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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零. ...

  •   半睡半醒中,崔荥听见外边传来时断时续的噼里啪啦声,不舒服地翻转了个身子,呼吸又重新平缓起来,却不想外边突然又传来一声更加响亮的声音,他猛地惊醒,坐起身来,环顾了四周,是他那租来的小房子。

      他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走到窗户边,向外看去,满街大红色晃着了他的眼,他下意识地那手去挡,可恍惚间在街道转角处,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可再将手放下时,那人身影已然不见,空留下一片落叶还在原地打转。

      他笑笑,该来的总会来的。

      今儿除夕夜也就算是凑合过吧,穆小王爷那边还得去,心中却不自觉地诽谤到:这都过年了,还不给人放个假,舒坦舒坦,这穆小王爷也是真的抠门。

      诽谤虽诽谤,可事儿还是得做,裹了围巾走到外边,看到外边放着鞭炮的小孩们,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了不知何时的自己,欢快舒坦着,就像是那日挟着连荀的手走过长安城的街道,那日灯火通明,人潮拥挤,那日长安城街上所有的人都是他们的见证人,见着过他们步入殿堂。

      他笑笑,都是以前的事了,是吗?

      是……还是不是?

      他没能给出自己答案,不知不觉也就走到了胡同口,崔荥再回头望了那些个一大早就开始放鞭炮制造噪音的孩子们,随后转了头看向外头刚露鱼肚白的天空,“今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走了大概三十分钟,也终于走到了穆小王爷的家,走进去想跟管家爷爷还有其余在他之后招进来的仆从打个招呼,却发现这本来有了些烟火味的宅子,如今又变成空荡荡的了。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推了仆从专用门走进去,门口一双鞋也没摆上,再往里走,到了客厅却看到穆小王爷穿了身白西装正一边看报,一边抽着雪茄显然是在等人,他暗自叹了口气,心道:真麻烦。

      “穆小王爷,今儿是放假么?若是放假那我便先回去了。”崔荥说完就想开溜了。

      “等等。”

      崔荥才不管这么多,继续大步向前走着,却听那人又说,“今年有贵客,你认得的,猜猜是谁?”

      走廊未开灯,黑暗中崔荥顿了顿,停了脚步,转身朝穆小王爷瞧去,那人也看着自己,眼里满是志在必得,他叹了口气——他本不想这么快见到那人的,现在也算是形势所逼吧,他也不管穆小王爷见不见的着,兀自笑笑,道:“我去。”

      穆小王爷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勾勒出一抹得逞的笑容,抬了抬下巴指向某处,崔荥顺着他值得方向看去,穆小王爷对面的沙发上,摆着一套白西服,胸前别着的胸针与穆小王爷的一般无二,“换上。”

      崔荥噙着温和的笑,从黑暗中走出来,直对上穆小王爷那双戏谑的眼,突地也不想再正经下去,倚在了崭新的玻璃窗前,逆光中的他一脸地慵懒,仿佛这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黑得能滴墨的眼珠又添几分暗沉,平白给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添了几分阴鸷,“穆小王爷这是想拉我入伙么?还要特地在宴席上公布。”

      “先生,您说是就是吧。”穆小王爷也拿了个不清不楚的答案丢给他,崔荥就已经知这人的目的了,不就是怕他和那人联合起来对付他一人么?

      “哦?若是拉我入伙,我与你之间的利益分配,可就不是你说了算了。”

      “先生想怎么分?”

      “我七你三。”

      “先生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你只需回答我,分不分?”

      “先生不过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我若是不退,你又能拿我怎样?”

      崔荥叹了口气,不再与这不讲道理的穆小王爷对视,侧头看向窗外,说着:“穆小王爷,是你步步紧逼的,我今儿也不想再把这层窗户纸留到明年了,穆辞,女的玩腻了,突然地对汉子有意思了么?”

      “先生看得澄澈,先生若是应了我的要求,先前说的分配也不是不可以。”

      “呵,我若是真为了钱财才来淌这穆家这趟浑水,那我大可不必,钱财……在这乱世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穆小王爷,说白了,我不怕你,你杀不了我,你若是想对他们出手,我大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你又拿什么筹码在与我谈判呢?是你那突然而起的兴致么?”

      崔荥说着这话,站直了腰,不再倚在墙上,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穆小王爷走去,皮鞋碰地发出的“哒哒”声在偌大安静的宅子里显得格外刺耳,走到穆辞身旁是他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倚在了沙发上垫背上,继而说道:“穆小王爷,还不走么?宴会可就要迟到了。”

      穆辞闻言站起身来,崔荥也没去看他的表情,因为没必要,就算不看也知,定是跟吃了苍蝇一般的难看,穆小王爷跟着他走出了宅子,他临走前将宅子的大门锁好,方才上了车。

      车自是由他来开的,一上这穆小王爷没再说话,他也不准备打破这沉默,只静静地开着他的车。

      到了穆家老宅门口停下,穆老爷子先进了宅子里与诸位还未曾谋面的长辈打招呼,留崔荥一人在外头,猜想这一路停满的车,究竟那辆才是那人的车,看着看着却没想着有人从身后走近,有人拍了他的肩,他方才反应过来。

      转头去看,是他另一个比他小五岁的“兄弟”,唤作穆天予,今年刚满二十,心思“单纯”得很,那人絮絮叨叨朝他说了一堆话,他却一句也没听见,因为他再次见着了路对岸那抹熟悉的身影,并且看清楚了。

      遗传了他娘所有良好基因的温澈,比他想象的更加好看,身姿挺拔着,薄唇紧抿着,身后招摇的红色灯笼也无法照亮那人一身黑西装散发出的阴沉,全身上下每一个人毛孔都在叫嚣着四个字——离我远点。

      崔荥却不在意,朝他温和笑笑,然后转身进了宅子里,却忘了身边还有座佛没送走,耳边还响起他聒噪的声音,九如哥,你认得他么?他可是现在城里顶厉害的商人,爹爹都说他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要认他做干儿子呢……”

      这些事崔荥早料到了的,可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想听别人亲口说出来,温澈即将陷入穆家这个无底洞里,“天予,你先进去吧,我还有东西落车里了。”

      “好,九如哥,你快些。”

      “嗯。”崔荥往回走的路上,将头深埋进围巾里,为何今日这么冷?跟进了冰窖里似的。

      却不想一不小心就装上了人,连忙道了歉,却没听见那人的回答,抬头一看竟是温澈,他收起那副傻愣地样子,换了副从容淡定的笑容,说道:“别来无恙。”

      那人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继续往前走,他也不在意,除去今日,以后见面的次数还多的是,许是刚才脑子一撞又灵光了,崔荥又开始考虑事,穆家这个无底洞掉进去了的确上不来,但若是有人填了这坑可就未必了,至于谁来填这个坑,那就谁愿意见温澈跳进去,那就谁人来填吧。

      既来之,则安之。

      崔荥心中默念着,将脖子上围巾和大衣外套取下,只剩里边一套今日以防万一穿上的黑色西服。

      崔荥冷得直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子,寻思了半天,这才笑了笑,说道:“这天真冷,看来我也有算错的一天呐……”

      进了宴会里,里边的炉子烧的鼎旺,没了外边这么冷,男男女女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唠着嗑,看着和谐,可这人若是走进了去听了这内容,定会叹上一句“豪门是非多”。

      他本想去寻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却见侍从朝他走过来,说穆鸿找他,他最后确定了一遍客厅中没有温澈的身影,这才上了楼,他大概猜到找他去所谓何事了,若要用一句话总结,不过又是这“豪门是非多”罢了。

      他敲门走进去,见着里面站着的两人,笑着唤了句,“穆老爷,澈少爷。”

      “崔九如,你这狸猫换太子,抢了澈儿八年的福气,现如今也该换回来了吧。”

      崔荥在心中暗自嘲讽,看向穆鸿,他说这话时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倒像是他真抢了温澈八年的福气一般,若不是这些年来这穆家接回来的少爷,“病”死的“病”死,“失踪”的“失踪”,他当真会痛哭流涕地跟温澈说句——“我对不起你,抢了你八年的福分。”

      “穆老爷,您这就说笑了,这又抢又换的,不都是你决定的么?”

      “你……你个好小子,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倒还倒过来反咬我一口……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他也不再反驳,就像往常一样低眉顺眼地静静地等待着穆鸿的耳光扇过来,却没感受到本应有的火辣辣的疼痛,他抬头去看,见温澈定定地看着他,手中还握着穆鸿的手腕,穆鸿的手五指张开着被他抓得不得动弹,他兀自朝他笑笑。

      想那人也不会领情,果真他就别过了头不再看他,说了句“滚出去”,这一听便是对他的,他规规矩矩地应了句“是”,便走出了房间。

      刚出了房间又见有侍从朝他走来,让他去老太太房间,他也就照做了。

      说起来,在穆家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穆老太太,这穆老太太许是觉着这穆家老宅被一群私生子搞得乌烟瘴气,干脆搬了出去,也就因为今年是穆小王爷回国过得第一个年,这才赏脸回老宅住上几天,这就足以见这穆老太太对她这个嫡孙的重视,不过今儿会找他还真是稀奇,说是稀奇也不尽然,她和他若说有什么联系,无非就是穆小王爷了。

      他敲了门,听见里里边威严的女声响起:“进。”

      他推门走进去,见一个50多岁的老太太坐在门正对面的老爷椅上,这便是这穆家所有人都想见见的穆老太太了,崔荥有些恍惚,这穆老太太很像他的一位故人,懒懒地坐在花团锦簇的桃树上,对他的所有言行都不屑一顾,高高在上,却不失烟火气。

      “桃灼……”崔荥小声嘀咕着,却不想这老太太耳力如此之好,竟听见了自己的话。

      “大胆,长辈姓名也是你呢叫的?”

      “晚辈不敢。”

      “你倒是实诚。”

      崔荥闻言笑笑,心中诽谤,不是我实诚,是在你面前瞒不住事儿啊,“这是自然。”

      “你叫什么?”

      “晚辈唤作九如。”

      本着试探的目的自作聪明,却一时忘了这穆老太太经了这么多战乱尚且活着,定是人精中的人精,本以为定要招这穆老太太责骂了,却没想她爽朗一笑,“哈哈哈哈……你这倒是反过来试探我了,我也应了你这试探,唤上一句崔九如吧,妄言那小子都告诉我了,与他说的一般无二,你这精明得很,妄言这小子有野心,有壮志,就是少了些心眼,你若是能成为他的助力定能助他走助穆家走上巅峰,那崔九如,你愿意么?”

      崔荥倒是笑笑,半响才开了口,“穆老太太就不怕我窝里反?”

      “这把年纪了,做事若是都还像年轻人一般瞻前顾后,那还做什么事,出了什么事不是有妄言撑着么,所以你愿意么?”

      崔荥心叹,这穆老太太不帮孙子,还是个坑孙子的,“穆老太太,我可否叫你桃灼?”

      “若是你想叫,那也无妨,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过我了,都是几十年的老事了。”

      “桃灼,若是让您在光宗耀祖和孙子成器中选一个,你选哪个?”

      “孙子成器不就是光宗耀祖么?”

      他也没回答,过了半响,穆老太太瞪大了眼瞧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你敢威胁我?”

      “这可不算是威胁,这是道选择题,就看你选哪个?”

      见穆老太太这样,崔荥扬起得逞的笑容,看着穆老太太逐渐蒙上无奈的脸色,心道,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

      “你不是已经替我做好选择了么?崔九如,你当真厉害。”

      “嗯哼。”崔荥轻笑,“桃灼姑姑过奖了,我从不做赔本买卖的。”

      “说吧,条件。”

      “在穆家,保我和他平安。”

      “好,一言为定。”穆老太太一口应下,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崔小子,你是个厉害角色,若是太过展露锋芒,会难得善终的,小心着些。”

      “谢谢提点,桃灼姑姑,失陪了。”崔荥微微作了揖,见穆老太太点头后,便走出了房间,刚走出来,便见温澈从穆鸿的房间走出来。

      四目相对,他仍旧笑,他听见温澈的暗骂,“笑得和个傻子似的。”

      “噗嗤……”他拿了手指挡在唇前,不知怎得就笑了出来,“比澈少爷总摆着脸好太多。”

      温澈也不愿搭理他,崔荥也识趣地闭了嘴,温澈偶然间瞟向崔荥,那人与他比肩前行,低眉顺眼着,却仍是笑着的,嘴角的酒窝深陷着,帘子似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绪,温澈觉得里面肯定也是布满笑意的,真心……可爱。

      温澈拿手遮了自己的嘴巴,心中惊讶着,自己怎会想出这样的词来形容崔荥?

      不知不觉到了楼梯口,崔荥停下脚步,转身朝向他,仍旧笑着,可温澈却觉得哪里变了,听见他说,“澈少爷,从这下去了,咱们可就是陌生人了,谁也不认识谁。”

      “……好。”温澈觉着这崔荥就是与他划清界限,心中不免烦躁起来,却不想听那人道:“今晚可否赏个脸,一起去吃个饭,喝杯酒?我正好想与您认识认识。”

      “嗯。”温澈藏下心中窃喜,应了个鼻音,就见崔荥跨着长腿下了楼,背影仍是透着薄凉的瘦削,见他什么身影在楼梯拐角处消失,自己方才下了楼。

      崔荥一下楼,便听见有人唤他名字,转头去看,是那坐在沙发中间众星捧月的穆小王爷,他转身,未语先笑,“穆小王爷,今儿过年,你还给我备了份大礼呢。”

      “礼物先生怕是收到了,那先生喜欢么?”穆妄言朝他笑笑,纵不是当事人,也听得出他话的挑衅。

      众人都向他看来,眼里带着审视,这恐怕是个人都想知道,这“开了窍”的穆九如做了何事引起这刚回家的穆家嫡长子的挤兑吧,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只笑笑说道:“穆小王爷送的,我自是喜欢的。”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穆小王爷。”

      在场一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怎么刚刚还
      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一秒就谈起合作来了?对于这两人的对话在场的人听的虽是一头雾水,却也准确地捕捉到了一个消息——这两人合作了。

      若谈合作,在场的其他人还真想象不出这一二十有二才“开窍”的教书先生能绑上这位刚回国的混世魔王些什么,可穆鸿的那些私生子和那些顶厉害的姨太太可就不这么想了,他们看来,这举动无非就昭示着一件事,有人开始站队了,穆家要变天了。

      姨太太们虽是心有不甘,先前打着扶自己膝下私生子上位,自己好当上这穆家当家主母——如穆老太太般的存在的主意,可能顶着张氏的威逼,在穆老太太手下留这么久,谁人不是多长了几个心眼的主?看这穆老太太对他这嫡孙的态度,讨好他总是没错的。

      每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为着同样的目的,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朝穆小王爷靠近了些,嘴上说的话也从带着讥讽的暗箭变成了一张又一张好人卡朝穆小王爷丢去。

      崔荥见状无心再与他们逢场做戏,小声道了句“失陪”,便朝院子里走去,这穆老太太特别钟爱桃花,这是但凡进过穆家门的人都知道的事儿。

      因为这满院子栽的都是桃树,到了春天,百花齐放,花团锦簇倒也是美的,可到了冬日里,一排又一排还没来得及挂上红灯笼的光秃秃的桃树,平白有了些萧瑟荒凉之意,着实太煞风景。

      这倒让崔荥想起以前院子那棵永开不败的桃花树,永远明媚着,见证过他与连荀从相识到永别仅有六个月的时光,对于一只寿命可达十几万年的妖魔来说,六个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可那人却为这段记忆赔上了他十几万年的余生。

      “三少爷,小少爷让我叫您去吃午饭了。”

      崔荥转头,朝那仆从温和笑笑,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完就走进了大厅里边,进去时,除去穆老太太还有一众大人物还未来齐,人大多已经落座。

      他寻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旁边坐着的是他那聒噪“单纯”的弟弟,穆天予,那人无甚表情,只有一双眼透着焦虑和担忧。

      崔荥勾唇笑笑,也不与他搭讪,瞧着面前这张不知何时换的沉香木做的大圆桌,就算不去触碰,也能从这锃亮的光泽感受到的光滑的触感,仿佛散发出来的不在是木香味,而是金钱的味道,心道:这穆家也是真的豪。

      想着想着,就听见有人惊呼一声,“老太太来了。”

      他转头去看,穆老太太在穆鸿的搀扶下走下楼梯,而温澈和穆小王爷紧跟其后,看上去是一副祥和美满的模样——若是除去穆小王爷看温澈阴鸷的眼神。

      穆老太太在他正对面坐下,他朝她笑笑,那人也朝他微微颔首,穆鸿和穆小王爷在穆老太太身侧坐下,他正疑惑着温澈去哪儿了时,面前的饭桌上投出一大片阴影,他转头去看,是温澈。

      “我可以坐这吗?”

      崔荥除去一脸错愕,勾唇笑笑,“当然可以。”

      侍从为温澈搬上凳子,他道谢后落座,在他和穆天予之间隔出一道人形冰山,虽说冷了些,可他也不在意,看着菜一道又一道的上了,之后便是与他无关的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当穆鸿清了清嗓子时,他就知正事来了,这穆鸿的国文也着实不行,可在座的人也大都听明白了,这穆鸿要认温澈为干儿子,在坐的人瞧了瞧穆老太太的神情,见她面上没有不喜之色,众人方才纷纷表示赞同。

      而后他身旁的这座人肉冰山缓缓站起,端了酒杯,冷着张脸,逐一道谢,还说了句,“先干为敬”,倒也演的像模像样。

      他这次也破天荒地喝了杯酒下肚,这酒是穆小王爷从国外带回来的洋酒,后劲大的很,他喝了一小杯,过了半响便觉得头晕,想起那时候那坛好喝的桂花酒和那人与他yin_luan的身影,脸上笑意更浓。

      醉了,当真醉了。

      一顿饭吃下来,许是酒劲作祟,崔荥有了些陷入其中,其乐融融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就算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也只有年少时期感受过,他着实怀念这样的感觉。

      之后吃完饭,众人道谢离席,穆鸿穆妄言还有其余子嗣起身相送,他也缓缓站起来,却觉腿软,差点没摔个狗啃泥,却适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他道了句谢谢,嘴上嘀咕着,“真是醉了。”扶着桌子站起来后,起身想走,却不想那人还抓着他的手臂,他转头一看,是清浔……哦,不对,是如默啊。

      “如默……放开……”崔荥揉了揉自己的头,笑着说道。

      “三少可是答应与我一起共进晚餐的,现如今想翻脸不认账了么?”

      “嗯……这倒不是……”崔荥想解释什么,却听对面穆老太太笑着说,“九如,你们即是约好了那便去吧,这边人够多,应付的过来。”

      他觉得面色愈发滚烫,整个人像是烧起来似的,他还未回答就听旁边温澈回答道:“穆老太太,多谢体谅。”

      “嗯哼。”他听的穆老太太轻笑,后边说了什么他倒也没听清,只觉迷迷糊糊便被人拉出了门外,被外边冷风一吹,那早已飞到天边去的理智倒也飘回来了几分。

      肩上搭着的是温澈宽大温热的手掌,传递着的温度隔着衣料没入肌肤,被触碰的地方也跟着逐渐温热起来,这样炽热的温度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未拥有过的,不免让他打了个机灵。

      他掰开那人的手,道了句,“我的外衣和围巾还在穆小王爷车上,我还得去拿一下。”

      温澈瞧了他一眼,提起手中的纸袋子,问道:“你是说这个么?刚刚侍从递给我的。”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接过纸袋子取出里边的围巾带上来,西装配上围巾,怎么看都是不伦不类的景象,这也不怪温澈“噗嗤”笑出声来,就似冰山消融,他自觉周身温度骤然(问我为什么?因为融化吸热),崔荥虽冷得直打了个哆嗦,却也回以一笑,“这天真冷。”

      “嗯。”温澈收起脸上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

      清醒过后,崔荥脚下愈发瘫软,整个人的身子也都直不起来,朝一边倒去,却又被温澈重新搂上了肩,“小心着些。”

      “多谢。”崔荥朝他感激笑笑,之后便瞧向不远处穆家大门,门像是分出多个来,叫他不知该走哪个才好。

      他恍惚着便走偏了,却被温澈拉回正道,崔荥这才反应过来,这次他不是孤身一人的,是有人替他领路的,他也不再挣扎,顺从地被温澈揽着向前走。

      崔荥思付着,脚下这路说长,走来也不过十来分钟,可若说短,却又像是走完了他需孤身一人闯下去的一生。

      迷糊中被温澈搀扶地上了车,他头枕着窗户,想继续做着他早上那个未完成的梦,那个有着连荀的梦,想尽办法进入那个就像是真实的梦境,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他早知道的。

      “九如。”

      听见身侧温澈唤他,他缓缓张开了眼,“怎么了?”

      “你与穆小王爷合作了?”

      崔荥闻言重新闭上眼,嘴角又开始噙上那抹笑容,“你觉得呢?”

      “我觉着,你不会愚蠢到与他合作。”

      “呵,你小时候还天天骂我蠢的。”

      “……年少无知。”

      “你一句年少无知就可抵我17年来受过的侮辱?温澈,你想得太过简单。”

      “九如……”

      “温澈,我怀念娘做的饭菜,我怀念与狗蛋他们一起寻欢作乐的时候,我怀念所有,我怀念记忆中所有的美好,蠢就是蠢,无知就是无知,我从未怪过任何人。”

      “那我呢?”

      “嗯?”

      “你怀念我么?”

      崔荥缓缓张开眼,抬头望了望远处天空依然存在的鱼肚白,“怀念,我从未怀念过你,怀念是对拥有过的东西才该有的情绪,我从未拥有过你。”

      “……”

      温澈也不接话,或是无话可说,又或是无言以对,崔荥慵懒笑笑,“可也正因如此,我也从未失去过你。”

      “真是醉了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我家,你不是想吃娘做的饭菜么?”

      “哈,没想到我随口一说,你还记下了啊,如默,谢谢了。”

      “不必言谢,我与你之间这才开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崔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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