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可触及：1 ...
-
小城拥有被静止的时间。
除了偶尔改换的招牌或是新建的楼，它再无变化。
树还是那行树，投下的影子里藏着偷闲的人。
蜷曲的气根与宽阔的叶始终是那些颜色。
嗑着瓜子的妇女谈论着什么，神态小心又兴奋，声音却大。
乔思月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一袋零食往家里走。
宽阔的四车道还没来得及安装红绿灯。
他随着前面的人慢慢走。
冬日的午后，谈不上温暖的阳光散落一地，所有人都慢吞吞地，像是怕踩碎了这些光和影。
一辆酒红色的越野停在人行道的一边等两人都走过，车让人才是这条路上的常态，这里的人往往在过马路的时候认为自己有铜皮铁骨。
这便是小城一个寻常的冬日了。
和往常一样的安静，和往常一样的缓慢。
乔思月微微眯着眼，还有个五六步就走到对面了。
“嗞呲！”
像是纤薄的铁片狠狠地在水泥地上一刮。
刺耳的声音和突然从一侧传来的气劲让乔思月一愣，白色的影子向他冲了过来，他连忙下意识地往前两步，一辆白色的跑车正正贴着他过去。
“赶着去投胎啊！”乔思月背后发凉，差一点自己今天就要出一场车祸了！
“你小子TM骂谁呢！”跑车停下，坐在副坐带着一副大墨镜的胖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体型不小，心眼却不大，没看到差点撞人了吗？眼睛有问题请去医院，脑子有问题请去精神病院，别像只没套绳的狗。”乔思月已经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他本来只是被吓了一下，有些心惊，结果这些车上的非但不道歉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这反而让他心中猛地腾起了一股子邪火。
“老子今天不让你滚去医院叫你爸爸！”胖子飞快地开了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跑近乔思月，猛地就是一拳。
乔思月将手中提着的塑料袋往胖子脸上狠狠一摔，里面装着的饮料砸的胖子鼻腔一酸，鲜血便淌了出来，眨眼便是两滴红落在了灰色的公路上，溅起点点尘灰。
胖子还没反应过来，乔思月另一只已经攥成拳头，一拳揍得他脑袋一偏，往右边趔趄两步。
“诶诶，干嘛呢，干嘛呢！”
白色跑车上的另外三个也利索地下了车，叫喊的那个人扶住了胖子，剩下两人拦在了乔思月前面。
乔思月本打算停手，腹部却骤然一痛。
面前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不屑地笑了笑。
眼看着另一个人也要动手，乔思月心里的那股子邪火冒的更凶了，当机立断撒开塑料袋，直接罩在了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头上。
眼睛男旁边瘦瘦小小的另一个人忙去帮忙扯开那个塑料袋子，却见乔思月死死勒住袋子的两边，要在眼睛男脖子上打一个结。
那人连忙招呼扶着胖子的那个朋友过来帮忙，自己则用力拦住乔思月的手。
乔思月抬起就是一脚，直接踹在那人裆下。
那人痛呼一声，整个人弓了起来，脸色迅速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被滚水烫过的大虾。
“诶诶，别打了别打了，兄弟，你也不想闹出人命吧！”之前扶着胖子的男人连忙喊道，他举着手机对准了乔思月，“到此为止，到此为止。这事是我们先挑起了，我们认了。你现在停手我们什么都不会说，你要是继续，大不了大家一起进警察局。”
“刚刚你可没这样拦着啊。”乔思月冷笑道，勒着眼睛男的手用力一拉，眼镜男张着嘴，喉咙发出咔咔的声音，四肢慌乱地挥动。
“我刚刚也拦了，兄弟，真是抱歉，你放了他，我保证绝对不找你麻烦了！”男人收了手机连忙说道。
“行，给你个面子。”乔思月嗤笑一声，“你也别想着去告我，你们先挑的事，伤的还不重，要是告了，我也就关几天。等我出来，天天蹲你们几家，有几个人算几个人。”
他再一次狠狠勒了一把塑料袋，才放开了这个眼镜男。
“你TM给老子记住了，看看谁先死全家！”胖子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他努力瞪大了那双眯缝眼，阴恻恻地盯着乔思月。
“哼，我一个人，看看到时候谁先出点什么意外。”乔思月扫了一眼停在路边的白色跑车，“比如什么车祸之类的，特别是今天晚上。”
说完这句话乔思月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大致捡了捡地上散乱的零食包装袋和饮料瓶，离开了。
“老大，就让他这么走了？！”胖子愤愤地说道，被那个拿着手机的男人制止。
等到乔思月走后，那个男人才开口。
“我已经把他拍下来了，先去医院包扎，曲实，让你妈打个招呼，这个伤写严重点。”被称作老大的男人打开手机，盯着屏幕中乔思月清晰的脸眼神阴郁。
“这个……要多严重啊……”之前跟着眼睛仔的小个子犹豫道，“那个人不是说，会报复的吗？”
“反正往严重的来，不让他滚进去蹲几年，哼……”男人收起手机，“邢俊，回去找你爸和你姨父先告一状，我也会去找我爸。总之一定要让你姨父把人抓了，别再撅着个驴脾气了。这次，你可是差点死了呢……
曲实，你也不看看，警察局局长的外甥都差点被人当街杀死，你还能让他出来？就算他出的来，我也有办法让他再滚进去。”
“知道了，放心，我回去就找爷爷奶奶，就不信那女人不会和他老公闹。”眼睛仔像是喉咙里含了口沙子，“不过任林，听说你爸就要下来了，那个木头脑袋的听你的吗？”
“哼，哪来的风声，下不下来不清楚，上不上去可就不一定了……就让这小子到时候在警察局里跪下来求我们好了。”男人扫了眼鼻青脸肿坐在地上的人，面不改色地说道。
邢俊垂下眼，盖住一闪而过的嘲讽。他虽然要报复那个该死的家伙，但也绝对不会为这群蠢货背锅，真当他不清楚吗？这样一番安排下来，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人报复的也是从医院搞到假证明的曲实和自己。
“那我可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胖子咧了咧嘴，想要露出一个笑容，结果却扯到了伤口，面目扭曲。
“走吧，”任林招呼了一声，“我来开车。你们相互扶一下。”
任林坐进驾驶座，恍惚间好像看到有个姑娘站在前面，再一眨眼却又不见了。他打量了一番四周，从他们闹事开始，这条本就僻静的公路就更没有什么人来往，之前的那辆红色越野早就开着跑了。
他想着今天的事，那个人袋子里的基本都是些普通的薯片饼干，身上的衣服看起来质量也完全说不上好。
不过是个穷鬼而已，他一脚踩下油门。
价值高昂的引擎瞬间提速，竟有中翱翔于空中的刺激，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乔思月刚拐进了堆积着不少杂物的巷子。
乘凉的老人捧着搪瓷杯，喝着秋茶，见了乔思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乔思月从他面前走过，思绪却飘得远，蓦然想起了初中。然而回忆只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新的麻烦却很有可能马上到来。
小城里开得起这样昂贵的跑车的人自然不多，嚣张跋扈却又阴狠，估计最后那个把手机对着自己的时候肯定就拍了照。而这样的小城里，最多的就是七拐八拐的亲戚。
虽然这个麻烦不小，但是乔思月并不在意。说白了，他也就这两天回来给自己的母亲上个坟，很快就走了。
小城里看起来耀武扬威的人到了省城里又什么都算不上了。
那辆跑车价值可不便宜，这样的人敢大张旗鼓地抓人吗？上面的可正在整顿着呢。
“小伙子……”老人在乔思月马上就要走完这条巷子的时候突然开了口，"你是和谁打架了吗？"
乔思月一愣，摸了摸脸。手指触到唇角的时候突然一痛，没有沾到血，却也让他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了抽："没啥，和人家吵了两句。"
老人微眯着眼，笑道："果然还是男孩子好，身板结实，不吃亏。"
乔思月想了想被自己狠狠揍了两下的三个人，冲老人点了点头。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乔思月的脚步声亮了起来，昏黄的光与安静的楼道让乔思月感到放松，好歹是到了。
怒火一旦熄灭，随之而来的便是潮水般的疲倦，连疼痛在此刻都被淹没。
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不寻常的困倦在此刻搅得他的脑子一团糊涂，乔思月就这样半睁着眼，跌进了床上，合上了眼睛。
没有关上的铁门吱吱呀呀地慢慢合拢，一个穿着白底红花长裙的女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乔思月门前，透过门缝与玄关看向乔思月所在的卧室。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睫长而弯曲。
然而她的脸色比身后的墙更为惨白，瞳孔没有任何景物的反射图像。
比这些都更为可怕的是，她一直没有眨过眼睛。
就这样，她静静地看着，直到这扇门终于关上。
"……咚咚咚！咚咚咚！"
乔思月被不断而规律的敲门声闹醒。他的头还昏沉沉地，整个身体疲惫，就像是连着熬了两个通宵。
怪异的感觉一闪而过，但他困倦的大脑还来不及抓住。
他伸手，房门被轻易地推开。
我忘记关门了吗？
乔思月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不可触及：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