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不，灵雀来！》挽风墨歌

14、第十四章

　　当暮炎修习完课业回到卧房的时候见到蓁蓁还呆呆的坐在床边，出神的想着什么。耳畔的碎发被窗外飘进来的晚风吹起，在那苍白的脸颊上左右浮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纸画的一般纤弱单薄。他的心底忽而滑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合上窗户后与她说道：“你一夜没睡，快去休息一会儿。”
　　“哦。”她的心思还停留在琢磨那白发老人的身份上，对他的话只是无意识的接了一嘴，起身晃晃悠悠的向着沙发走去，未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了他低沉的声音。
　　“睡床上吧。”
　　“什么？”蓁蓁微微一愣，有些怀疑刚刚自己听到的那句话只是因为幻觉而已，回头看他，却见他正一脸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片刻后开口道：“你受了伤，睡在床上不容易碰到伤口。”
　　暮炎走至沙发那拾起了蓁蓁盖过的毯子，转眼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眼见他换完被毯转过身要去沙发那躺下的时候，蓁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他的眉头皱起了几分，似乎有些疑惑。踌躇片刻后，她压着声音问道：“我哥哥回想早上的事情然后想起在意识模糊的时候被一个白头发的老人给捉住了。那人···是不是···你爷爷？”
　　听蓁蓁提起早上的事情，暮炎的眼中的温度于不经意间凉了下来，他抿着唇静静看着面前少女，片刻后淡淡开口道：“是的。”
　　虽然这答案被自己给猜对了，但从暮炎口中说出，蓁蓁还是觉得心脏猛地被捶了一顿。抓着他袖子的手心渐渐生出了一层汗，想到他刚才冷淡的表情，她的心里越发惶恐了起来：“你的爷爷发现了我，他是不是很生气啊，他是不是要责罚你啊！”
　　“你差点啄死了家里唯一一只看门的狗，他自然是生气的。”
　　暮炎的头微微低着，额前的碎发略微遮住了眸子，不太能看出他眼底的情绪。当说到生气的时候，他的嘴唇不自觉的抿了一下，一瞬而过的情绪落在蓁蓁眼中，叫她的心又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他忽而抬起了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舒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他这次没有责罚我什么，你就别乱想了，快点睡吧，这样会好的快一些。”
　　“是不是等我身体好了，就要离开这里？”蓁蓁忍住心底的抽痛，低声问他。少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提问，转身走到窗前，目光渐渐飘远，在这月色中思绪越发变浓，看着眼前漆黑的天幕微微出了神。这些日子里，他与她生活在一处，被迫听她讲了很多往日的事迹、近日的见闻，彼时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适应了她的吵闹，竟忘记了她是妖的身份，也忘记了当初自己让她留下来的原因。今天听说她被爷爷捉住，才猛的想起她并非寻常宠物，也想起了自己曾经让她留下来的原因。或许她还不清楚，当下的情况对对她来说道底意味着什么······
　　“你的故友一定很快就会来找你了，你要养好身体，这样才能好好的跟他见面。”暮炎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什么情绪，低哑的声音难以掩饰的透出了一丝无奈与寂寥。
　　那一夜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向着蓁蓁的脑海袭来，暗夜无边的阔水河畔，悲风阵阵吹打在她身上，凉至心底。冥君的话再次响起，回荡在脑海中，久久不曾消散。
　　“你可想好了，要在这画中等他千年，甚至万年？”
　　“是。”
　　“那你也想好，若再次与他相遇，亦不说起这一世的半点前缘。”
　　“是。”
　　“也罢，世人浅薄，多为寡情寡义之徒。如今我将你收于这画中，若你与那人真的缘分未尽，他日自能相遇；若是缘分已尽，这幅画卷对你而言也是不错的栖身之所。”
　　想来，冥君或许早已料到今日情形，当初才会说出那些话。不过，纵使无所不知的冥君都在怀疑自己与扶桑之间不过是一出无可善终的戏文，蓁蓁依旧不愿放弃，哪怕一丝能够重新见到他，陪在他身边的可能······

　　一连好几天，暮炎都比往常早起了一会儿，蓁蓁的耳朵能听到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他总是先来到床榻前沿着床边坐下，轻轻掀开被褥的一角查看蓁蓁的脚伤。这一会儿，蓁蓁又觉得左脚伤口处一阵冰凉的感觉。等从梦中缓过神来，暮炎已经离开了。起身掀开被子，发现左脚的伤口处被重新上了药。其实，自己脚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低头去看，脚上的咬痕已然变淡，不太能看的出来了。蓁蓁抱着被子呆呆坐了会儿，忽而听到门外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料想着是暮炎回来了。伸出头张望着，果然是他。见蓁蓁醒来，暮炎将手中的食盒随手放到桌上，隔着屏风与她说道：“我这几天有些事，会晚点回来，你好好吃饭别乱跑。”
　　“嗯，知道了。”说话间蓁蓁起身来到的桌前。看见桌上是一碗分量很足的甜汤，再打开一旁的食盒，也是同样的甜汤。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果肉放进嘴里，这味道好生熟悉……
　　见她夹了果肉塞进嘴巴后忽然呆愣了一下，半天不再咀嚼，他忽然变得有些紧张：“怎么，很难吃吗？我看你最近不怎么吃青虫，想着可能是腻了，所以试着做了点水果汤给你换换胃口。我第一次做这个，或许做的有点难吃。你要是吃不下去，那就不要吃了。”
　　蓁蓁急忙开口解释：“不是，很好吃，就像我朋友以前给我做的一样好吃。”
　　说着她拾起筷子又夹了几个果肉往嘴巴里塞，不到片刻就把小小的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瞧着她熟练的使用着手里的筷子一块接着一块的夹那碗里的果肉，暮炎忽然情绪不明的开口道：“也是他教会你用筷子吃饭的吗？”
　　“嗯...他...不仅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甚至我的名字都是他给起的。”
　　“原来是这样啊。”他的心隐隐一动，蓁蓁······这个名字他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曾经有过一瞬间的心痛，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依然能清晰的回想起当时那抹诡异的情绪。他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害怕当时的那抹情绪是有前因可寻的。想到此，他的十指竟渐渐变得冰凉，在蓁蓁没有发觉他情绪变化的当下，起身离开了房间。
　　蓁蓁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关门声比往日重了一些，继续吃着碗里剩下的果肉，又吃了两三口才意识到暮炎出去了，消化掉嘴巴里鼓鼓的食物后蓁蓁逐渐停了下来，盯着瓷碗出了神。直到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之音越来越大，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受伤这几日，未曾照顾那几只雏儿，这么久过去了它们定是要饿坏了。想到此蓁蓁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去屋外的院子里转转。
　　昨夜下了一场雨直到清晨才渐渐停了，屋外的空气中还包裹着潮湿之气，枫树的叶子落了一地，枝干上只残留几片还在苦苦挣扎，倔强着不肯随风而去。蓁蓁稍稍活动了筋骨，一起身飞上枫树枝头，却见那三只雏儿正精气神十足，互相打闹着，显然不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是朱雀姑姑！”
　　“朱雀姑姑！”
　　三只小家伙见到蓁蓁一脸兴奋，扑腾开翅膀叫的更加欢实了。这番情景着实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你们？你们这几日可有饿着？”
　　“没有，没有。阿娘回来了，带了很多果子！”
　　这三个小家伙的话听的蓁蓁心头一震，若是自己没有幻听，它们刚刚说的是它们的阿娘回来了？环顾四周，却不见那母麻雀的身影，蓁蓁忙追问了起来：“你们的阿娘去哪儿了？”
　　“阿娘说马上要入冬了，去二舅家商量迁徙的事情。”
　　“阿娘前几天是去姨母家的，当时她跟我们说，我们给忘记了。”
　　小雏儿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七七八八，一番下来蓁蓁这才听明白，它们的阿娘前几天给它们备好干粮便动身去了城西的兄弟那儿，与族中之人一起商议冬日迁徙的事情。结果这三个家伙打闹之间，将那鸟窝掏了个洞，那些个果子都随着小洞滑落了出去。一番饥饿之下，这些雏儿哪还记得自己老母干什么去了，见到自己便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央求着自己给它们找老母。
　　理清楚这整件事情，蓁蓁简直一口老血要涌上心头。自己为了这几个雏儿骗了暮炎，冒着风险去给它们找老母，还差点丢了小命。如今又被暮炎的爷爷发现了踪迹，伤好之后就得离开。搞了半天，它们老母压根不是走失，也不是被人掳了去吃了，而是去亲戚家串门了。再瞧这三只雏儿，一脸天真烂漫，蓁蓁的心里五味杂陈，有苦难言。却听雏儿又叽叽喳喳了起来：“朱雀姑姑，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南方吗？”
　　“阿娘说，天马上就要冷了。不如，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南方过冬吧。”
　　虽然因为它们自己如今陷入了这般的困境，瞧着它们天真灿烂的模样，蓁蓁着实不忍心责怪它们。它们这么小，几天看不到阿娘自然是会害怕的。好在它们的阿娘终究是平安回来的，这三个小家伙也不至于没了依靠，这样的结局也算让人欣慰。
　　“不了，我不去南方。我就在这里，这里有我要陪伴的人，我不能走。”
　　“可是到了冬天，你会冷的。”
　　“不会的，他会保护我，不让我受一丝的寒风。你们啊也要乖乖的，早点长大，学会照顾自己，也学会保护你们的阿娘，知道了吗？”
　　“嗯嗯，那我们来年再见吧。”
　　“来年？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