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和学神有一腿》千庚福辰

11、江湖道义

　　各回各家后，已经晚上了。
　　路野从自家阳台往下望，黑压压的一片，仿佛面临的是深渊。
　　小区里很安静，只偶尔看见有人路过，微弱的白色灯光下依稀还能辨别路上的鹅暖石。
　　随手拍了张照片，他切换微信小号发了条朋友圈：忙忙碌碌，深夜孤单，路哥也是其中一员。

　　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途经客厅，晃了眼垃圾桶里的方便面袋子，心底无限忧愁。
　　路野，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你现在在矫情什么？
　　是因为，和以前不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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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这一刻，路野脑海里晃过很多人。
　　有童垣，有高鹏，有杨旭，还有看不起的那个怂包，乃至班主任老黄，这么多张人脸来回切换，最后定格在一张温文尔雅的笑脸上。
　　朋友？
　　呵！果然是一剂良药，同类的气息真的是时时刻刻都吸引着他呢！

　　躺在床上，路野翻来覆去睡不着。
　　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按下绿色按钮，出现反应的是头顶炫白的天花板。不到一秒，上面立马显现了很多星星，一颗两颗无数颗，汇聚成了星辰。
　　星光的余晖映射在眼底，流转的波纹闪烁着生机，那是他仅有的、最后的良善。
　　很难想象，又或者说很难相信，像路野这样的人，心里还留着一份纯洁。
　　这是他这些年来收到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小时候求了好久，才得来的。
　　哦，提到小时候，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年纪倒是和他当年收到这个礼物时相仿。
　　明明小时候他也很好，明明一开始他也很听话，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路野有点迷茫。
　　是因为，长大后他有了自己的思维，不再是他们想要的模样吗？

　　可是……可是那不是他想要的啊！
　　路野想着想着委屈涌上心头。
　　转学，不是他一时兴起，是被抛弃后的孤注一掷，是想要得到关注的疯狂举动。
　　你看，他都主动转到Z中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他们还是没反应。
　　他承认，中考报考S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赌气。他怨恨父母为什么在这个重要时刻不在家，连一句建议都没有，好像他是个透明的人。
　　可是今年过年的时候，他偷听到一个秘密。
　　父母离婚，他们谁都不想要他，弟弟却像一块宝似的，争着要。
　　要不是奶奶劝着，他可能成了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小时候的经历一幕幕划过脑海。
　　原来，不是没预兆，是他故意忽视。
　　不然再看看，识人不清像是父母对自己的孩子说的话吗！

　　黎钦刚进小区大门，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看向备注，似乎早有预料，语气平平地接电话：“妈。”
　　“钦钦啊，这周学习怎么样？有没有压力啊？”黎母先是一段关心。
　　“我很好，妈。”黎钦说，“你有什么事吗？”
　　“这个，钦钦啊，你也知道妈妈的工作。今天不回来了，冰箱里还有点菜，我在你枕头下也放了几百块钱，周末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黎母愧疚道。
　　“你还有……”黎钦微顿，异常平静地说，“什么事吗？”
　　“啊？”黎母一时没反应，但也没去深究，接着说自己的事，“是这样的钦钦，妈妈这边还有点事，就先挂了，注意身体，千万记得照顾好自己哟。”
　　然后，黎钦听到“嘟嘟”的几声，彻底与电话那一端断开联系。

　　黎钦盯着被挂断的电话，页面还保持着锁屏。
　　“妈，你还没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事呢！”
　　喃喃自语一段后，他把手机揣回兜里，重新抬起步子，往自己住的地方走。
　　少年才十六岁，但背影却像个沧桑的老者，一步两步，走得是人生阅历。黎钦是个早熟的孩子，很多东西被迫承受，包括被迫早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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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谁不想活得像个孩子。
　　给糖就笑，吃药就闹，没事再来个绝交，几分钟就和好的那种。
　　黎钦的悲哀，在于他本来就是孩子，却活得像个大人。他拥有最好的年纪，却被提前收走青春，被迫仰望成年人的世界。
　　他从来不奢望一辈子活得轻轻松松。
　　只是偶尔脖子望得酸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他一个正常的人生节奏。
　　不求完美，正常一点就好。
　　可是，少得可怜。
　　那一点点，都是他东拼西凑，硬粘起来的。

　　黎钦回到自己房间里后，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父母对他的好，是戴着面具的好。而藏在面具里，他听得最多的话，是黎母一句满身疲惫的话。
　　要不是为了钦钦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很明显，这话是对黎父说的。
　　陈年累积，这句话带来的伤痛加持在对方身上，导致的结果……就是对方都不想再回这个家，因为家里有对方的生活痕迹。
　　而且这句话他小时候经常听，后来许是他长大了，就没听过了。
　　父母以为他是小孩子，可他是个聪明的小孩子，聪明到能猜出是自己的原因。
　　由聪明衍生出来的一个词，叫敏感。
　　长大以后，黎钦原以为父母闹了这么多年，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变得平和。直到后来一次，他又听到了那句话，童年阴影的一句话。

　　到现在，他们竟然已经开始争夺他的抚养权……真当他，还是六七岁的小孩子吗！
　　黎钦到现在都还记得，十五岁……其实也不远，就去年的事儿。中考成绩出来了，他想给父母分享喜悦，结果父母给他了一个惊吓。
　　那件事黎父黎母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他们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继续戴着面具对他好。
　　开学那一晚的相处，是他最后的坚持了。
　　可他们连最后的坚持，都在伪装。

　　今天的打架，离别前谈论的话题很深沉，一不小心勾起了两位少年心底最柔软最无助的地方。
　　一个被放弃，一个被抢夺，抱团取暖让这两个极端的少年走到一起。

　　新的一周再见时，路野跟黎钦似乎都忘了各自那晚的不愉快，一个认真听讲，一个认真睡觉。
　　惯例的课间操，操场站满了人。按理说，做完操以后，就可以回教室了。
　　可今天并没有。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当高三某班的一群人被叫上台时，大家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路野瞧着中间被簇拥的人，还挺眼熟。

　　杨旭紧张地看了好几眼下方的学生，拿话筒的手出了汗，做好心理建设后，他取出兜里的检讨书，开始念。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大家好！我是高三十三班的杨旭。本人上周故意滋事，挑衅校外同学，造成了严重的后果，给同学们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我在此，向对我寄予厚望的老师们说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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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大论下来，路野倒是对杨旭这人有了改观。
　　两大篇的检讨书，竟只字未提他。
　　内容里的对象全是校外的社会人员。
　　虽然他不怕，但如果乖宝宝到时候落了个围观的名声，他还是会心怀愧疚的。

　　当天晚上下晚自习后，路野特意叫住杨旭。
　　“你要干嘛？我检讨书里可没有提及你半分。”杨旭满脸戒备，之前再多的无畏此刻也稍有忌惮。
　　毕竟，众不敌寡的惨败，他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没事，想说原谅你了，以后不会对你进行打击报复。”路野说。
　　杨旭听了汗颜，难不成这路野还想着后续报复？
　　他不是已经赢了吗？
　　“我他妈好歹也懂得一点江湖道义，毕竟是我主动挑事儿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杨旭说。
　　“嗯。”路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路哥给你提个醒，出门在外，须得对自己有所了解。”
　　杨旭看着路野渐行渐远的身影，一阵发呆。直到耳边响起上课铃，他才恍然回神，小跑回教室上课。

　　路野到了校门口，一眼就看到等他的三个人。
　　“走吧！”胳膊勾住黎钦的后脖子，霸气的甩下俩字儿。
　　“路哥，你对杨旭那小子有什么好说的？”童垣好奇。
　　“江湖道义。”路野说。
　　“噗嗤！”黎钦没忍住笑了声。
　　“嘿！”路野手臂用力，把黎钦往自己面前勾，“乖宝宝这是嘲笑还是小瞧？”
　　“都不是。”黎钦说，“觉得你很单纯。”
　　路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童垣直接不给面子，笑得肚子疼，“黎学神，你还是第一个用单纯来评价路哥的人。”
　　路野一个眼神扫过去，满含警告之意，童垣立马绷紧嘴角，忍了几秒后面部表情管理失败：“路哥，要杀要剐我童垣任你处置，我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钦莫名看了童垣一眼，他觉得自己的表达没问题啊！
　　可童垣笑成那样，他有点无法理解。
　　其实吧，路野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不着边际，有时候甚至浪里浪荡，但本质真的很单纯。
　　这是一种来自同类的隐藏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