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不，灵雀来！》挽风墨歌

3、第三章

　　蓁蓁想不起后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自己再醒来已是清晨。周围的空气比之前在画中更湿冷几分，一阵哆嗦后她发现身上多出了一件衣衫，捧起衣衫闻了闻，衣衫上有着熟悉的兰草味。环视身旁却是空无一人，案几上那碗未曾动过的汤水早已凉透，蓁蓁才想起来，自己真的从画卷中走出来了，也真的再次遇见了扶桑。而这一世的他出生于除妖之家，名字叫···季暮炎···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现在的他去哪儿了？为何不见踪影？难道他后悔了，不要自己了？想着这些蓁蓁心头猛地涌起一阵恐慌，忙爬起来绕着书阁四处寻找，寻了半天却找不到半个人影。又想要打开书阁门出去，这才发现那门已被施了咒，任自己如何施法都无法打开。
　　心中越是慌乱，手脚越是不听使唤。蓁蓁毫无头绪到处乱窜的时候，甚至被墙边的矮几绊倒了好几次。身体上的疼痛没有让她更清醒，当下只觉得身处之地很是陌生，那些书本上散发出的陈旧的味道，此刻直叫她莫名的惶恐不安。转了许久，直到精疲力尽，她才在混沌之中退回到昨晚睡过的地方，在他留下的衣衫上蜷缩成一团。

　　蓁蓁回想着上回这般狼狈是在初次下山醉酒的数月后来着，那是因为忘不了那日的滋味，于是蓁蓁决定再次溜下了山去，于酒馆中偷上几坛店主珍藏的好酒，回到了山上放开肚皮喝。果然，这酒还得在最自在的地方才能喝出最好的滋味。躺在被阳光晒的正暖的草丛中，用着萝叶盛酒，酒香混着叶香，辛辣中却有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蓁蓁不知喝了多久，渐渐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心里莫名开心的很，酒香悠远绵长，引的周围的山鸟都飞了来。晕晕乎乎的，只觉微风拂过身体甚是舒服。眼中的花鸟树果此刻绕着自己转，蓁蓁心情甚好，更放纵了起来，与那飞鸟嬉闹玩耍，还将手中的美酒分于它们同乐。忽而见不远处现出一抹熟悉的青色，那不是上次遇到的恩公吗？蓁蓁忽然觉得今天可真是太幸运了，既得了酒，又遇到了恩公，有次机缘那便与恩公一起把酒言欢好了，让他也尝尝这美酒的滋味。
　　寻着那一抹青色奔去，不多久追到了恩公。只是面前怎么又多了几个穿青衫的人？奇怪，真是奇怪！为何自己愿意分甘同味，对方却没无欢喜之色，反而凶神恶煞叫着自己妖孽？
　　当下蓁蓁醉着酒，只觉得身轻头重，下一刻眼前猛然黑了。待自己头疼着醒来，哪还有山鸟同林，百灵同庆的欢喜场景，周遭明明是阴暗的铁牢。
　　牢笼外漆黑幽怖，蓁蓁耷拉着昏昏沉沉脑袋，还算清醒的鼻子隐约能在此处闻到一丝血腥味。心中渐感不安，后退着蜷缩一角，当身体靠近铁窗，一阵刺骨的寒冷瞬间将她打醒，头疼欲裂。这样鬼气森森的环境中听不到一丝声音，叫蓁蓁越发惶恐不安。她尝试运动体内的灵力，每每要汇聚在一起的时候那铁牢顶端都会划出一笔电流，直打在肩头，试了两三次之后，蓁蓁被那电流劈的浑身酸痛，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无法使出灵力，蓁蓁却不准备就这么放弃了，看着周围乌黑一片，她干脆扯开嗓子，用最原始的法子对着暗处叫喊求救。喊了好久，在这一片黑暗之中，能够回应她的却只有颤抖到几尽嘶哑的回声。
　　“是你！”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柔软清澈，隐隐透着惊讶，寻着声望去，是一张分外清秀的脸。和之前那帮人穿着同样的衣衫，但比他们好看的多。在他身上，蓁蓁立马闻到一股莫名熟悉的味道。对了，就是那件青衫上的味道！自己果然见到恩公了，可是，如今这又是在哪呢？之前拿着的半坛酒也不见了，那是准备献给恩公的回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怎么了？”看着牢笼里的蓁蓁从欣喜到兴奋，再由兴奋中缓缓收了声一脸凝重了起来，少年伸出了手附在了她的额上，好像在探查着什么。柔软的掌心散着些许的暖意，稍稍安定蓁蓁惶恐不安的心。迷蒙之际见他微微皱了眉，收回手轻声说到：“你醉了。”
　　少年从腰封中取出一玲珑小瓶，从中倒出粒药丸，递到了蓁蓁面前，柔声说道：“吃了它，你会好受些。”
　　那药丸闻起来可真是香啊！蓁蓁不假思索的接了过来，不带犹豫一口吞了下去。奇怪？并未有任何的味道！是自己的嗅觉出问题了吗？为什么还是能闻到阵阵青草的香气？
　　“味道如何？”
　　“咦，这没有味道啊？”自己照实回答了他的话，却听他低声说道：“真是个馋虫，梦里都不忘记吃。”
　　他的话好奇怪，怎么是梦呢？这一切明明都是真的，自己明明是吃了一粒没有味道的小药丸。还在疑惑中，却觉得脑门被弹了一下。

　　蓁蓁猛然惊醒，眼前的人还是熟悉的面容，周围却已不再是那幽暗的铁牢，自己又回到了书阁中。
　　当看清周围真实的景象以及面前真实存在的人之后，蓁蓁立刻扑腾开翅膀一把抱住面前的人，心中的委屈与恐惧伴随着泪水瞬间决堤了：“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把我一人留在这里啊···”
　　就算是昨晚，重新见到他的那一刻，蓁蓁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当自己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他又消失了，那一刻，心里突然空了。若是等了千年，不过是等来一场短暂的梦境，那自己宁愿从来不曾睡着，至少不会在梦醒过后那么痛苦。
　　许久，少年抬起胳膊，缓缓拨开附在肩上的翅膀，慢慢将蓁蓁的脑袋从脖颈处拉了开来，捧到了眼前细细打量，眼底滑过一丝嫌弃，幽幽开口道：“你的鼻涕蹭了我一身。”
　　蓁蓁这才瞧见他的衣衫已皱成了一团，领口处潮湿的印迹格外的明显。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顿时囧蹙万分，不由地红了脸。
　　“那……不是鼻涕……只是眼泪……”
　　“你的鼻尖上现在还挂着一串呢。”他淡淡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只帕子，却是熟练的替蓁蓁擦掉那半挂在鼻尖上晶莹的液体。然后，非常自然的将那帕子塞到她的手上。
　　“我给你买了吃的。”暮炎低头从面前的盒中取出一小只青虫递来蓁蓁面前：“你们雀鸟应该是吃这东西的吧。”
　　青虫？一时间，蓁蓁愣了神。
　　“怎么，不想吃？”
　　“我吃！”伸长脖子咬住暮炎手中的青虫，一口便吞了下去，然后又抬起头，伸到了他面前等他来喂。却见他好像愣了下，不久又挑了一只，递了出来，蓁蓁便是昂起头张开了嘴巴，伶俐的接住，大口的咀嚼了起来。
　　这般有来有往，配合的还算比较默契。暮炎不急不缓，又挑了好几只更大的虫子块递过去，蓁蓁吃起来甚合心意，不出几分钟已是半盒青虫下肚。
　　肚皮渐饱，蓁蓁的脑子也有力气活动起来了。回想起来，在这画中这么多年，本已戒了荤腥，如今被这么一喂，只怕日后更难管住自己的这张嘴了，如此岂不是会让暮炎感到甚是辛苦？上一世，他很是惧怕虫子蚯蚓之流，每每为自己去捉那些东西，都要闭着眼睛，用法术代替，如今不晓得是否还是惧怕那些个小东西？想至此，蓁蓁的嘴巴渐渐停了。
　　“怎么不吃了？”
　　“我忽然不想吃了，留着吧，我饿了再吃吧。”蓁蓁故作很饱的样子收回来脖子，眼神却控制不住，在那剩下的食物上停留。
　　“你不会是担心我明天走后自己又得饿一天，提前为自己预备着吧。”
　　听他又说要走，先前的恐惧感再一次袭来，蓁蓁慌张中捉住他的手急急说道：“你是觉得我太贪吃不想要我了吗？我……我其实没有那么贪吃的，也并不喜欢吃虫子，很久之前我已经改吃素了，况且吃素是对身体好的嘛。”定是太紧张了，话说一半蓁蓁竟打了一个空嗝。面前之人平静的听她说了这么一堆，良久却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他被自己的话劝服，重新思考这个问题了？蓁蓁心中暗暗升起一丝希望，期待中却听暮炎不急不慢开口道：“你说什么？”
　　“我……”暮炎的话竟叫蓁蓁不知如何回答，为了再次见到他，自己禁锢于画中，历经千载，从不觉得悲伤，亦不觉得煎熬。当自己被唤醒，发现心系之人早已忘记了一切，自己真的害怕了；睡醒后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他，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昨日一切不过是画中的幻觉而已，自己真的觉得煎熬了。如今，眼前之人或许要弃自己而去，却不会知晓自己为何而悲伤，或许人世间最寂寞的莫过于此吧。
　　“我是去学校上课。”
　　少年并不明白蓁蓁为何如此惊慌失措，此刻却是难得生出了耐心认真的与她解释。听完他的话，蓁烟这才明白了过来他白天突然消失了的缘由，烟灰色的眸子立刻恢复了神采。
　　无意间对上那双四散烟波般的眸子，少年的心忽然落下了一个节拍，只是这样的情绪往往稍纵即逝，还未来得及捕捉，便不知溜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