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休思》Lemonstone

5、表姐结婚了

　　断断续续地做了一晚上的梦，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却好得很。
　　林柯站在卫生间镜子前刷牙，越想越觉得这梦莫名其妙，完全没有逻辑。

　　不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倒像是触发了什么隐藏机制，旧时记忆便如洪水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明明……
　　明明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人。

　　那次摄影课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吴楠。
　　也许是大四学业忙，要准备毕业设计，论文答辩，她能在开学一个月内看见他三次，说来也已经是难得的缘分了。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偌大的校园，不过几面之缘，互不认识，哪天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能察觉得到。
　　但也没觉得错过了什么。

　　人的情感是由记忆决定的，昨晚的梦太缠绵太迤逦，给回忆中的她和他都盖上了一层朦胧的暧昧，无论是那场雨、乏善可陈的对话还是意味不明的眼神，都太让人误解了。

　　所以，不是年少暗恋，不是情根深种不自知。
　　只是瞎想罢了。

　　所以——
　　林柯将锅里的粥舀进碗里，得出一个解释：看来她真的是开始渴望谈恋爱了。

　　正想着电话震起来，她拿过来一看，是林女士。
　　林柯一边感叹着林女士果然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边接通了电话：“喂，妈？”

　　林女士的声音听起来挺高兴：“诶，你起了吗？”
　　林柯：“起了，吃早餐呢。”

　　林女士跟她东拉西扯地唠了一会儿家常，最后才说：“那你国庆有空吗？回家来一趟呗。”
　　林柯退出通话界面翻了下备忘录，答道：“国庆啊……我不确定，倒是没有别的安排，但最近在做一个项目不知道会不会加班……什么事啊，需要专门回来？”
　　林柯说完就觉得自己错了，根据惯例她妈一定会指责她不沾家，没想到她妈这次心平气和，转而却给了她一个更爆炸性的消息：“你表姐要结婚了，国庆办婚礼。”

　　“啊？”林柯着实被惊到了，“我表姐？她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啊？”
　　她竟然都有男朋友的了吗？！
　　林柯听林女士在那边说：“就过年时候我跟你说过的，你大姨给她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大她三岁，在私企上班，人特精神……”
　　林柯对这个“在私企上班”的“小伙子”有些印象，但当时也就以为又是她姐相亲路上的一颗弃子，没想到真成了。

　　她见她妈说得越来越精神，觉得这可能是个坑。

　　果不其然，林女士念叨完某位前途无量的表姐夫开始调转矛头：“你说哈，当初说着不喜欢不喜欢，现在不也高高兴兴地嫁了。我看你也一样，28啦，该收收心了，这次回来顺便就收拾收拾，我之前给你看过的那几个……”
　　“哦，随便吧。”

　　林柯没当回事，从25岁生日过后，她妈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给她介绍对象，28岁生日之后更是觉得她直接贬值成了大龄剩女，迫不及待地想让她嫁出去。林柯倒也没反抗，相亲也去，饭也吃，只是对方交换完名片知道她在报社上班都表达了一下对记者的夸赞和欣赏，再等了解到她就是个每个月拿死工资没什么升职希望但也没意愿洗手做羹汤的相亲界“底层人士”之后又不约而同地表示我们可能没有缘分。

　　挂了电话之后，她还是有些懵。
　　她是真没想到，她表姐会那么早地把自己给嫁出去，还是通过相亲这种方式。

　　她们家情况比较特殊，自从爸妈离婚之后跟爷爷奶奶那边就没什么联系了，于是跟外公外婆这边的亲戚就格外亲一些。表姐比她大三岁，是孩子王，会玩能来事，小的时候林柯性子闷只爱待在家里，只和表姐玩得来，也只有表姐愿意带着她玩。于是她总喜欢跟在她后面，大人们都说秀琴家的女儿是葛覃晰的小跟屁虫。

　　而在林柯心里，表姐的意义比单纯的“关系亲密的姐姐”要更大一些。
　　林柯从她那看了人生中第一本少女漫画，跟着她一起买了第一本言情小说，在表姐那个贴满了明星动漫海报有一整箱杂志的房间里，两人坐在木地板上翻连载，评论男女主角的相貌，一待就是一下午，风吹过，就是整个少女时期。

　　而14岁的林柯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就是，明明是看过那么多爱情故事的表姐，却跟她说：“我一点都不想结婚。”
　　表姐是第一个这么跟她说的人，在这之前，林柯能想象到的以后的生活是长大、找工作、结婚，如果可以，再生一个小孩子。

　　“我们在该念书的时候念书，然后毕业找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到了年龄就又要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孩子，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她那时已经长大了一些，开始明白很多东西，所以她听懂了表姐的意思；但又终究不够大，所以又不太懂表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表姐毕竟是表姐，是她整个少女时期精神标杆似的人物，她记她这句话记了很多年，从最初的盲从般的信任到后来似乎就这样把它刻进心里了，不知不觉地坚决履行着，28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成了她妈和亲戚口中的“剩女”。

　　她点开微信，在那个头像上逡巡许久，对话框点开又划回去，后来还是放弃了。

　　算了，也没什么好问的。

　　小时候的情谊当然是还在的，这些年来她们一直在联系，但长大后有了各自的事，待在不同的城市，除了逢年过节发个祝福聊几句以外也不能再多了，所以林柯连她结婚那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表姐也并不觉得需要向她解释一声。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影响了一个女生那么久。

　　林柯有一点不高兴，但也仅限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