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翼》玖尘

12、隔世（三）

　　薛参规规矩矩地坐在老式的竹椅上，一动不动的，尽量连一声吱呀也不发出。他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却又忍不住地偷瞄手机，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对话框的那头是骆川，两分钟前他刚走进文远家时发给他了三个字。
　　“搞定了。”
　　随着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薛参吓了一跳，抱歉地看了眼正朝自己走来的老太太，飞快地按下挂断。他连忙又发了句话过去，
　　“在文远家里呢，先别打电话。这次我可是靠自己一步到位了喔。”
　　没有他想象中的夸赞，对方突然沉默了很久，到最后才勉勉强强发过来一个好。
　　他有些郁闷，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然后掬起笑容看向一直在打量自己的老太太，“奶奶好，我叫薛参。”
　　“你好啊，你这孩子长得真讨人喜欢，是小远的好朋友吧，小远好久没带朋友回来了。”
　　“我和文远是一个系的。”
　　“这样啊，那感情好。”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握住薛参的手攥得紧紧的，“你快继续坐，等我炒完菜，咱们就开饭。”说着她利索地朝厨房走去，一边还念叨着今晚得加菜。
　　薛参看了眼一旁静坐着不说话的文远，继续挨着他坐下，同时不动神色地打量着这老房子，除了岁数大之外他倒是真看不出什么不寻常之处，普通得就像很多上了年纪的老房一样，泛黄的墙壁，浓浓年代气息的摆件，还有堆在墙角那个一看就不能用的冰箱，薛参揉着脑袋，把目光转回文远身上，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大想说话。
　　薛参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搭话，他偶尔会回，但更多时候还是抿着嘴巴一动不动，像是个木头人，老房子隔音不好，空气中持续存在的，似乎只有厨房里热油翻滚的声音。
　　哎，顶难。
　　晚饭结束后，文远自个儿飞快地进了房间，留下薛参一人在客厅，薛参独自面对着老太太觉得尴尬癌都要犯了，他眨眨眼睛，礼貌地试探性开口，“奶奶，用不用我帮忙洗碗？”
　　“好啊。”
　　“……“
　　薛参从来没正儿八经地洗过碗，平时最多也就往洗碗机里一扔。但话是自己提出来的，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跟着老太太走到厨房，刚打开水龙头水花就渐了他一身。他手忙脚乱地把水关小，一边紧紧捏着盘子不让它溜掉，摸索几次后他倒也找到了诀窍，眉飞色舞地一个个洗了起来。
　　“你知道吗，你可是小远第一个带回来的人。”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差点让他把手上的盘子都摔了出去。薛参隐约觉得芒刺在背，他讪讪地笑了笑，“那我以后尽量多来。”
　　“我可当真了。”奶奶走上前看着参，“行了，谢谢你，这次就是开个玩笑，下次来你再想洗碗我也不会让了。”
　　薛参扯着嘴角笑了笑，连忙把洗好的碗放进橱柜，“没事……没事……偶尔洗洗碗也挺好的。”
　　奶奶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谢谢你，你愿意陪小远聊天，做饭时我都看着呢。”
　　“文远他……”
　　奶奶大半个脑袋探出厨房，望着文远紧闭的房门，确定他关好了门后才压低声音开口，“小远性格孤僻，不大主动理人，也不怎么主动说话，你跟他交朋友辛苦了。”
　　“不会不会，文远挺好的。”被她这样毫无掩饰地盯着，薛参倒是心生了几分愧疚，他试图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文远的爸妈呢？”
　　“他们走了，回不来了。”
　　“抱歉……”薛参恨不得把自己嘴封上，今天一天，他说出来的话都没啥好结果。
　　“不碍事，”奶奶无力地笑了笑，“也没什么，你先到客厅坐坐吧。”
　　“嗯……”薛参到着骆川的调查结果，低头看向老太太，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对了，我听说这儿以前叫依云街吗？”
　　“对。”
　　“那您还记得以前的门牌号吗？”
　　“大部分忘了。”奶奶摇摇头，伸手去拿桌上的茶。
　　“那您知道35号在哪吗？”
　　“你问那里做什么？”几乎在听到的那瞬间，老太太一下子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似乎要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我有个在邮局兼职的朋友……前几天我去找他，我俩整理资料的时候误打误撞发现了一封还没送出去的信，上头写的就是这个地址……我用手机查了查，地图上早没了依云街，我也是前段时间误打误撞……听到别人说起才知道这里从前叫依云街。”薛参看着突然惊起的奶奶，心中警铃大作，磕磕巴巴地说着早就编好了的理由。
　　“什么信！”奶奶一把拉住他的手，握得紧紧地。
　　薛参控制着表情，平静地回答道，“别人的信我们也没拆，我只记得字迹挺清秀的，然后收信地址就是这儿了。”
　　奶奶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然后长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地址，就是这儿。”她指着自己的房子，一字一句道，“如假包换，依云街35号。”
　　薛参努力沉住气，又听见她说，“那封信，下次能带给我吗？”
　　“好……”在骆川排除了文远的嫌疑后，他一度怀疑奶奶与那个神秘人有关联，但他没想到试探着试探着踢到铁板了，奶奶盯着他的眼神太过直接，再加上他之前那番编排，让他只能说好。
　　“那就说好了，这周末你带给我吧。”
　　薛参谜团重重地离开文远家后，捂着额头看手机上的日历，今天，已经周五了啊！

　　“天哪，我上哪去找信啊！”
　　地下室内，薛参绝望地盯着自己的手机，“怎么办啊。”
　　骆川还没回来，木青带着耳机看书，只有易乾优哉游哉地看戏般望着他，他没好气地瞪了易乾一眼，惹来易乾更大声的笑，直到木青摘下耳机，略带不满地看了一眼易乾，易乾才稍作收敛，笑眯眯地凑前上去。然后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拍开。
　　“你是不是傻。”易乾扭过头优哉游哉地继续看着薛参，“你想想，一封信，自己写一封，写完之后弄旧些就行。”
　　“要是穿帮怎么办？”
　　“穿帮是迟早的是，这件事就是假的，你又怎么可能写得出真信，但能拖一会是一会，现在知道线索的只有她，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你得像个办法拖住她啊。”
　　薛参咬牙，“行吧，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