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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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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天一夜后，宇智波族长失踪的独生子找到了。
那个孩子蜷缩着躺在湿润泥泞的草堆里，黑发被水沁润杂乱地贴在脸上，椿叶和酸浆果零零散散铺在身上，红茶花藏在他的发丝间、手心里，磅礴大雨带走了他的体温，脸色苍白得像是冬日的雪，身体冰冷得仿佛极地的冰。
在看到那孩子的下一刻，男人就猛地扑了过去，又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起来。他大声呼唤着族内忍者，一步步走过升起迷雾的森林。
天地间苍茫一片，深沉压抑得令人难捱。
冬天的夜晚很快就到来了。
族内最好的医疗忍者正为那孩子治疗，宇智波富岳在和室门口来回踱步，不停地搓着手指。这位平时一丝不苟不善于言辞的父亲，终于还是露出了慌乱的一面。
相比起族长，他的夫人宇智波美琴反而更加沉稳，她静静靠着廊柱，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苍郁的远山，火影岩在茫茫雨幕中变得模糊起来，火影楼的尖端却越发显眼了。
阴晦的，消沉的，黑暗的，冰冷的，危险的。
大雨似乎让一切都发了霉，紫色的白色的菖蒲在雨中摇曳着，院子里的白梅香融进流水中，淌进水池里，只有一点味道悠悠飘来，冷艳而清凉。
宇智波美琴失神地看着白梅的枝条，白雪般的花堆在黑色的枝干上，恍惚产生了那就是雪的错觉。
苦无穿透过层层雨帘，割破了雨水，擦过花枝，不知射到了哪儿，那白梅染上了鲜艳的红色，流体的红慢悠悠攀下来，那花朵似乎也变得绮丽又危险。
看似柔弱的温婉妇人放下扔出苦无的手，默默垂下眼眸，神色悲戚而苍凉，她抬手遮住脸，高高仰了起头，不让人看见她的脆弱和悲伤。
为了一族能够生存下去，为了宇智波能够保持他的骄傲，为了整个家族。
苇草和秸秆编织染色做成的小小的团扇族徽悬挂在走廊拐角的屋檐下，那是刻印在骨子里的、宇智波家的荣耀。
若是先人体谅后代，若是白梅树开出红梅花，若是藏在团扇里的雪白祈福纸上写了字，若是火之鸟扇动燃着赤焰的双翼将树叶焚烧殆尽，灰烬埋葬那一双双血色眼眸。
天与地分不清了，天是暗沉的，地是浅灰的，交融在一起仿佛到了遥远的、那一双眼睛都看不见的未来。
在凛冬转向早春的第一场雨来临的这个夜晚，宇智波一家彻夜未眠。
2.
“看，是白色的梅花，白梅花……”
“很漂亮呢……插在花瓶里放在那孩子枕边吧。”
脑袋很痛，意识沉在黑色的海洋里沉浮游荡，带着画面的发着柔和暖光的白金色碎片从头顶飘向反方向，压抑的浓稠的恶意将他扯下那唯一的浮木，落进水里却看到了透过水面射下来的灿烂光芒，水波荡漾着，像是一首轻柔的歌曲。
听到了身旁人的低声絮语，他想要醒来，眼皮却沉重异常，每一根手指都冰冷麻木，身上毫无知觉，毫无反应，无法动作。
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躺在宇智波家的宅子里，空气中虽然没有再点着记忆中的淡雅熏香，常年形成的味道却还残留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旁边有花朵芬芳的气味，带着冰雪初融的冷凝和生机。
身旁有极其温暖的热源，偶尔会听到细微的“噼啪”声，是碳在火盆里燃烧。雪水从被花瓣层层包裹着的花蕊里滴到地板上，“哒，哒”，像是春天到来时敲响了小钟。
然后呢，还有什么？
还有编成草结的艾草，干枯的菊花绳，陈旧的木材，潮湿发霉的泥土，柔软的布料，宇智波家的族徽。
还有什么呢？
还有妈妈嘴角的笑容，爸爸眼底的柔和，叔爷爷脸上的慈祥。
还有什么？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哥哥。
点着额头的手指。带着待在寒冷室外的冰凉，像是融化的雪水一样。混合着梅花清香和糯米丸子甜腻的气息，以及潮湿雨水的霉味，偶尔掺杂一点几不可闻的腥。
那是哥哥。
3.
佐助醒来的时候，家里正在开族会，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正方便了他。
脑海中的疼痛还是没有半分减轻，呼吸也像是被什么压迫着接近窒息的感觉，稍微用力支起一下身体就感觉眼前阵阵发黑，似乎下一秒就会又晕回去。
过了半晌，他终于费力地坐起来，抬眼打量房间里的陈设。很熟悉，很熟悉的摆设，每一个细微之处都与记忆中相差无几，枕边的矮几上放着几张照片，是他的家人——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
哥哥？
他睁大了眼睛一把抓过那张照片，木制的相框发出因时间久远而关节松垮的“咯吱”声。
上面的父亲穿着绣着礁石和白鹤的黑色浴衣，他平素冰冷的面容被喜悦的气氛柔和，一只手揣在怀里，看起来悠闲放松极了；母亲穿着玫红色和服，衣摆用细密的针线缝制着鲜红的山茶花，头发用簪子挽起，低头对被她牵着手的孩子微笑；孩子有着圆乎乎的脸，胖嘟嘟的手脚，一头黑色的炸毛，穿着白色和服，用青色的线勾勒着一枝枝圆润的青杏，他的另一只手牵起袖口对母亲说着什么，满脸的好奇和柔软。背景是被绚烂烟火熏染着的深蓝夜幕，是某一个新年。
本该是一家幸福和睦的景象。可是少了一个人。
少了哥哥。
佐助剧烈地喘息起来，他尽可能地蜷缩起身子以期望能缓解这种症状。白色的梅花，果木棕的细长花瓶，全家福的照片还有头顶暖色的灯光都在眼前融成了干涸发黑的鲜血，巨大的悲伤和不可置信接着就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泛起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摇摇晃晃地试图靠着墙壁坐下来，脑袋一歪却直接倒了下去，恍惚中感觉手碰倒了什么，雪水冰冷的触感让他彻底陷入黑暗中。
4.
是一阵风将他唤醒的。
风是从开了一条缝的门吹进来的。
年幼的孩子睁开眼，侧头睡觉使得他两颊的发丝聚拢起来遮住了左眼，右眼黑黝黝的，看不见一丝往日的神采。
宇智波富岳跪坐在床前，神色颇为凝重。那尚且俊朗的眉宇间耸起高高的山峰，嘴角被某种东西压着，不堪重负的下垂。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从门外照进来的晦暗阳光，整个人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佐助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父亲。他很想做出点什么表情来，要么是重新见到亲人的欣喜，要么是发现没有哥哥的疯狂，要么是为现状感到无可奈何和悲伤。可是他办不到。
他连牵动面部肌肉做出表情都有心无力，浑身累得睁开眼睛都耗费了全部的力气，像是所有精力都被一下子抽光，连查克拉都察觉不到，极度的衰弱让他完全是凭着毅力才能在醒过来之后一直睁眼注视着父亲。
暗影绰绰间，他看到纸门上映出了屋檐的影子和廊下盛开的不知名的花。
“……佐助。”宇智波富岳垂下眼，与孩子的眼眸相对，他的眼里涌出深刻的悔恨与悲愤，像是无尽的漩涡，几乎要把宇智波佐助的神智都吸进去，“我很抱歉。”
孩子状似平静的看着他。
挑起宇智波一族重担的一家之主深深弯下了曾高傲挺直的脊背，像是被拉到极致的弓，下一秒就会因为一丁点的压力而崩断：
“……你，无法再成为忍者了。”
孩子如死水般的眼眸里终于翻起了浪。
“无法成为……你为之骄傲的，像爸爸妈妈一样出色的忍者了。”
黑色的、危险的、疯狂的、悲伤的、一往无前地卷走所有东西、破坏所有东西、埋葬所有东西的巨浪在那只眼睛里翻滚，奔腾，最后化为可怖的野兽，钻入眼底。
“……啊。”他使劲震动着声带发出沙哑难听的气音，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哀叹。他闭上眼睛，别过了头，避开父亲的身影。
可那阴影仍笼罩着他，像是巨大的山压在身上，他渐渐又感觉窒息感窜上头顶，意识模糊间听见父亲压抑的哭泣——像是被什么压垮了，彻底丢下了他的威严，他的气度，他的沉稳，像一个普通的父亲那样，为自己重病的儿子感到悲痛欲绝。
“我对不起你……佐助……”
5.
宇智波佐助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门被严严合上了，身旁没有人。
他睁着眼睛放松自己，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听见隔壁大人们含糊的絮语，压抑着微弱的哭腔，尽可能以最冷静的语气商讨着。
是关于他的事。
这样下了判断，佐助将目光移动到矮几上的那张照片上，三人的笑容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猛地闭上眼，眼泪却还是从紧闭的眉睫间滚落，像是沸水一样烫到了他，他扭了扭脖子，把流泪的眼睛藏进黑色的发下。
这是一个，没有哥哥的过去。
这样的过去，有什么意义呢？
6.
宇智波美琴推开门，看见软软一团的孩子坐在榻榻米上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刺棱棱的头发遮住了眉眼，前所未有的安静和沉默。
像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
尚且年轻的女子双手颤抖起来，把烛光都抖得破碎，她终于控制不住踉跄几步奔到面前，紧紧拥住了他。
“佐助……我的孩子……”
这是个无比温暖的怀抱，有母亲的味道，清茶，花香和糕点，还有泪。还有悲伤，痛苦，无可奈何。还有对命运的妥协，对世事无常的绝望。
“我……”佐助使劲扯着母亲的衣袖，努力用失音的声道哑着声音说，“我、没事……没事的……”
宇智波美琴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抱里，用脸颊磨蹭着孩子柔软的发丝，努力压下心中的负面情绪。佐助乖巧地依偎在她怀里，小声的安慰让她终于有了松开手臂的勇气。
她脸上还淌着泪，却在朦胧烛火中露出了微笑。她解放了孩子，弯腰低头拨开他黏在脸上的发丝，语气几乎是带着笑意：
“佐助……真是个坚强的——”
手指在孩子的眼角顿住，宇智波美琴的神色倏然僵硬苍白得仿佛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