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愈》骆洛Ll

4、毕业演出

　　A大是川内最负盛名的艺术大学，这所高校输出了太多艺术人才，甚至可以说它便是川内的艺术殿堂。所以，A大每一年的毕业晚会都是恢宏盛大的，不光有毕业生演出，川内甚至国内不少知名艺术家都会前来。有幸坐在观众席的不仅是A大的老师和同学，还有学校特邀的不少商界名流与官场之人。剩余的座位便是需要买票入场，就如同观看其余的艺术演出一样。

　　而周雅然作为舞蹈学院的门面，是有三张赠票的，其中一张她给了季敛，余下的便拿回了家里，每一张票都是她所认为的最好的去处。可当同学问起她有没有邀请家人和朋友参加时，跃上舌尖的却是“没有”两个字，这下意识的回答，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如今的她居然没有底气和自信说出一个“有”字……

　　从前的她并不是这样的……

　　可是，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渐渐的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
　　那些自信、那种骄傲，仿只是佛昙花一现的存在，已经逐渐从她身上脱落，再也不属于她……唯独站在舞台上的她，还是自己，也未曾改变。

　　演出的这天傍晚，周雅然主动担任了礼仪的位置，也就是站在剧院门口迎宾。不过是因为她害怕错过他，她想第一时间见到他，但这二者的前提是，如果他来的话。

　　然而他并没有来。
　　其实她早就猜到，他不会来的，却依旧忍不住抱着期待……

　　就像她知道季敛不会来一样，她也知道骆沁一定会来。果真，五官精致美艳的女人踩着红色尖头高跟鞋，一条艳丽夺目的红裙子，挎着米白色的小包，清爽利落的丸子头，迎着人海而来，却不曾泯灭人海，这是她向来的风格，这么多年也没变过，永远那样明艳、那么耀眼。

　　周雅然就站在哪儿，一席浅绿色的迎宾礼服，如一汪清泉，静静的注视着她。直到她走到在自己的面前，笑颜明媚的说：“然然，你加油哦！你是最棒的！”

　　哪怕心里百味翻呈，周雅然依旧面色漠然的看着她弯弯的眉眼，面上看着似乎跟从前一样，可周雅然仍是觉得这一切都变了……可她不明白，骆沁为什么可以做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整晚，任由舞台上灯火辉煌，周雅然都是浑浑噩噩的。

　　演出已经过一小半儿了，只剩五个节目就该她们上场了，所有人都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唯独周雅然还在哪儿木愣愣的坐着，不停的、用力的扣着自己右手中指的指侧。她突然紧紧拽住自己的衣摆，发了疯似的，猛然起身，咬着唇，环视了一周，郑重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同时说了句对不起，便匆匆朝剧院门口走去，令所有人出乎意料。

　　剧院的灯光全部放在了舞台上，其余地方的光线柔和而暗淡，可是骆沁还是认出了那个靠着墙边上，匆匆忙忙朝外走着的、隐隐绰绰的影子。她望着周雅然的身影，忍不住拧眉，拨通了她的电话，却只听见忙音，便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剧院门口，骆沁轻轻的敲了敲出租车的玻璃，礼貌的语气里面带着丝丝隐匿的怒火，“不用了，师傅，她不走，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这丝怒火是对周雅然的，她拉着周雅然的手腕，有些用力的将她拽下了车，面无表情，眉眼平淡，嘴角抿得有些紧，音色平静得寒凉，“怎么？临阵脱逃？”
　　“与你无关。”周雅然也不甘示弱，直视着她的目光，声线不带丝毫感情。
　　二人眼神不约而同的冰冷，对峙了好一会儿。

　　“呵，”骆沁突然勾起唇角，嗤笑出声，“原来你对芭蕾舞的热爱也不过如此，还比不上你对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的执念？”话语中的“不爱你”这三个字更是被她咬得用力。

　　这话冷得透进周雅然的骨髓，一下让她回过神儿来，她张了张嘴，企图解释却无法解释，因为骆沁说对了，自己就是想去找季敛……

　　骆沁没管周雅然的沉默，脸色黑得透底，一路拉着她走到剧院后台门口，语气仍然不好：“去化妆，去换衣服。”

　　周雅然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转身朝后台走去，忍不住身形顿了顿，她听见骆沁说，“我在观众席静候你的精彩演出。”她默默在心里答到，“好。”

　　明暗交错的灯光亮起，轻缓柔美的音乐响起，身穿白色芭蕾舞裙的舞者们缓缓上台，宛如一只只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而站在正中的就是周雅然，只见她下颌微抬，眉目舒展；柔顺的长发高高盘起，美得高贵、美的优雅；抬手提腕，动作轻盈，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好看的弧度；身段柔美，双臂舒展；曼妙舞姿摇曳在点地的脚尖，如仙欲飞……
　　这一刻，她是最耀眼的公主，能聚集所有人的目光，她仿佛就是为芭蕾而生、为舞台而生。

　　表演结束，台下响起雷鸣般掌声。

　　周雅然一回到后台便看见自己的位置上放着一大束开的正好的栀子花，洁白的花瓣铺叠，衬在绿叶之上，散发着清雅的芬芳。

　　“呀，雅然，这是那个帅哥送的花儿啊！”一旁的同学少不了开开玩笑、起起哄，周雅然只是笑笑，大家也知道她的性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花束里面夹着一张浅蓝色的卡片，正面写着“周雅然”三个字，张扬大气的字体如同骆沁那个人一样，周雅然一眼便认了出来。
　　背面写着：“我为什么跳舞就像你为什么活着。”出自《红舞鞋》的这句台词也是周雅然十六岁时就坚定的信念。

　　看见这段话，周雅然忍不住想起十六岁那年，那一年她不小心在练舞的时候摔断了左腿。医生告诉她需要静养，让她以后尽量少做一些高难度腿部运动，那时候所有人都反对她再跳芭蕾，除了骆沁。

　　那年那天，她瞒着所有人拖着受过伤的腿，在学校的舞蹈室重新跳起芭蕾，伤处带来的刺痛让她满头大汗，牙关咬紧。

　　骆沁就默默的站在舞蹈室外的一角，悄悄趴在窗前看着她练舞，当看见她摔在地上一时没能站起来的那刻，终于忍不住冲进教室，带着心痛和怒气的问她，“周雅然，你不痛吗？你为什么还要跳舞？”

　　女孩明明摔得很痛，痛得皱起眉头，痛得红了眼眶，痛得喉头发酸，却仍是笑颜淡然而清雅，她说，“阿沁，你看过《红舞鞋》吗？里面有一句台词：我为什么跳舞就像你为什么活着。”那双扑闪的大眼睛里装着的全部都是对于梦想的执着。

　　或许就是这份执着让骆沁说出了那句，那我以后永远跟你站在一起，你就安心跳舞，不要害怕没人支持你。

　　说完，那天的舞蹈室，响彻了两个女孩欢愉的、银铃般的笑声，加上天边那美不胜收的夕阳成为了记忆里独特的美好。

　　后来的这么多年里，骆沁做到了，永远和周雅然站在一起，直到今天。哪怕是周雅然说过要跟她不再往来的今天，她也永远在支持周雅然……

　　这世界浮沉更善变，物是人非更是常态，可总会有人怀着最真挚的心，坚守着这些年少时的诺言，待你跃过千山万水，回首所见仍是真情。

　　周雅然拉回思绪，又忍不住看了看这段话，不由自主的伸手触碰那些字；凑近那束花，用力闻了闻，这是自己最喜欢的花呐，她也还记得。一下子，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喉头也有了哽咽的滋味，忍不住在心里面低喃，“阿沁呀，其实我也没那么怪你，我只是…只是……”

　　周雅然压着心头的百般滋味，换下舞蹈服，卸了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后台，朝着观众席中专门为表演者准备的位置走去。

　　舞台上，灯光明亮，主持人富含感情的念着引出下一场表演的串词，而周雅然也借着这光顺利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更由着这光看见了季敛……

　　这么就这么巧呢？她刚刚表演完，他就来了………

　　她多希望网络上查询不到每一场演出的具体时间，她更希望入场券的背面没有印刻每一场演出的大概时间，可这些也只能是奢望。

　　因为不爱，所以他缺席了前半场；又因为爱，所以他出席了后半场……他的态度毋庸置疑。可周雅然仍是在心里面说服自己：没事儿，他可能只是路上堵车了，也可能是今天公司开会耽误了，脸上也扯出一抹“相得益彰”的笑容。

　　自欺欺人也好，死不悔改也罢，在爱情里面，在季敛面前，她只好做一个傻瓜。

　　季敛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黑色的长裤，裤脚挽了起来，搭了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只见他眉头浅浅地皱起，目光淡淡地落在手中的票上，身子微微地屈着，应该是在寻找位置吧！

　　周雅然的目光全程落在他的身上，直到他找到自己的位置，那个在骆沁旁边的位置……

　　在可容纳几千人的大剧院里，季敛和骆沁还是坐在了一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仿佛从故事的开始，情节的发展就是这样的，是骆沁先和季敛相遇，是骆沁先和季敛相识，更是骆沁先喜欢上季敛。而她周雅然，在他们的故事里，从来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