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御下》久仞

16、第十六章

　　芷漩紧紧抱着他的头，过往种种，皆涌上心头。
　　五皇子姜莫琼，就是一个卑贱侍女生的儿子，皇帝宠妃那么多，被宠妃一作祟，早忘了这个侍女，也忘了这个皇子。他娘错付真心，整天以泪洗面，哪管得上孩子，因此姜莫琼往往连饭都吃不饱。
　　他时常饶过大半个皇宫，去偷一点残羹剩饭。有一次，路上被人发现了，他躲躲藏藏的，一时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那地方又冷又黑，他害怕极了，却越走越深，最后只能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
　　后来这里又摸进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比他还小，但是是雍容华贵的。小女孩说她也走丢了，但她胆大得很，带着他到处走，还真让她给摸出去了。
　　她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她说她叫姜芷漩。
　　姜莫琼这才知道这是她的妹妹。小公主听说了一个皇子居然过得这么惨，当即就带他去找了皇帝，皇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于是姜莫琼一连也过了几天好日子。
　　他挺聪明的，又招小公主喜欢，又招皇帝喜欢，不少人就开始给他下绊子了。其实多惨他都能忍的，直到他母亲被陷害与人通奸，他和母亲一起被关到了大牢里。
　　他母亲为了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当天便自杀自证清白，以此请求他能滴血验亲。
　　他在等待最后的机会的时候，就在那黑漆漆的监牢里。只有一个窗投射下来的一点点微薄的光。
　　后来她来了。
　　她还小，只因为喜欢他，便不管不顾一切的要皇后救他出去，皇后哪有办法，她便自己也搬了进来。
　　那天，他和她说，他又怕黑又怕冷，因为小时候住的地方没有灯也没有炭火；他还告诉她，他母亲死了，为了他死了，她平时对他也一般般，原来还是这样爱他的；他还说，他母亲死了，是因为他招他父亲喜欢，于是那些坏人就见不得他好，他母亲曾经说过，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是他们身在帝王家的错。
　　于是，他害怕地缩在芷漩小小的怀里，小声说:“漩儿，这里太冷了也太黑了，我害怕，要是有来生，无论让我怎样我都不要生在帝王家。”
　　芷漩吓坏了，她能感受出来姜莫琼小小身体里那么多的绝望与恐惧。
　　幸好皇后出手了。姜莫琼就被养到皇后膝下。再后来，就是皇后出事了。
　　皇后一死，小公主芷漩的世界崩塌了。姜莫琼一直很冷静，他作为皇后长子为皇后送葬，把一身孝的芷漩抱在怀里，他只说，“别怕。”
　　别怕，从今以后，风雨我替你挡，黑暗我替你照亮，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只活在光里，无忧无虑，快乐一生。
　　从那天起，姜莫琼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勾心斗角，阳奉阴违，读书，练武，设计，最终登上了太子之位。
　　他一直都又怕黑又怕冷，害怕权势，害怕黑暗，
　　却因为她，把自己放到黑暗里坚强，无所畏惧。
　　他曾说过，无论如何都不生在帝王家，
　　而如今，只为能爱她，哪怕生到帝王家，也不再做这所谓的哥哥。
　　怀里的人生机已绝，想起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芷漩心里抽痛不止，扑到他身上大声痛哭。
　　沈秋瑞终于赶到了，慢慢走到她身边，芷漩终于来了依靠，不由得抱住他哭。
　　沈秋瑞见她没事，一颗一直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直靠意志撑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于是沈秋瑞伸手揽了揽她，便，昏过去了！
　　这场起义后，天下人没想到做上皇位的居然还是姜家，连芷漩也没想到，那个起义军头目，居然就是比她还小一些的皇弟姜夜。
　　新皇继位，百废待兴，姜夜着实忙了一阵。于是，他二人只见了一面，再要见面时，却得知芷漩和沈秋瑞在处理好了姜莫琼，祁落衣的事情之后，就启程去了江南。
　　姜夜正在心里叹气没再见上皇姐一面，拜一下姐夫兼大舅哥的时候，他俩已经见了一路的好风光，见了改善的吏治民生，到了江南了。
　　那一天，芷漩兴高采烈地带了沈秋瑞出了门，领他到了一条护城河边。
　　沈秋瑞不明所以，江南多水，这样的河水流经地，城里有很多。
　　芷漩却格外兴奋，她道:“真没想到，这地方离你家这么近，一出门走几步就到了。”
　　沈秋瑞问道:“这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还没等芷漩回答，他便又道:“这样的河道普通的很，城里一共有七八处，要实在说这处有什么特殊之处，”沈秋瑞一副回忆的样子，“这地方见证了我当年第一次见义勇为，当年就是在这，我救了个落水的小女孩，那女孩蛮横得很，一看就是大家大户里惯出来的小姐，我……”
　　沈秋瑞说着说着突然不说了，他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激动着看着他的芷漩。
　　他惊道:“当年，当年原来是你！”
　　“是，就是我。”芷漩笑了，“我是皇帝唯一的公主殿下，母亲是皇后，能不蛮横嘛，能不被人惯着嘛。”
　　沈秋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有意说你的……”
　　“当年，我记得，我在这欺负一群小乞丐，有个小乞丐就把我推水里去，我不会水，在水里一直扑腾，整个人吓坏了。我当时是甩开侍女们到这来的，所以当时，岸上的孩子们冷眼相看，一个个冲我喊报应，没人来救我。”
　　“后来，”芷漩柔情似水地看着沈秋瑞，手与他的握紧，“那个小男孩来了。”
　　“他看见了，二话没说跳进去救了我，把我救上来，还把衣服给我穿。然后我听见他问那群孩子们，问他们为什么见死不救。”
　　“那群孩子七嘴八舌的，说我是坏人，太坏了就该淹死之类的。把我一下子吓哭了。那个男孩挺无奈的，他蹲下来，摸摸我的头，问我，他是不是我的恩公？”
　　“小丫头，你说，我救了你，我是不是你的恩公？”
　　芷漩伸手抓了他的袖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是应该报恩？”
　　“嗯！”
　　“那你答应我，以后做个善良的人吧。”他想了想又俯身到她耳边说，“那些小乞丐可怜极了，从小没有爹爹和娘亲，吃不饱穿不暖，这样，你还欺负他们吗？”
　　芷漩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打击，原来，这些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她于是把身上的小荷包里的钱全给了小乞丐们。小孩子本来就是不记仇的天性，小乞丐当即就带着芷漩和那个男孩一起吃了东西，大街小巷地玩，芷漩过得特别开心。后来，她被人找到了，临走时，她突然回头道，“恩公，你让我报的恩我会好好报给你的！”
　　自此，京城再没有了那个蛮横无理的姜芷漩，而是变成了多行善事的长公主。
　　沈秋瑞也都想起来了，他笑了，“没想到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当年的……”沈秋瑞话还没说完，就被芷漩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沈秋瑞便不再说了，只是也回抱住她，眼底满是柔情。
　　芷漩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哽咽道:“原来是你。”
　　多年前你让我行善，多年后我为你申冤。
　　原来冥冥中早已注定我们的缘分，原来一切早在那时就开始了。
　　幸而有你，方得始终。

　　公主和她的忠犬暗卫的故事，到这里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