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影》空巷超可爱

11、010 伤疤

　　几根碎发眯进了阮枫的眼，他随意地用手梳了梳头发，盯着窗外软糯糯的雨点。
　　今年入秋后天总是沉得很快，较往年也更添凉意。他凑向窗前，鼻尖顶着冰冷的玻璃，呼出的热气成了一团萦绕的雾，水蒸气聚成液滴沿着玻璃往下淌。
　　他细细地听着雨声，下得越来越大。
　　他远眺着校门口举着花伞依偎在一起的学生和家长，心里有些木讷，出了任何事他们也不必怕，因为总有人接他们回家。
　　阮枫打了个哈欠，看着寒冷而空荡荡的办公室，慢悠悠地站起身，拿起立在桌旁的长柄雨伞也准备回去。经过走廊，竟发现班里的日光灯亮着，正琢磨着是哪个值日生丢了脑子，推门而入，马尾辫少女的背影刻进眼里。
　　白檀背着书包孤零零站在窗前，指尖在玻璃上滑动，消散了一层迷蒙的雾，听见身后的异响，蓦然回首。
　　“怎么还不走？”阮枫倚着门框问她。
　　“忘了带伞…等雨小点再走。”
　　“要是越下越大，你睡课桌吗？”
　　白檀哑然。
　　“走吧，送你回家。”
　　‘回家’这个词阮枫说得轻飘飘却又生硬，说完竟意识到，那个自己每日围着柴米油盐转的房子，也算得上一个家吗。

　　阮枫看着堵死的马路，把从兜里拿出的车钥匙又放了回去。
　　“怎么没人来接你？”
　　“嗯…我爸爸比较忙，平时一个人走也没关系，就是昨天忘了看天气预报。”
　　“晚自习后都多黑了，你一个女孩家，怎么一个人走夜路？”
　　“没事儿，习惯就好了，而且同学们都一起放学，人还挺多的，再说我都这么大了，哪还有人贩子抓的动我？”
　　“你这么大怕的不是人贩子，”阮枫的右手里的伞偏了偏，忍不住轻轻咳嗽着，“你妈妈呢？”
　　一声巨雷炸响了半边天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知是这声雷响，还是‘妈妈’两字，动了她的心弦。
　　我的妈妈在等我接她回家呢。
　　她只是低头摇了摇脑袋，说：“她难产去世了。”语气平淡的就像说这声雷好大一样。
　　阮枫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轻轻‘恩’了一声作为答话。白檀以为他会致歉说他不知道这件事或者苦口婆心地安慰几嘴。可他什么都没说，这是她最想要的回复。
　　“那个…老师，我想问问您为什么从来不穿短袖啊？”白檀指指阮枫的黑色运动衫。
　　“你听谁说的？”
　　“看出来的…”
　　他顿了顿，说：“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难道还有限制人穿衣自由的法规吗？”
　　“我就是好奇，”白檀想了想，“您难道不是为了遮盖什么吗？”
　　阮枫忽然停了脚步，刚巧迈进水坑里，污水浸湿了他的鞋，白檀还没知觉地往前走，淋了一头。
　　“你听谁说的？”他冷冷地反问，满脸戾气。
　　跑回伞下的白檀叫道：“这我真是看出来的。”
　　他什么话都没说，步速调的更快，雨雾里一幢幢单元楼的形态逐渐清晰。
　　“你家到了，赶紧回去。”
　　“您怎么知道这是我家……”
　　“以后少听，少看，多学，懂了吗？”
　　她惊愕地点点头，看着阮枫离开的背影，运动衫紧紧黏在他的左臂上，他举的伞，可他的胳膊，好像湿透了……

　　室内。阮枫迅速脱了粘在身上的外套，男人上臂的肌肉线条明显，暖橙色灯光下，显得更添性感魅力。他瘫坐在沙发上，双目紧闭，左手腕又传来阵阵痛意，汗涔涔的水珠从脑门冒出。
　　阮枫微抚着手腕上凹凸不平的痛处，灯光映照下，结实漂亮的小臂竟展现出如此丑陋的伤疤。一道一道深深的痕迹被医用针线和长出的新肉掩盖，一块一块地凸起，一直从手腕到肘部，都是触目惊心的疤痕。
　　模模糊糊间，看起来竟像几年前曾被刀刀深入，刻上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南山秋，秋字实在不成字形，勉强才看得出来。
　　泪珠混着冷汗沿着脸颊滴落，男人的嘴角却渐渐上扬，笑声，呜咽声相互掺杂，飘进寂寥无声的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