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会有光 ...
-
教室霎那间成了个斗兽场，喧闹的不行。
红色的日记本像只闯错了地方的蝴蝶，惊慌失措地飞。而那群精力旺盛的小子兴奋到了极致，疯狂地尖叫，追着那本日记疯狂地跑，活像饿了好久的野狗终于嗅到了还淌着血的鲜肉。
“他就是跟我们正常人不一样，这么骚气的红日记本，生怕别人不把他当妹子。”
“原来你经常一个人在家啊，那周末回家干嘛？怎么不留在学校打扫打扫卫生为班级做做贡献？”
“对了，他同寝室的那谁不是还说他床上堆的全是妹子才喜欢的那种娃娃？”
“艹……别真是个妹子吧，大哥，要不哪天验证一下？”
野狗疯狂地吠。
其实那天比起曾经相安无事的一千多个日子也没糟糕到哪儿去。
班主任推门而入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白色的纸屑，零星地透出几片猩红。
其他人赶紧坐好，只有那个叫楚山的乖学生一动不动地埋头站着。
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腼腆姑娘，这是她着手带的第一个班。
“楚山？”她小心翼翼地叫他。
学生楚山大梦初醒般抬起头又立马低下，红肿的眼睛一闪而过。他迅速拿手背抹了抹脸，哑着嗓子叫了声：“老师……”
“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老师和你一起解决。”班主任问。
教室里有谁轻轻，轻轻地咳了一声，像是威胁。
楚山猛地抬头，眼神可怖地盯住咳嗽的人说：“他们，撕了我的日记。”
“又是你们！”
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狗都嫌的皮孩子，屡教不改，不知道闯了多少祸。班主任姑娘换了个严厉的表情，“参与这件事的都给我自觉点出去，在教室外面贴墙罚站！”
没人起身。
“你！出去!”姑娘教鞭一甩指了指惯常犯事儿的孩子头儿，声音脆亮地祭出杀手锏，“再让我说第三遍就是叫家长了！”
听到叫家长，头儿这才磨磨蹭蹭地起了身，不情不愿地往门口挪。临出去前还不忘狠狠瞪一眼楚山。
他一出去，教室里才又陆陆续续地挪出去几个。
“你看，他们已经受到惩罚了，改天让他们给你道歉。”她安慰楚山。
楚山突然苦笑了一下，伸手扶起倒在地上的课桌，慢慢恢复了平时乖学生的模样，“不用了老师，铃响了，上课吧。”
班主任欣慰地点点头，走上讲台铺开书本。
她的学生楚山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勤奋好学成绩中上，温顺懂事识大体，从不给人添麻烦。
这事儿也许就这么过去了吧？
如果不是楚山回宿舍的时候发现床上唯一的娃娃变成了堆破棉花的话。
下手还真狠啊，团团那张丑脸都碎成了布渣。
他回来的晚，宿舍里其他三人早已经洗漱完在各干各的事，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正常地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也对，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在他们身上，可不就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吗？
楚山一把揪住全宿舍嘴最碎的袁秀，哑着嗓子问：“他们人呢？”
“哎哎哎你发什么神经，谁呀，他们谁啊，没头没脑没名没姓的。”袁秀这个人虽然平时嘴碎胆小又圆滑，但对付温吞水楚山他还是敢狐假虎威一两下的。
“我知道床上娃娃的事是你说的。我只问你他们人呢？”楚山问。
“你做都做了还不敢让别人说？切，德行。”发现楚山跟平时不太一样，袁秀心里已经开始怂了，但为了面子上不难看嘴上还在硬撑。楚山一加重手上的力道，他立即明哲保身地松口道：“好了，告诉你告诉你，他们今晚要去校门口的那家网吧通宵，说是要庆祝一下。”
楚山松开他就要出门。
办事向来稳妥的宿舍长王华拉住他劝道：“楚山，太晚了，明天再说。”
楚山回过头似笑非笑地说：“舍长在说什么啊，我是去小卖部买零食，送给大爷们道歉。”
王华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楚山冲他扬扬钱包：“我钱包都带了。”
白天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在场，刚刚那帮人闯进宿舍的时候也的确很凶，如果楚山肯主动道歉服个软，未尝不是息事宁人的好办法。
王华叹了口气，放开了手。
目送楚山出了门，袁秀赶紧扑过去上好了锁才心有余悸地问：“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一直躺在床上装死的李宽终于探出个头来半死不活地说：“楚山那性子，能有什么事儿啊？”
袁秀偏头想了想，说：“也对，反正出了事儿也找不着我。我不过就是……”
李宽懒得听他叨叨，重新躺了回去。
王华骂他：“赶紧睡你的觉。”想想又说了句：“给楚山留着灯吧，先不关了。”
后来的事他们也只是听说，楚山跟他们打了一架，转了学，然后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也对，以楚山的战斗力绝对是伤敌八百自损一万，不转学等那群人更疯狂的报复吗？
话说回来，在这个高中里有成千上万个学生，每天会发生成千上万件事，大大小小喜怒哀乐掰着指头都数不过来，谁又愿意在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上花太多精力？不过就是众多个故事里稍微带点刺激感的那个，可以当成课间的谈资偶尔提两句罢了。新鲜劲儿过了，连作为谈资都显得老旧了。因为总会有更新鲜的故事发生，你方唱罢我登场罢了。
可很显然，有人不愿意让这事儿过去。
他说：“不给钱的话要不要我跟你的新同学好好宣传你啊？”
他还说，楚山有一辈子都见不得人的污点，这种污点证明他从头到脚都是废物。别想着硬气过一回从此就能抬头做人，废物到哪儿都是废物
说到底，面对一块一直都很好吃的肉，野狗怎么舍得轻易松口呢？
再次见到楚山是在老王的办公室，两天后的周日。陪楚山报道的那天老王见过沈岐，也大致了解过情况，所以默认他是家长，打电话叫了他来。
当时他正在辅导机构备课，接到电话只能找同事换班去了十八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进办公室的时候老王正发火，楚山就那么低头站着，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老师？”沈岐小心翼翼地挪到老王跟前。
“来了？”老王双眼一瞪，迁怒到他身上。
“什，什么事儿啊？”学霸沈岐一直是让老师眼睛笑成一条缝的存在，托楚山的福，这还是头一回体验到当孙子的感觉。
老王从地上薅起一大瓶白酒怼在桌上，“你说说，上学带这么大一瓶白酒干什么？开趴体啊！”
如果强行把白酒解释成白醋的话，应该会冒犯到老王的智商吧？沈岐虚虚地在心里揩了把冷汗。小声嘀咕：“开party不用白酒。”
耳朵好使到令人发指的老王一声怒喝：“你知道的还挺多。”
“老师，我的错，您骂我。”楚山把沈岐扒拉到一边儿。
“现在肯认错了？骂你有什么用！你倒是告诉我你带瓶白酒来学校想干嘛？”
“我......”楚山刚开口就被沈岐打断。
“不许狡辩，跟老师保证你下次不会再做这种事儿！”
楚山诧异地抬头，发现沈岐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
“我......”
“说！”
“我保证。”楚山低下头。
老王又训了几句话，眼瞅着到了放学的点儿，就按时下了课。
楚山垂头丧气地往教室走，没走几步，沈岐在身后叫住他。
“站住。”他黑着脸走到他面前，似乎是来者不善。
楚山低着头不看他。
沈岐叹了口气，蹲身捡起楚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踩散的鞋带，帮他仔仔细细地系好，扯了两下确定了轻易散不掉之后，仰起脸看着他：“旅馆今天到期？”
沈岐的瞳色很浅，任何人被这样的眼睛看上一眼都会觉得温柔又治愈。于是楚山很没骨气地点了点头。
“有住的地方吗？”沈岐又问。冷静下来想想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应该是楚江之前租的房子出了问题，不然谁会闲到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跑去住一个星期的小旅馆。
“还没有。”楚山答。
“再续住还是想别的办法？钱还够吗？”
“够。”
“行，我等会儿去帮你续住。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聊聊你的秘密了没？”沈岐发誓，天地可鉴，这绝对是他近几年哄孩子最耐心的一回了。
皮鹏发誓，日月可昭，他真正的只是嫌十八中的食堂难吃，周三这天趁晚饭时间照例溜到后街吃个烧烤而已，万万没想到会被人截堵。
那个人上来就堵住了巷子口，显然是来者不善。
为省时间走的偏僻小路，反而成了困住他的陷阱。
“你是皮鹏？”对方帽檐压的很低，脸也被黑口罩挡的严严实实。
狭路相逢不能先弱了气场，皮鹏踢了脚路上的石块不耐烦地说：“啧，好狗不挡道。”
“你到底是不是皮鹏？”对方压了压帽檐儿，又问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会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