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最好拐》绿冰红雪

7、离家出走

　　周子冉回头怒道：“你才是傻子，别人打骂都不会还手！”

　　岳悦一笑，慢慢帮他抹匀手上的药膏。“若还手有用，我自然还手。”

　　手上抹完了，岳悦放下药，问：“打哪儿了？”

　　周子冉哼着，不想理他，扭过头去把背部冲向他，又撅撅屁股动动腿，表示还打下面了，结果疼得自己龇牙咧嘴。

　　岳悦把他的衣服撩上去，露出整个背部，一看之下眼睛不由得一缩。

　　周叔这次真的是下了狠心要把周子冉往死里打了，背上纵横交错的红痕，就差要皮开肉绽了，一直延伸到裤子里去，一看就是皮带抽的。

　　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又淌了出来，滴在了他背上。

　　周子冉伤口蛰疼，以为他已经用药了，嘶嘶抽气两声。“你轻点！”

　　岳悦赶紧抹干了眼泪掩饰。“你活该。”

　　周子冉一生气，要翻身不让他上药，结果却疼得又哇哇大叫起来，赶紧再翻回来。

　　岳悦想喷药，又怕又蛰得他疼，一声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只得边跟他说话，转移注意力。

　　“周叔说，以后你要转到我们班去。再打架，我要告状的。”

　　“你敢！”周子冉根本不信。这是他最得意的地方，岳悦当他的小跟班当了这么多年，最不敢做的事就是告状。

　　“我是不敢。”岳悦按下按钮，药雾喷洒出来，“但你若再敢打架，你打一次，我就揍你一次。你要不试试？”

　　“我信你？”周子冉嘶嘶几声，却也不敢再动，疼得背部肌肉抽起来，“你这么弱，我一拳下去，你就得晕了。”他很是得意，自己是打败天下无敌手的，岳悦肯定打不过他。

　　“你可以试试。”岳悦说的轻言慢语，药膏喷完了，他放到一边，慢慢用手指抹匀，慢慢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周叔发这么大的火。

　　周子冉先还不想说，但现在岳悦掌握着他的全部痛处，只要手上稍用力，他就遭殃，最后他就义愤填膺地全都说了。

　　郑雨水被他打得跑回家不敢来学校，郑奶奶拄着拐杖拉着孙子来找学校评理。学校鉴于周子冉的打架记录，以及记过处分记录，直接叫来了家长，表示这样的学生不能要了，只能作退学处理。

　　周立夫千拜托万请求，保证一定会让儿子改过自新，最后实在没辙，提出让周子冉换到岳悦班上，有岳悦监督着，儿子一定不敢再胡作非为。

　　学校本来是表示毫无商量的余地，听到和岳悦有关，这才知道他们的关系。联系前段时间岳悦与郑雨水的纠葛，仿佛是总算找到了周子冉一夕之间变了个人的理由。周立夫一看校方有所松动，立刻动之以情，直接把周子冉的打架行为都跟岳悦被欺负联系到了一起，又各种卖惨，说岳悦如何在学校被欺负，儿子打架都是为了维护岳悦，最终说服得学校心有愧疚，决定网开一面，只要岳悦班的班主任同意，只要周子冉能改，就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那你改吗？”岳悦问。

　　周子冉昂起头要挥拳头，岳悦手上稍一用力，周子冉立刻就“疼疼疼”，把拳头松下去了。

　　岳悦轻轻笑了一声，把他的裤子扒了。周子冉为了自己好过一点，努力配合着他，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两边光蛋和两条腿也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都破皮见血了，岳悦看得心里一阵抽疼。

　　“为什么要我改？郑雨水那个王八蛋，打死他都便宜他了……为什么要我改，为什么要打我？”周子冉说着，十分委屈，把头埋进枕头，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再之后，他忽然就硬气了起来，怎么都不喊疼，也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等岳悦给他抹药，又安安静静地睡了。

　　因为周子冉受伤不好移动，岳悦跟他换了床，爬到上铺去睡。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周子冉的床上来，抖开被子，呼吸间都是周子冉的味道。他觉得很安心，又觉得脸有些热。少年人的心思，在岳悦早熟的心里已经像那窗外的花骨朵儿，在幽暗中悄悄地含着苞，待着放。

　　他心里甜蜜又心酸，好像有蚂蚁爬进了柠檬奶，酸酸麻麻的。他一会儿想，他跟周子冉就该是在一起的，一会儿他又想，周子冉不是他的，周家什么都不是他的。

　　周子冉这边因为受伤在家休息，周家父母在学校张罗着给他找人说情，又忙着请老师们吃饭，希望他们能收下周子冉这个问题学生。七班的老师也都是听闻周子冉大名的，觉得苗子本身不坏，只是长歪了点，只要学校家里管得严一点，还是有救的，最后就同意了。

　　一切似乎都恢复正常了，就等周子冉伤好后去上学了。

　　但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过去了，打伤的亲子关系可以再慢慢恢复时，周子冉却在大半夜摇醒了岳悦。

　　“岳悦，你有钱没有？”

　　岳悦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一点。做什么？”

　　“都给我，我要离家出走。”

　　“啊？”岳悦打开了床头的灯，这才看到周子冉深更半夜衣服整齐，还背着一个大书包。他瞌睡全醒了，茫然重复：“离家出走？”

　　“是。”周子冉肯定地说，“我肯定不是他们生的，我要离家出走。我的钱不够，你借我。还有，明天记得告诉他们，我走了，叫他们不用找我。我不会回来的。”

　　岳悦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难过，还有点不甘心。他赌气地不想把钱给周子冉。但周子冉知道他的钱在哪里。他虽然问了岳悦，但并不是真的想要岳悦起床去拿。

　　岳悦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小狗钱罐，看着他在地上磕磕磕地磕破了，把里面的零钱都装进口袋。

　　揣好了钱，周子冉要走了，他又觉得不放心，补了一句：“岳悦，我可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不准告诉他们，明天等我走远了再说。”

　　周子冉出门去，轻手轻脚地关上大门。那轻微的锁搭声惊醒了岳悦，他从床上跳了起来，披上大衣，踩着棉拖鞋就蹬蹬蹬地出去追周子冉了。

　　他在楼下没多远就追到了周子冉。小区半夜里冷清安静，路灯拉得人影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他跟在周子冉身后，看他一步步慢慢地走着，往小区外面走着。夜里连守卫的保安都去瞌睡了，只开着小门供人们进出。

　　周子冉没多久就发现了岳悦，问他怎么跟出来了。岳悦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周子冉自己悟出来了。

　　“啊，是了，你也不是他们生的。我一走，他们就只能打你了。”他有些为难，犹豫一会儿，他豪气冲天地开口，“我带你走。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

　　说这话时，他觉得自己牛气哄哄，顶天立地。

　　岳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跟着周子冉。夜里没有车，他们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夜风很冷，有些刺骨。岳悦上身穿着大衣，腿上和脚上却挡不住风，从出门到现在早就僵了，冻得直发抖，走路都有些不利索。

　　周子冉见他冷，嫌麻烦却又很无奈地把自己的衣服给他裹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岳悦冻得脸颊通红，周子冉自己也是直打哆嗦，又从背包里扯出衣服来套上。最后望着空荡荡的街头，拉着岳悦到公交站的广告牌前挡挡风。

　　“可恶，”他踢着垃圾桶，“连个车都没有，也不知道火车站还要走多远。”

　　在公交站台坐了好一会儿，周子冉离家出走的勇气被岳悦冻得发青的脸一点点吓没了。想想那遥不可知的火车站，最后他站起来，牵着岳悦的手往回走。

　　“算了，算了，回去算了，大不了以后再给他们打。你放心，有我在，他们只会打我，不会打你的。”

　　当岳悦重新回到被窝时，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周子冉的离家出走持续时间两个小时都不到。

　　周子冉还在耳边絮絮叨叨，一边哆嗦着抱怨冷，一边抱怨岳悦拖他的后退。岳悦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却丝毫没有怨言，反而伸臂回抱住了他。

　　“傻子，他们打你，正是因为你是亲生的。”

　　周子冉睡着了，梦里都皱着眉头嘟着嘴，似乎还在抱怨。岳悦看着这张从小看到大的脸，近在咫尺，想着他说的，要带他离开。

　　他稍微抬头，亲了亲周子冉嘟起的嘴。

　　周子冉睡着着，没有意识，什么都不知道。岳悦起了玩心，又亲了一下。周子冉还是没醒。岳悦自己一个人笑着、玩着，觉得不够，就再亲。

　　周子冉睡梦中被他闹得痒，张口咬了一下，抬手把他的脸按在胸口，让他别闹。

　　岳悦的脸靠在他怀里，不宽阔，也不结实，还很瘦。被咬的嘴唇一点都不疼，反而有些痒。他偷听着周子冉的心跳，像偷到了什么天大的宝贝，忍不住偷偷笑了。

　　他很困，又舍不得睡，一直到最后撑不住，要睡未睡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心底是有遗憾的。

　　如果周子冉真能带他走，就好了。

　　岳悦的梦里，延续了周子冉的离家出走。周子冉的梦里，他的趴趴熊活了，跟他在草地上打滚玩耍，还老伸出红红的舌头，舔他的脸。

　　第二天，两个人醒来时，都有些不一样了。你不敢看我，我不敢看你，最后无处闪躲时视线相撞，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吕楠平看他俩一早晨古里古怪，不知道晚上的事，看儿子态度比之前有了软化，便凑上去讨好。“你们笑什么？”

　　周子冉扬头装没听到。她再问岳悦，岳悦也涨红了脸，不肯说。

　　一直到吕楠平去洗衣服时，才拎着儿子的裤子，怔怔地有些晃神。

　　哎，岁月不饶人，儿子都长大了。

　　在那之后，迎来了初中的第一个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