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愈》骆洛Ll

5、苏彬凯！？

　　“雅然，还是你先来吧！”

　　“雅然？雅然！”

　　“周雅然！”

　　直到旁边的同学用力拽了拽她的衣摆，凑近她的耳边说到：“雅然，王老师叫你呐！叫你进行演出总结呐！”周雅然才猛然反应过来，双颊有些微红，抿了抿唇，木木的开口，“对不起，王老师，我走神了。”

　　她又下意识的扣起了右手中指指侧的那块厚茧，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这一晚上她的心、她的眼都落在了斜前方的那两人身上，完全没去在意台上的演出。

　　她只看见他们相挨而坐，虽然并未看向对方，余光里却只有彼此；她还看见他们同时起身，并肩退场，虽然并未有所言语，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而她只敢也只能在角落里默然又无力的看着他们，就像过去的那么多年一样……她就像他们爱情的影子，她见证了这段感情的开始，也看见了美好爱情的句点……

　　已经四十有余却因保养得当仍显年轻的王老师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接话，淡漠的坐在哪儿，空气沉默了几秒，她也没再叫人，自己进行了演出总结，最后以一句“周雅然，你留下”结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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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黄的灯光照着整个剧院，也映出舞台中央那个美丽也孤寂的影子。

　　周雅然踮着脚尖，翩翩起舞……

　　她跳的是柴可夫斯基的经典作品——《胡桃夹子》。

　　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在父亲的录音机，她第一次看见的芭蕾舞表演是印刻在父亲的光碟里面的，那是她的父亲为怀念她的母亲而留下的舞蹈剪影。

　　后来，过了很多年，她才知道《胡桃夹子》是她的母亲最喜欢的芭蕾舞曲目。

　　她的身体随着舞曲飞快的旋转，思绪也没有停下，她是真心喜欢芭蕾，可她也是真的觉得压抑。

　　王老师留下她，又一次告诉她，她的母亲曾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芭蕾舞者，可是因为嫁给她的父亲，因为怀上了她，所以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也就是放弃了自己的芭蕾梦。王老师还说，她应该以最好的状态、心无旁骛的跳舞。

　　好像所有人都在旁敲侧击的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为她而放弃芭蕾梦，也是为她而死。好像她跳芭不能只是因为自己的热爱，更是因为她早逝的母亲。

　　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有时候更会感觉她的梦想好像也是一种枷锁，真的好沉重。可她依旧不想放弃，热爱如果可以轻易言弃那便算不上热爱。

　　不知道跳了多久，她的额角早已冒出细密的汗水，也不知道是不是体力不支的原因，最后的收尾动作，她重重的跌倒，发出一声闷响，连守门的老爷爷都被引来了。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爷爷微微有些佝偻，关切的询问着她：“丫头，没事儿吧，摔得重不重啊？”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搀扶她，“丫头，我看你跳了好久了，已经很晚了，快回家吧！你父母该担心你喽！剧院也要关灯喽！”

　　周雅然微微一愣，轻轻点了点头，声线有些低哑：“嗯，谢谢爷爷，我这就回家。”刚起身迈开脚步，周雅然就感觉到左腿传来一阵刺痛，只以为是摔得有些重了，也没当回事儿。

　　成都夏夜的风是轻柔的也是带着沁人凉意的，周雅然刚走出剧院门，这微风便迎面而来，拂乱了她的长发；打在她隐隐作痛的左腿上，膝盖骨一阵痉挛，害得她踉跄几步，身体直直的朝后面栽去。

　　“小心，”男人的声音纯净也温暖，同时也藏着关心和急切，在最紧要的关头一手拉着了她的小臂，一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别摔着了。”男人的手掌温和有力，紧紧贴着她的肌肤。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朝着那热源的方向看去，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才猛地挣脱，红了脸颊，垂着头，声音像是卡在了嗓子眼，“谢谢你。”说完，便急匆匆的朝前走。

　　“嗯？你说什么？”男人的语气里带着调侃，声线里含着笑意。可光顾着不好意思的周雅然丝毫没有发现。

　　“我说，谢谢你刚刚扶了我一把。”一边说着，一边顺势抬起了头。二人的眼神猝不及防相遇，男人的眼睛又大又圆，眼眸是浅浅的褐色，却又深邃的仿佛溢满深情，是可以把人吸进去的那种含情脉脉。

　　周雅然带着惊喜，喊出了声儿：“苏彬凯？！”

　　“嗯，然然，好久不见呀！”男人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眉宇之间带着开朗与纯净，好像还是中学时代的那个少年。

　　周雅然也笑了起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今天呀，原本是想着回来看你的毕业表演的，不曾想飞机晚点了，没赶上，我到的时候都散场了，但我没看见你出来，就想在门口等等，碰碰运气。”

　　苏彬凯慢慢说着话，周雅然微微点着头。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苏彬凯比周雅然高了一个头，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周雅然看着路，苏彬凯看着她……

　　她还穿着米白色的练舞服，搭了一件薄薄的浅蓝色针织衫，微卷的龙须刘海垂在额前两侧，鸦黑的秀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睫细密，眼眸明亮，鼻子小巧，唇色红润；骨子里流露出的清雅气质更是让人无法忽视。

　　周雅然抬手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遮挡视线的刘海，脸色带着浅浅的笑意，“都以为你会留在美国发展呐，没想到读完大学你就回来了。”

　　“我当然要回来啦，这是是我的家乡，我的亲人和朋友都在这里，还有……”

　　周雅然自然的接过话：“还有什么？”

　　男人的眼里透出清亮的光，如同这蝉鸣浅浅，微风正好的初夏夜晚，语气温柔而缠绵：“还有……火锅、冰粉、串串、辣子鸡、水煮肉片……”

　　周雅然愣了两秒，抬头看着男人的脸庞，忍俊不禁。

　　苏彬凯看着她笑容之中露出的两个小梨涡，很甜还很可爱，柔和了她一向清冷的五官。被她看得隐在黑夜里的耳根子都有些发热，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看着我笑干嘛？我说错了？我们四川的美食不值得怀念？”

　　周雅然脸上的笑意又大了些，“嗯，确实是值得怀念的。”

　　二人一路朝着周雅然的住处走着，苏彬凯话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许是说着话，感觉没过一会儿就到了。

　　周雅然指了指小区大门，“我已经到了。那你呢？”

　　“我等会儿打个车去酒店。”苏彬凯朝着她指的方向走着，“陪你走到楼下好不好？太晚了，漂亮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的。”

　　男人的五官轮廓本来就是那种偏柔和流畅的，此刻在路灯的映照下更让人觉得温暖而心安。

　　周雅然点头，二人又一起走到楼下。

　　“那我回去了。”周雅然从苏彬凯手中接过自己的包，“你路上小心。”
　　“嗯，好，知道啦！”
　　男人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雅然。”
　　“ 嗯？”
　　“晚安！好梦！”苏彬凯笑着。
　　周雅然也笑了，很淡但很美，“晚安！好梦！”

　　苏彬凯没有立刻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拉着行李在小区里的凳上坐了下来。

　　他看见楼上亮起一盏暖光的灯，是她刚刚走上去的那栋楼，那灯光很温暖，跟第一次遇见她的那个黄昏一样温暖……

　　那天的晚霞壮丽高远，或浓或淡，朦胧弥漫，仿佛是有人用一把大刷子在湿漉漉的颜料上刷上了几笔似的。

　　同班的一群男生吃过晚饭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一路哄笑打闹，也不忘了讨论讨论今天刚来的新同学。

　　苏彬凯刚走到教室门口，一眼便注意到了坐在窗边的周雅然。

　　女孩整个人都沐浴在黄昏的光晕里，他的脚突然跟不听使唤了一般，直直的朝她走过去，鬼使神差的开口：“你好，同学，我叫苏…苏…凯彬。不不不，是苏彬凯。”
　　他居然结巴了，还结巴的念错了自己的名字。

　　夕阳是美好艳丽的，教室里是热闹喧哗的，女孩是清雅温和的，她微微仰头，语气温和：“周雅然。”

　　男孩的目光一直落在女孩的身上，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耳根子开始发红，脑子也一片空白，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懵逼的朝前面走着，却不下心踢到了桌子腿儿，发出巨大声响，引起一阵闷笑，也引来了女孩的目光。

　　她转头对他说：“同学，要上晚自习了，你不回座位吗？”
　　“啊？”男孩一脸茫然。
　　“老师说我的同桌叫苏彬凯。”
　　“啊？哦哦。我是，我就是苏彬凯。”男孩走过来，傻笑着坐了下来。

　　女孩没再说话，将目光放回了面前的书上。

　　那天她看的是张爱玲的一篇散文——《爱》，她正看到那段：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
　　然后她掏出摘抄本，认认真真的将这段话誊写了下来。

　　十五岁这年，他坐在她的旁边，近得可以看见她白皙的脸庞上细小柔软的绒毛，近得可以看见她书本上娟秀清丽的字体……

　　直到很多年以后的今天，苏彬凯依旧觉得那年那天的晚霞是他见过最美的晚霞。

　　又好像粉红色的晚霞总是出现在中学时代那个燥热的晚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