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破庙买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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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把刀，钨钢锻造，柄背窄薄，吹毛立断，却不显锋芒，杀人不沾血，砍头如割麦。
我有一壶酒，挚友赠送，端是神仙佳酿，入口醇厚绵延，能追故人，能寄天地，也能叫人醉生梦死。
我还有一匹驴，虽不能日行千里，但目光迥然，形似蛟龙，神骏如斯，千金不换。
以上三样加在一起，便是眼下我全副身家了。
穷困潦倒至此，想也便知道，我是个杀手了。
是了，我是个杀手。
自去年年末始，姑且算个入流的杀手。可惜生不逢时，草芥之年里，这桩生意实在贱价的紧，三五两银子便能买一条命，是以时至今日，还是一幅风餐露宿的穷酸模样，偶尔找到一处荒宅破庙落脚，心里都觉得欢喜。
说起生意，我就不住叹气，自去年年末侥幸排上名号开始，生意就越发难做了，今年初谈成了一桩后，至今为止都没再开张，囊中实在羞涩，已经开始在盘算着扯一张人皮面具提刀上街去卖艺了。
若不是沈瑜找到了我，恐怕不日我就真转行干起这般买卖了。
沈瑜，沈瑜的沈，沈瑜的瑜——这年头买凶杀人的人或多或少都比旁人多两分疯意思，为权也好，为情也罢，形形色色，琳琅满目，我杀过的不少，见过的更多，可说起沈瑜来，我依旧觉得在买凶的人里头她也仍算个妙人。
那日，夜色浓稠，荒山野地的一座漏风破庙里，沈瑜找到我，说她想杀一个人。
她提着一盏灯，穿着白色的云纹锦服，身姿十分挺拔，再加上好看的眉眼跟微弯的唇角，杀人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的随意。
谈起杀人买卖来，这般举重若轻的人是不多的，即便是在这个糟乱年头里。很多人会装作举重若轻，但他们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因为他们总会把自己要杀的人跟己方的利益或者爱恨挂钩。但沈瑜不一样，她眼中没有什么浓烈的情绪，身上也没有沾染其他气息，干干净净的，仿若未加雕饰的璞玉，惹人喜欢。但我那早死的师傅曾告诫过我，璞玉乱世少有，越是看着无害，越可能是藏在鞘里，七情不沾的滚血刀。可若是无情刀，怎那眼底又温柔多情的如一弯泉水？看着也不似作伪……
无论如何，这样的沈瑜叫我很是好奇，浑身上下都大写着矛盾，却又浑然天成。
又何况她是那般的大方——灯盏下一箱金玉卓然生辉，实在惑人。
这价格分量不轻，还不知她到底要杀谁人？便与她说起话来。
沈瑜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是个女子，还不等我礼貌的表示惊讶，她又说，她要杀的是与她喜欢的人有所牵连的另外一个人。
“我要杀的人——”沈瑜笑了下，容色平淡，目光落在远远一处，片刻回神后，才说道：“她是全天下最卑鄙无耻的人，负心薄幸，背德忘恩，活该千刀万剐……阁下他日取首时，也不妨代我剖出她的一颗心脏，看看是冷是热，有情无情……看看这剖心之苦，她是痛也不痛疼也不疼。“
语气说不得是重，但字字没有回转余地。
“所以，始末是如何？是你喜欢的人辜负了你，让你因爱生恨要杀掉另一人好独占所爱？”听着像是一部恩怨纠葛的话本，颇有些跌宕，于是更引人入胜。
“也不是，”沈瑜顿了下，笑了笑，只那笑又跟开始一样，轻飘飘的，让人看不真切起来“我只是觉得她负了我喜欢的姑娘，她该死。”
三人情愁啊，总是这般剪不断理还乱，死掉了一个，这糊涂账才好清算吧。我在房梁上瞥了沈瑜一眼，见她没有细说始末倾吐情长的意愿，心觉有些遗憾。沈瑜生的好，谈吐也好，我是愿意听她讲故事的，但她不想说——或者懒怠与不相干的人说，我也不便再耽搁，就叫她把要杀的人的姓名籍贯与其他信息在纸上写好，然后压在佛前供桌下。
她一一照办，又把那箱金玉分了一半，当做定金奉上，端是听话懂事，十分顺眼了。
在她离去前，我心念一动，忍不住叫住她问道：“你喜欢的那人叫什么？”
她回头冲我又是一笑，这一笑却与之前大相径庭，像是冬日暖阳，融的方才话语间的淡然消失无踪：“楚寻涧，她叫楚寻涧，是我心悦已久的人。”
这名字听着十分耳熟，我琢磨起来，一时半刻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见沈瑜已行到破庙门前，想来是因为女子间的情爱罕见，我架不住好奇的又问了一句：“那你喜欢她什么？”
这回，沈瑜没再回头了，也没回答，就提着来时的那盏灯一直走出了我的视线。我猜，大抵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吧，情爱本就没有十分道理可寻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破庙买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