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点亮垂死头颅》奚日温柔

2、1

　　我在人间讲故事

　　冰白所在的小国今年明显不对劲，气候疯了一样无常。春暖花开的时令里满城刮着暴风雪，无休无止。不下雪的时候就刮大风，大风就把屋顶上和地上的积雪全吹起来，再在寒冷的空气中挥霍一通。

　　究竟发生了什么？本来到了万物复苏的时节，本来他可以出去上学的。现在竟然越来越冷起来了，虽然冰白超级讨厌那些老妖怪的说教，但是自己单独啃着那些又厚又破的古籍是真费劲啊!

　　他爱好研究古书，清晰地记得自己读到过几本史书上的类似记录。是不是这一次，还是那种事？冰白一直怀疑，这次会是记载中的那毁天灭地般的灾难吗？

　　窗外不远处的旗子猎猎作响，有坚硬物体敲击地面的声音，应该是又下冰雹了。冰白闭上了他的眼睛，他想吐槽自己怎么不能主动屏蔽听觉。

　　耳边依稀传来女使的声音，“小公子，国君，少君召您。”

　　冰白猛然起身，蓝黑色的眼睛瞬间明亮。

　　冰寻和冰木是冰白的两位兄长，同父而非一母所生。

　　此时的殿内。

　　冰木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见到冰白，一把拉过他放在自己旁边。

　　“哥啊，我觉得还是那个叫寒种的玩意在捣乱！”没等两位哥哥开口，冰白就开始叫了起来，“你们不信去看看书，去问问那些老史官们。”

　　“闭嘴吧你。”冰木掐了一下他后腰上的肉，“寒种什么的都是传说，你再提是想让我揍你？”

　　冰白面对着这个大自己十多岁，又比自己壮实那么多的二哥一点办法都没有，兄弟俩打打闹闹的时候他总是被欺负。

　　主座上一直严肃脸的冰寻心里还在权衡着，他现在面临着一个极度难过的选择。尽管结果已经商议过无数次，他现在只需要说出来了，真的。他知道他是国君，他不能犹豫了。

　　“含忠啊，你听说过游园会吧。”冰寻没想到自己声音竟然微微发哑。“游园会我知道啊，不过大哥你是感了风寒吗？”冰白习惯性地转动几下眼球，“还有，我能换掉含忠这个字么？”

　　冰寻没理会弟弟改字的要求，只感觉有些哽咽。冰木早察觉到了兄长的不适，招呼过来女使想带他去休息，冰寻盯着冰木看了一下，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温暖的大殿和外面的冰冷世界截然不同，铜炉里燃烧的火堆劈啪作响。

　　哥哥轻轻握着弟弟白嫩冰凉的小手说：“这次的游园会是在凉州城的那个园子，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天婴花吗？这次二哥跟你一块去，哈哈。”冰木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弟弟蓝黑色的眼睛。

　　嗨，原来就是这事啊。可是大哥为什么那个样子呢，冰白知道两位兄长为了这次气候失常的事绞尽了脑汁，他以为是又出什么岔子了。

　　可是，刚刚那个熟悉的男人，冰白却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无助，甚至是更严重的感觉——恐惧。冰白看着自己的手，被冰木攥出来了一道道红痕。

　　在此之前的凋木国，灾难从未发生过，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这片大陆所有的居民第二向往的国度，第一是凉州。

　　这次的天灾，更是凋木国的居民没见识过的大阵仗。连续数月的不能外出，在家里也是冻的瑟瑟发抖，个人没有补给输出，国家商业低迷末路，民间各类组织纷纷表示不满，甚至还有反动者开始去各地宣扬阴谋论……

　　动荡的时代，要么会出现少数人改变了国家的悲苦命运，要么就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失所，整个王朝更名改姓。

　　“我们需要的是理清气候反常的原因。”冰白对冰木说。“现在做什么镇压呢，咱们应该解决根本问题才对吧？”

　　……

　　“哥，你理我！”

　　……

　　“老哥你说句话呀！”

　　冰木忍不了了，说道:“到时候都会清楚的。”

　　冰白从小被二哥带着长大，对眼前的男人是绝对信任的。他也清楚，二哥在不是自己理解不了的复杂的情况下一定会听自己的建议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一定是冰白理解不了的，或者是真的理解了，也毫无办法的……

　　冰木看着自己的弟弟，叹了口气，曾经像这样的多少次，那个古老的秘密都呼之欲出。可那极度危险的讯息，绝对不应该是他来说。

　　少年躺在冰木身边，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而均匀。他年轻俊朗的面庞，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富有神韵。他还是个孩子啊，还有两年多才真正长长大成人。冰木最终，也没把他照顾到成人的那一天……

　　十年前，父亲才终于把冰白的身世告诉了冰寻冰木这兄弟俩。当时冰木还是个硬朗的少年，冰寻已经是个相当成熟的少君主了。原来这冰白并不是老国君的亲儿子，而是当初冰白还是婴儿的时候，由莲未国的一位使节作为献礼小心护送过来的。问是谁的孩子，使节不语，却道:奇物寒种所化，神兽连祭再世……

　　寒种？连祭！兄弟俩心里一惊，只有正统的冰氏族人才会将这个秘密传承。

　　何为正统？冰氏祖先是这片大陆现世最早登上并定居的一批人。数百年的传承，建功立业的也有，穷途末路的也不少，可就是他们都是血统纯正凋木国人，从未出现娶了媳妇，媳妇肚子里带着的异姓娃娃还能成冰家人的事情。

　　寒家人说这个孩子是寒种所化，又是为什么？连祭不是传说中被众神联合收服的神兽吗？

　　冰家人都知道，在过去硝烟弥漫的岁月里，连祭真实存在过，神明也确实出现过。只是连祭并没有被收服为己用，而是被合力杀死……最终夺走它灵魂的那位神明或者是别的东西，带着连祭的灵魂隐退消失了，直到不久后气候发生巨变，人间气温极速下降，祸乱频发，天下动荡。神明们才意识到可能是连祭再现，可是连祭已死，定是那位隐退的神做了什么。于是众神内乱，围剿了那位……

　　后来，那位将神兽灵魂炼成寒种的神明，彻底陨落了。他的肉身连同寒种一起消失在了冰河谷底，谁也找不到了，寒种的暴乱结束了，气候才恢复了正常。

　　冰河谷是莲未国的地界!冰木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之前一直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他蓝蓝的小眼很好看，可知道了这些事之后，冰木越来越不敢看向弟弟的眼睛了。

　　父亲关于冰白最后的嘱托就是照顾好他，不管那使节的话是真是假。他们俩个只当多了一个弟弟，反正家族里很多可爱的冰家小少爷。把他的身世告诉两个亲生儿子，只是怕万一，万一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手足无措……

　　所以还是发生了吧，冰木苦笑了一下，摸了一把旁边的弟弟柔软的头发，冰白的眼球在眼皮下转了几下。

　　须臾，白净的少年被哥哥抱回了寝殿。

　　请安静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