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翼》玖尘

9、朝夕（九）

　　“你们这次去了足足一个月。”薛参盯着沙发上刚回来的两人道。
　　“哼，好在陈生后知后觉开始反省，没有他自己，我们怕是难回去了。”易乾单手撑着下巴，“对了，陈生不是说他准备了他毕生家当当酬劳吗？咱费了这么大力气，是时候收获成果了。”
　　“你指的是这个？”骆川垫脚从书架顶部拿下泛白发皱的纸，“这是几天前一阵风吹来的。”
　　“应该是。”看着皱巴巴的纸，易乾起身接过，大手一挥，上头的字渐渐显露出来。
　　“大恩不言谢！若不是你们，我可能还沉溺于幻想，执迷不悟。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方伯，家财万贯，而现在我才知道，我已经把所有东西都输了，没什么能给你们了，为表谢意，我已将你们的招牌在鬼界推上榜首，相信不久，生意定将蒸蒸日上。
　　——陈生。”
　　“……神经病！”易乾忍不住破口大骂，将指纸揉成为一团，当他知道方伯就是陈生那败家玩意儿时，心里咯噔一下，就说有什么不对，是陈生的话，哪来的巨额家当啊，果然……
　　“呵呵，真惨，”薛参幸灾乐祸道，“不过，欠你的债，他不怕你掘地三尺哪怕跟到下一世轮回都不放过他吗？”
　　听到这儿，易乾无力地倒回了沙发上，“他自毁了，被时间黑洞吞噬的魂，怎么也找不到了。我还说，他感慨就义时那么毅然决然，怕是由于负债累累，还不起了啊。”
　　骆川没有笑，他看向易乾，“你们去的一周……我几乎感受不到井的任何波动。”
　　“什么？”易乾收敛起笑意，“我们之前也曾回到过去，前几次回民国，井里水面不是会根据我们经历而变化吗？”
　　“以前是……”骆川顿了顿，“这几天，我翻遍了历年的记录，每一次回到过去，无论距离时长，井水表面都会有所表示。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除非……被阻挡了。”
　　“被阻挡！”易乾瞪着眼睛，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什么竟然能阻挡比我们加起来还强大的力量。”
　　“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而对方是敌是友，我们暂且不知。只是他的实力，绝对在我和参之上，我就连他大致的位置都无法感知。”骆川低下头，凝视着这一次的交易记录，这次的记录本在时空那一栏没有任何标注。
　　窗外不知在何时下起了小雨，打在石板上，滴滴答答。

　　“你想要找什么？”骆川无奈地望着易乾，他向他借书却总不说书名，只是自顾自地喃喃着。骆川靠着偌大的书柜前，把玩着墨绿的玉制书签，“史书吗？”
　　“我自己找吧，”易乾在沉默良久后站起身，在走向书柜，却突然顿住，喃喃道，“可这次时空的黑洞让陈生彻底消失了，所以关于他的一切……包括我们，全部会在那个朝代消失。”
　　骆川放下书签，朝沙发走去。
　　“所谓的消失，有广义，狭义之分，放在那个年代，陈生的确被从众人的记忆里抹去，大家记得有这么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反正无关紧要，然后云淡风轻，各自继续各自的生活……同时因他而存在的你们，在那个时代不同人记忆中，会一起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所洗涤，这就是时空的力量。
　　但每一段历史自有它的力量，它不会任何人改变，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不允许任何地方被抹去。你们让所遇见的人发生的改变是不会消失的，那一切会以另一种方式另有主角上演。”他笑着喝了口茶，
　　“所以广义上的消失不存在，至少我可以说不属于那个时空的你们，记忆里是拥有它的。而起那些爱灭恨生、经历、成长，以及对他人带来的喜怒哀乐都是你们存在的见证，你们在那个年代消失了，关于你们的记忆，也许消失了；但你们带去的所有情感，会永存于当事人心中，这一点毋庸置疑。”
　　“谢谢。”易乾点了点头，“那你能帮我查查……算了。”他叹了口气，“我不该过问太多的，发生过的事没有什么能改变。”
　　“他很好。”木青刚洗完澡，听完二人的对话，慢条斯理地推开浴室门。他身上系着百色的浴袍，头发梳成背头别在脑后，发梢还挂着水珠，顺着脖子滴落，消失在浴袍里。
　　他用眼神警告易乾别继续盯着自己，同时，缓步走向书柜，手指轻轻地划过书柜中间那一层，“孟揆，字元老。”
　　易乾跟上去，赫然看到了中间那一本书，《东京梦华录》。虽然不知道孟元老是不是那个男孩，至少有个期盼，毕竟叫孟揆还在同一个年代的人也真不多。
　　他相信，那个小男孩肯定长大了，他能做的只是在另一段时间去祝愿，愿那个主动叫他老大的小男孩，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