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夜心Vicky

5、轮回（三）

　　仙殿之上金煌熌灼，祥瑞缭绕，龙腾凤翔。

　　正中极尽仙宝神物的金座上，仙氲华光熠绕的西王母正蹙眉微怒。

　　“东海那个老东西，要几片蓝髓冰魄便百般推脱，太不识抬举了！”抬眼看了看阶下立着的人。“你也该多陪陪长公主，让她在东海老龙那里磨一磨，什么宝物都吐出来了。”

　　“是。”恭敬回答。无夜看着仙座上皱眉思索的母后，忽然想，到底有多久未温语聊聊平常之事，五百年，还是一千年。

　　“影儿，忙于功绩固然是好，但一味自己蛮干，从不靠西天异宝，以为天界会称赞你么。”微叹口气。“不过也算有些成就，名头足显我西天之威了。”又紧皱眉。“那是个什么不伦不类的名字，不可再用！”西王母累了般闭上眼。“没什么事退下吧。”

　　无夜施礼告退。

　　“男人逢场作戏没什么，”背后忽言，“但是要处理干净，不要惹出麻烦。”

　　“是，母后。”未转身，迈步走出仙殿。

　　无夜微蹙眉头，走出西天门。

　　“西王母已经知道那丫头了？”瓶子从门边跳出。

　　“只是知道，否则……”无夜皱眉更深。

　　一团耀眼的金光由远及近。

　　“金乌来做什么。”乌玉瓶瞬间消失。

　　灵光满溢，各色仙光在周身流转，金色神甲神威天成，所配之物皆是三界至宝，发如檀，面如玉。但这完美威仪中有着一丝不协调，因俊美面容上嵌着一个鹰钩鼻，神情中总是带着阴鸷。

　　金乌大笑着走近。“堂弟！多时未见了，为兄甚是想念啊！”

　　无夜脸上挂上淡淡的笑容：“兄长可好？”

　　金乌笑道：“为兄不比贤弟，现在天下谁人不知贤弟第一战神之名。”

　　无夜道：“兄长过谦了。何事前来？”

　　金乌道：“姑母传信有事商议，无论如何都要来的。”说着亲热的搂过无夜肩膀。“弟还是那么忙碌吗？除孽之事由下人做做就好了，有时间该多来找为兄玩乐才是。”

　　“比不得兄长清福。”

　　“这倒是，我算是会享福的。不过弟也不差啊，忙碌中有美相伴，倒也乐哉。”金乌嘴角上扬，拉出一个笑容。

　　“兄言甚是。”无夜笑。

　　金乌大笑：“兄未想到，贤弟也是风流通达之人。这下界的妖跟仙女不同，啧啧，别有一番情致啊。而且几句软话，几件宝物就能得手。兄可一直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未沾衣啊，哈哈哈……”

　　“兄长艳福深厚。”

　　金乌满脸高兴：“今日匆忙，有暇定要同弟好好叙叙。”

　　无夜笑道：“定当拜会。”

　　金乌大笑离去，宝光隐于天光中。

　　无夜慢慢松开暗中紧攥的拳头。

　　蜥蜴再次爬出来。“原来是这个眼线来告的密。他为什么要背叛玉帝与西王母结盟？”看看无夜的样子，“你也知道，如果你不这么说，那丫头性命难保。”

　　“我是个混蛋。”无夜闭上眼睛。

　　东海海面浪涛汹涌，远处，灰蒙蒙的天与海水连成一体。

　　青璘拂了拂被风吹乱的乌发。“我不太会潜水……”

　　“没关系。”无夜微笑。

　　青璘手腕被轻轻牵起，两人潜下水面。入水却是呼吸自如。未过多久，水晶宫灼耀的大字出现在眼前。两人藏于不远处的珊瑚之后。

　　“我们要怎样才能拿到蓝髓冰魄呢？”青璘探头看向门口的虾兵蟹将。“要不变成一只大虾混进去吧。”

　　蜥蜴在瓶中已经笑翻了。

　　“……不用，我有办法。”无夜说。“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去把蓝髓冰魄拿出来。”

　　“会不会有危险？”青璘问。

　　“没事。”无夜微笑。

　　“你要小心点啊。”青璘说。“要怎么进去呢？”

　　无夜念动隐身决，消失在水中。

　　青璘睁大眼睛四处找着。“小心一点啊。”

　　“好。”带着笑意的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

　　“嘁，用这么麻烦么。”蜥蜴在后面自顾自言语。

　　进入水晶宫大门后，无夜除了隐身决，向龙宫内走去。

　　“无夜殿下！”“无夜殿下！”

　　虾兵蟹将层层跪倒。

　　无夜走进正殿，深海中的龙宫被各种宝器神物照的通明。老龙王的笑声着从万年的琚爝玛瑙长廊上一路传过来。

　　“贤婿来了，快快请坐。”东海龙王笑的金色龙须皱成一团。

　　无夜在靈辉紫玉的阔椅上坐下，脸上表情淡淡。

　　“西王母可好？最近可得了什么宝物？对了，我最近可是得到一件了不得的宝物。来人！把血蚌煌珠抬进来，我要与无夜殿下共赏。”

　　无夜翻手，一节紫玉竹节现出。

　　东海声音戛然而止，双眼精光大盛，从宝座上颤颤巍巍起身。“这，这可是遗玉篁啊！快点给我看看！”

　　无夜收回篁竹。

　　老龙王收起眼中精光，讪讪笑了两声。“贤婿竟有如此福气，得丰门玉祖赐此宝物。世间可得之人只有一二吧，如果本王能获此宝物，减寿也可啊，啧啧……”

　　“换两块蓝髓冰魄。”无夜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老龙王一惊：“这……蓝髓冰魄可是东海镇海至宝啊，数量本就不多……”龙脸上显出极度为难。

　　“如此，告辞了。”无夜起身。

　　“贤婿……”龙王阻止，陷入极度纠结。

　　无夜未停，向殿外走去。

　　“贤婿且慢，本王这就取来。”

　　无夜停住，重新坐回那张冰冷的紫玉椅。

　　片刻，东海龙王从内殿转出，微颤着将手从袖中拿出。

　　无夜将两块通透的蓝髓冰魄接在手中，又把遗玉篁交给龙王。龙王眼中复出精光。

　　“多谢。”无夜走到门口停住。“长公主很好。”走出大殿。

　　青璘细数着水中不断冒起的泡泡，在珊瑚后面耐心等待着。

　　“蜥蜴，你跟无夜是好朋友吧。”

　　“嘁。”

　　“如果不是，为什么把你带在身边呢？”青璘歪着头。

　　“因为……”蜥蜴忽然住了声。

　　青璘看向前方透明水面，水葱般的手指戳了戳，被一片宽厚温暖包裹，咯咯笑着抽回手。

　　无夜现出身来。伸手，晶蓝的冰魄闪耀着紫色仙光。

　　“太好了！”

　　“嘘。”微笑，牵着她向水面行去。

　　海风清凉，小舟在海面上摇曳。几只雪白的海鸟鸣叫盘桓。青璘双手支头看着鸟儿：“做鸟儿真好，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

　　无夜眉头微动。“有时仙也不及鸟儿自由。”声音微凉。

　　行了半日，远远见一座仙岛现于云雾中。上岸，只见山中仙阁灵雾缭绕。

　　青璘看见无夜眉上渐渐升起悲伤，想问，又未出口。

　　宏伟的大殿十分安静，殿中摆放着一个个蒲团。一个仙童正挥着拂尘打扫。

　　无夜走过去。“明净，师父可在？”

　　仙童闻言转身。“师兄……不，无夜殿下，师父被天庭传召，走时还提起你来着……”看见无夜身后，突然张大嘴巴。“师姐？”青璘从无夜身后探出头。

　　一阵脚步匆匆响起，一个年纪稍长的仙童从内殿走出。“无夜殿下。”深施一礼。“师父知道您今日前来，已经吩咐将这件宝物交给您。”说着将手中黄色锦盒恭敬递来。

　　“明一师兄你看，那是……”

　　“不要胡说！”明一轻声呵斥，明镜捂住嘴巴不再言语。

　　“明一，师父可好？”无夜道。

　　“师父很好，还常常提起殿下。”明一恭敬答道。

　　“师父回来时代我问候。”

　　“是，殿下。”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明镜说：“师兄，那不是青儿师姐吗……”

　　无夜幻化的白色光芒落在沙滩上。

　　青色的身影正拿着宝贝柳枝在沙上画圈。无夜听见心中轻颤，手中仙果掉落在地。

　　青璘回过头，绽放出花瓣上跳跃阳光般的笑容。“你回来啦。”

　　那一刻，恍惚，在前世。

　　无夜微笑，拾起仙果。

　　青璘开心极了，把五色流动的果子送到口中。

　　“无夜真好。”

　　两人在山中行着，淡淡的月光柔和笼罩着整个山林。一点，两点，莹莹微亮的光点点升向空中。青璘抬头，开心道：“好多萤火虫啊。”

　　青色衣裙，如云乌发，玉兰花般的面容，在萤火虫的光芒下绽放微笑。无夜心中缓缓的凉凉的痛过，像是牵动了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这座山真美。”她微笑。

　　无夜想把眼前之人拥入怀中。

　　“走吧。”她轻快的向前走去了。

　　一块大石出现在草地上。无夜停住了脚步。青璘与蜥蜴跟着停下。

　　“这不就是……”

　　“怎么了？”青璘问向低声言语的蜥蜴。

　　风慢了下来。

　　无夜向那石头走去。

　　“这是他抓住我的地方。”蜥蜴表情复杂的皱眉。

　　仿佛又是那个时刻，初见，便决定了两个人的命运。

　　无夜伸手，想触摸那石上曾经的倩影。

　　风声呼啸，沉重的劲力划破空气。草地上出现一道深深的痕迹，一把黑色玄铁重剑斜插入土。

　　瞬时移到远处的无夜恢复淡淡的表情，看向前面的袭击者。

　　一个青牛妖，提玄铁剑如鹅毛，粗重的喷出白气，铜铃般的双目欲喷出火来。

　　蜥蜴闪身将青璘护住。

　　无夜顷刻即可制服，但听它怒吼后被施咒般定在原地。

　　“是你，是你杀了青儿姐！”青牛极怒狂吼，挥剑奔来。

　　“扑！”

　　蜥蜴倒吸口冷气，连持剑的青牛也愣住了。重剑深深刺入无夜的身体。

　　刚猛强悍的青牛竟有一丝恐慌，眼前之人眼中是淹没洪荒的悲伤与心痛。

　　他却带着那样破碎的眼神笑了。

　　“这一剑是应该的。”淡淡的声音似乎也流淌出了悲伤。

　　一滴，两滴，灵光巨盛的鲜血顺着乌剑流出。

　　青牛看向无夜身后，眼中出现恐惧。恨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收剑，狂吼一声，消失在夜色中。

　　“为什么多管闲事。”无夜未回头，声音恢复平淡。

　　“嘁。”蜥蜴惯例把头偏向一边，收回了冲天的黑色妖气。

　　青璘从蜥蜴身后伸出头，看清眼前情形后惊叫着跑出来。“你怎么样！怎么会受伤的！”满是着急与慌张，对着伤口不知所措。

　　“没事的。”无夜的声音温柔下来。

　　“怎么会没事。”青璘急的变了声音，泪珠簌簌落下来。

　　“真的没事，你看。”

　　伤口已经愈合了。

　　“可是……”

　　声音淹没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温柔的紧紧的拥她入怀，眼中铺天盖地的伤痛流泻出来。

　　海风呼啸，雪白的浪涛阵阵拍打着沙滩。

　　黑衣坐在礁石上，融入深深夜色，与这空旷天地一般寂寞。

　　青璘双手托腮，远远地坐在沙滩上，风拂乱秀发。

　　“无夜是怎么了？”对着瓶子说。

　　“哼，我就见不得他这个样子。”瓶子一跳一跳走开了。

　　风猛烈的撕扯着黑色衣衫，手中烈酒疯狂倒入口中，凉凉的歌声在风中飘散。

　　“未与君执手

　　玲珑红豆熬伤口

　　心有两丝网

　　一寸万千愁

　　未与君执手

　　欲诉缠绵已是休

　　泪寒印入骨

　　魂梦何处留

　　…………”

　　青璘听的痴了，脸上滑落一滴晶莹。“我这是怎么了？”她回过神，拭去腮边的泪滴。站起身，向礁石走去。

　　“无夜，别再喝了，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她按下他手中的酒壶。

　　他转过头，看见了这雪兰般的面容。

　　“青儿……”忽然紧紧的拥入怀中。“别走，不要再离开我……”

　　她快喘不上气了，小小的身躯在他怀中挣扎。

　　低头，重重的吻下去。

　　她瞪大眼睛，片刻，反应过来，拼命挣脱。

　　“啪！”

　　羞怒至极的涨红了脸，甩身跑开了。

　　他狂笑，笑声在狂风中撕扯。

　　“你不该打我，你该杀了我……”

　　青璘气极跑远，又慢慢停下脚步。背后没了声音。忍不住转回身去。

　　风渐渐止了。

　　无夜抱着酒壶靠在礁石上，眉间尽是破碎忧伤。

　　青璘俯下身，手指不觉抚上那张熟睡的俊朗面容，看着他的眉眼喃喃。

　　“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让你如此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