈,一见钟情?”拾柒的脑袋在飞速运转,到底是什么因缘际会给子衿制造了她对夜猫产生了“一见钟情”的效应?那不成是探潜宋府的那一夜?换言之,就是她和夜猫在子路的府邸里小住的那一夜?

      那个时候,子衿初次见到了夜猫,有一见钟情吗?可据拾柒的观察,子衿的反应分明就是大写的畏惧与害怕啊,这究竟能催生出哪门子的“钟情”?

      “我之所以会问你中不中意你家大人,出于私心,是在为我家妹子考虑。”子路接着道,“如果你对你家大人无意,那么子衿也不至于落入尴尬的境地了。”

      “我对我家大人有意无意,与子衿中意我家大人根本就是两码事。”拾柒道,“再说了,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诶,不对劲哦,我感觉你在撒谎。”子路话锋一转,微微俯下脑袋,直直盯着拾柒的面孔。

      “我和我家大人之间属于阶级森严、尊卑分明的关系,所以你不必肖想什么。”拾柒撇开视线,道,“还有,我没有倾听个人隐私的恶趣味。子衿喜欢夜猫,这属于她个人的私事。你没有必要告诉我。”

      此话一出,子路的双目有一抹亮光闪逝,他伸掌缓缓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刚刚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真的像一只怒发上冲冠的猫,对主人分外温驯、对外人频露爪牙的类型。”

      ——

      回想起来,拾柒一时有避子衿而不见的无措之感。

      原先在檐脊之上与夜猫共处的时候,她就有问他问题的冲动,比如“假如有人中意你,你有什么感受”,但这个问题太傻了太无脑了,所以她就隐忍住,一直不问。

      目下,等拾柒见到了子衿,子路的那一番话就回响在她的耳畔——“她说,她对夜猫一见钟情。”

      唉,现在想起来,不知为何,她忽觉有些气闷,有一种莫名的患得患失之感,盘亘于胸臆之间。

      阿先劝阻子衿的声音仍在继续,拾柒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着子衿没有发现自己,还是先入院内吧!

      借着这一群青衣童仆打掩护,拾柒猫着腰,一边对着童仆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一边蹑手蹑脚地朝着正厅方向一步一步前进着。

      那一端,子衿遍寻无获,不觉悻悻然,将视线投射在了别处。不经意之间,她看见了青石铺就的小径之上,童仆之间幽幽挪过了一个可疑的影子。

      “子衿姑娘,你就消停点儿吧,晚一点儿我们还要外出绘稿,现在你这样做,若是被先生知道了——”

      “那是谁?”

      子衿伸手朝着某个挪动的影子遥遥一指!

      阿先顺着她的手指探目而去。

      正在潜伏的拾柒蓦觉有两道温度不一的视线,如两团烫火似的滚落在了自己的背上,她咽下了一口干沫,一不做二不休,加速了前行的脚步。

      “那是不是种拾柒?”子衿眼尖儿,没待阿先反应过来,她就趋步奔了上去,朗声道:“种拾柒!”

      正在童仆掩护之下奋力穿梭的拾柒,咬紧牙关,决定不予理睬,继续加速步履朝前走。

      “种拾柒,是不是你?”子衿边问,边奔步而来。

      她这一声让正在洒扫庭除的童仆们为拾柒让出了一条道,将她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你们、你们这些小孩坑队友呢!”拾柒斥道。

      “拾柒兄,那位姊姊正在叫你啊!”童仆倍觉无辜。

      拾柒直冒冷汗,眼看子衿就要抛至她的身前,正厅之中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身影适时出现了她的视域之中!

      “念庵师叔,晨安啊!”拾柒匆遽的跑上前去,“我正要去寻您,您正好来了!真巧!”

      罗知筇原是在内室之中绘制舆图,听了外端沸来一串鸡犬不宁般的躁动,因此停住了手中的卒务。思及阿先自己去迎客人,一直是久去未归,他遂是唤来小悟扶他出去看看。

      好在他将刘贞等人安排了后院较为静谧、隐蔽的屋落,前院的声响不易传入他们所栖居的地方,在这种时辰之中尚还不至于扰乱他们的清净。

      他披着晨衣,在小悟的搀扶之下行至了前厅,尚未稳步,就听拾柒嘹亮的嗓音如潮水似的扑耳而来。

      这端,拾柒跑至罗知筇的身前,表面上是打招呼的话,私底下,却用一种极低嗓音道:“师叔,我沾上了一朵可怖的桃花,请您帮我摆脱一下。”

      罗知筇听罢,温和地笑了笑,对拾柒道:“你先进去内室吧。”

      拾柒如蒙大赦般,脚底揩油溜窜了进去。

      她甫一入室,就大力敲了敲的脑门,非常后悔与子路交换情报这件事!

      现在子衿的出现,庶几快将她来此地的计划都打乱了。

      夜猫给嘱咐她了一项任务,便是从刘贞的口中问出一些一些宋府历年往事。比如,宋寅与淮巳二者之间的亲疏关系;又比如,淮巳属于庶子,但为何不姓宋,偏偏姓淮。

      一个时辰之后,在罗知筇的襄助之下,拾柒得以与刘贞对案而坐。

      昨夜,光线昏暗并且事态紧急,拾柒未能真正看清刘贞的容貌。现在处于白昼,加之室内燃有烛盏,一室鉴亮,她的容貌就自然而然的呈现在拾柒的眼中。

      刘贞发饰整洁,只是,她的脸色蜡黄,稍显出苍老之态,褶皱纹子横七竖八,颧骨高凸而起,下巴尖着,整张脸上只有眼袋有肉。

      呃,当年的宋府夫人被岁月洗炼成了面目全非,岁月真是残忍!

      “夫人,”拾柒斟酌着词句,将来时打好的腹稿悉数跟她问了一遍,尔后道,“当年的那一件事的情况,您方便说一说吗?”

      刘贞没有直接给出回应,而是看着拾柒,问道:“老身若是以实情相告,你会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夫人啊!”拾柒正色道,“实际上,我调查过了宋府很多人,从他们话中,我得知夫人并不是传闻之中所描述的那样。”

      “你是因怜悯与而选择相信老身的吧?”刘贞的语气显得沉疴。

      “怎么可能?我有证据啊!您的丫鬟环霁、栓子、蒿子,还有子路兄妹俩,他们都是人证。若是要平反您当年那一桩案件,他们这些都极可能是有利的人证。”拾柒看着夫人的双目,情绪有些激动。

      “没有必要了,”刘贞的眼中含着一重晦暗的色彩,“官府不会再理会这件事了。何况,这件事本身没有多大的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拾柒大为不解,“弄清真相就是最重要的意义,揭露淮巳与江寇暗通款曲这件事,也是意义啊!俗话不是说,真相定会为了正义而与黑暗抗争到底直至让众生信服,不是吗?”

      “不,恰恰相反。”刘贞缓缓道,“唯有让众生相信、通过了官府的裁决之事,才是真相,毕竟真相与正义从来就不属于对等的关系。何况,众生也不需要真相与什么正义,他们仅是需要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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