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块钱》鸟身人面

1、街头偶遇

　　《七百块钱》
　　90年代纪实小说/文/鸟身人面

　　前言:
　　那时候（1992年），她连个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可偏偏就在那一年，她没有明确的求我，我却去帮她教训了她所谓的“仇人”，闹得满城风雨不说，还连累我的兄弟们和我都进了“号子”。
　　而帮过之后，又反过来叫人去打她！
　　打过之后，半夜又去敲过她的门。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
　　这是怎样的一段往事
　　现在，再回忆起来，仍是莫名其妙，百种滋味。

　　一，街头偶遇
　　那大约是在一个秋天的晚上。
　　和无数个无聊透顶的夜晚一样，我们刚从一家散场后的舞厅出来，走在故乡一条叫东街的昏暗不平的小街上。
　　与我同行的还有两个“兄弟”——我们那时管朋友都叫兄弟。
　　走着，走着，忽然就看到有个穿裙子的女孩。那个女孩也正在我们的前面踽踽独行。
　　我和兄弟们对看了一眼！
　　仅从这幽暗的背影上，我们已经认出了此人。
　　因为，这可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娃子”。
　　首先，她并不是我们这个小县城的当地人，而是来自于十堰——我们整个地区的中心城市。那时候谁家要是有人在十堰工作或是生活，别人都会羡慕。三年前，我正是从那座城市毕业回来，分配在一家国营工厂工作。
　　其次，她所讲的普通话，在我们这个说着近似河南话的人群中几乎是绝无仅有。动听、悦耳。
　　最后，在绝大多数女孩子还不敢（或者说是不会）化妆的时候，这女娃子的瓜子脸上却早就用上了胭脂、口红。
　　不仅如此，她还有时髦而鲜艳的裙子，舞，还跳得出众。尤其是在跳快三时，真个是纤腰若柳、秀发飘飘，像极了一只翩然的彩蝶。
　　还有，在当晚之前她来到我们的小城估计是有半年多了吧，也许不止。我不能确切。只是记得最初，当这只风光的“蝴蝶”突然出现在县城里的舞厅中时，曾引起过的暗潮汹涌。要知道，那些满舞厅无所事事的儿娃子们（男孩），稍微有点自信的可能都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搂上那腰枝跳着的人的一脸假严肃样，我似乎至今还记得。而没能赶上的则可能是暗生妒忌。那时候好啊，请女孩子跳舞用不着花钱，还没有什么“坐台小姐”一说，你随便看上哪个女孩也好妇人也罢，就直管去请。说准确点就是叫。于是，就有叫不动的打了人的，有不想跳却硬被拉起来的。
　　不过说实话，那些少人问津的女子，反倒也是十分落寞的。她们有人会整晚都坐在某个角落，眼瞅着别人双双对对，勾肩搭背，在简陋而光影斑驳的舞池中，在震耳欲聋的舞曲里，鞋底在打了滑石粉的地面上沙沙的响着，转来转去，飘来荡去。一直到舞厅散场。
　　当然，我要说的这个女孩不仅是应接不暇的，还是属于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极少数的那一种。
　　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要介绍给我亲爱的读者的呢？
　　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点必须介绍：用那个时代的流行词来说，她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有些“高傲”和“冷漠”——是啊，与她鲜明的衣着及脸上的光彩恰恰相反的是，她有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面无表情。
　　道听途说的，我还知道了这个女孩的名字叫——梦菲。

　　在这个故事中，我就简称她为“梦”吧。
　　事后也方才想起来，在当晚偶遇之前的一段日子里，梦其实已经从公众的视线中消失了许久。老实说，我差不多也已经淡忘了她，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真的出现过！
　　有一点也基本可以断定，此前我和梦是没说过话、可能也没跳过舞的（也许说过也跳过？为了这个故事本身的逻辑，我在撒谎）。
　　但是,绝对可以肯定的是梦应该也是认得我的——她不可能没见到我天天被“前呼后拥”的样子，要不然，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
　　和梦一样，我也是相当“孤傲着”的，或者说是“以孤傲与另类为美”的。同她相比，我自认为我也算得上是那几个舞厅中甚至整个县城里的一个“角色”，起码在骨子里。
　　在那个崇尚义气和才华的年代，虽然初出茅庐，一无所有，我仍是自我感觉良好。我有无数的“兄弟”，只要打架就一呼百应，只要登台献歌，保证掌声雷动。舞台上的电吉它也会隅尔在我手中拨来弹去，露上一手，唱支《站台》什么的。进舞厅，虽说是几块钱的门票，我们可是从来都不会去买。画画写诗是个人爱好，打架斗殴进进“号子”则是家常便饭。并且，绝大多数的情况都是我在帮别人！路见不平一声吼——我简直比后来的《水浒》还要水浒！多少年后，我还能自豪的说：进了几十次号子，没有一次为自己。
　　一个兄弟的姐姐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祸害”。而这个兄弟为我拿刀砍人后，逃了几年，回来后又叛了几年。

　　现在，让我们还是先回到眼下这个晚上吧，看看在这条舞厅散场后的街道上，碰到这个女孩子后会发生些什么。
　　就在我在脑海中篝火般的闪现些有关梦的印象时，或者忙着给读者交待时，我们已经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上。我和我的兄弟有意无意间赶上了这个颇富传奇色彩的女孩。

　　更巧的是，我们和她是同步向右转身，一同往另一条下坡的路上走。

　　记不清是用什么方式，也记不清是谁先开的口，就那样，彼此打了招呼。
　　四人同行时，此时此刻，我根本不会去留意梦的脸会与从前有什么不同。是路灯本就昏暗不清，还是我不经意间还在坚持我的“清高”？
　　过后还想起来，梦当晚到舞厅去的特别的晚，好象都还没跳一曲舞，舞厅就散场了。
　　一路上，我没什么话。
　　有个兄弟与她倒是聊了几句。后来知道，梦和这位兄弟的女友在一个单位。
　　这第一次“现实世界”的接触，让我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失望和诧异。难道——这就是往日里那个光彩照人、骄傲无比的神秘女孩吗

　　恍惚间，不觉的，突然发现到梦没有与我们同行了。
　　转过头来时，梦样的女子已停在路边。朦胧记得，她的身下有个孤零零的黑影。
　　时间停滞了几秒，就几秒，就在这几秒钟间，一句话象雾样的飘了过来：
　　“你，不，上去，坐坐吗”
　　没听错没吧这飘渺的声音，何况发音的人又垂头低面。可是，分明，她就在面前站着。并在我如同梦游般的迷惑时，还抬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幽幽，不知何意。我才判断得出，话语确实是对我，并且是想单独对我说的！
　　刚才，她还走在另一边，我们的右侧。
　　到底，我还是跟着梦,走了。
　　迷迷糊糊的意识，深深浅浅的脚步。
　　依然记得，在和我两个兄弟告别时，其中一个偷偷的用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和一个十分下流的动作给我。
　　似乎，就在今晚，我就要拥有令人羡慕的艳遇！
　　谁知道，其实一次轻浮的赴约，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