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笔记》桃子树太太

22、雪山女王【2】

　　【】
　　绝对不是那么好的父女关系。
　　怎么可能每天闲聊？那些不过是无话可说时编出来的寒暄而已。
　　一年见上一次都难，好不容易见到却又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沉默着，每次都是用看杂志或是吃东西的行为作为紧张的掩饰，心里期待父亲说点什么，但每次希望都会落空。
　　简直就是和赵叶易相处时的翻版，只是更小心翼翼和不安，缩手缩脚，眼睛也不知看向哪里。这样的父女相处模式，怎么算的上好？
　　赵家的家庭相处模式，才是真正的好。
　　同样身为除魔师的家庭，同样做父亲的忙于任务少有时间和孩子相处，见面时却能像老朋友一样肆无忌惮地开玩笑，这才是真正的令人羡慕。虽然赵妈妈让她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可她毕竟不姓“赵”，距离是不可能不存在的，和赵叶易的相处不易更加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然后有礼貌地退到一旁。

　　“小梓，记住，绝对不能当除魔师的妻子。”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
　　冶梓那时不懂为什么母亲会那么说，明明她是那么爱着父亲的，于是更加不懂为什么母亲不久之后抛下整个家离开。后来慢慢长大，冶梓竟也有些了解到了那种心情，待父亲干脆将他送到赵家去之后，心想，何止不能做除魔师的妻子，连他的女儿也是做不得的。
　　于是对除魔师这个职业，多多少少带着一些抵触心理。
　　既然父亲把自己从妖界带到人界，那就一心一意努力融入其中，学习怎样当一个“人”好了，妖术啊，咒语啊，阵法什么的彻底抛弃，从此以后那些与她无关，恨不得和那个世界彻底决裂。
　　就是青梅竹马的赵叶易，脑海里也会自动过滤他的第二重身份，一概不想知道他经历的或许有趣或许悲伤的冒险故事。唯一做的，就是在他执行任务回来肚子饿时为他做一份蛋炒饭而已。

　　身为驱魔部部长女儿的冶梓虽然连最简单的初级法术都不会，却对人类校园里的各种课程意外擅长，刻苦学习考上了重点高中，准备在那里挥洒青春好在之后迈进名牌大学的门槛。赵叶易，则似乎反之。
　　于是赵家住着一个有着人类假身份言行却比任何人都更像人类的妖族少女，和一个希望成为妖界最优秀除魔师的人类少年。

　　【】
　　邱贺最近时常来赵家找冶梓，按照妖界的习俗，应该给冶梓举行成人礼，仪式隆重繁杂，光是准备工作就有一堆要做，邱贺负责这项任务，只可惜冶梓并不配合。
　　“成人礼什么的，拿张身份证就可以了啊。”她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公民身份证，道，“仪式什么的多浪费时间。”
　　邱贺一本正经：“在妖界可不能这么草草了事，你要知道，颜家在妖界有着独特的地位，身为颜家独女……”巴拉巴拉，邱贺滔滔不绝。
　　冶梓左耳进右耳出，邱贺说得口干舌燥，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冶梓依旧晃晃手中的身份证不为所动。
　　“大小姐，到底要怎样您才肯举行成人礼呀？颜大人把这事郑重地交给我，完不成任务我就要受罚啦！”邱贺是冶梓父亲得力的助手，这回面对固执的颜小姐也没有办法。
　　“我喜欢人界，并且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爸爸把我放在这里时对我说过，我是为了好好学习人界的知识，作为加强两界友谊的亲善大使来到这里的，这些年来我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一切都按照人界的规矩习俗来，我已经在学校举行过成人礼，没有必要在妖界重复一次。”
　　“学校的成人礼是？”
　　“啊，就是大家一起在操场上排个队，唱遍国歌，听校长讲了一堆话，走过一个充气门，最后解散。”
　　邱贺张大了嘴，一个大男人却忽然拿起一旁的餐巾纸大声哭了起来：“太寒酸啦！大小姐的成人礼怎么可以这么草率！!没有礼服！没有族长祝福的灵咒！没有颜家全家上下的参与！甚至没有晚宴和精美的糕点啊！！”
　　邱贺眼泪哗哗流：“这么寒酸的成人礼，我不承认啊！回妖界重新举办吧大小姐！”
　　冶梓汗颜：“要那么盛大的仪式干什么，不就是年满18周岁吗，和以前的日子又没什么不同。”
　　“这可就大错特错了，”邱贺抬了抬眼镜，恢复一本正经的面孔又开始巴拉巴拉巴拉，“对妖界来说，成人礼是件十分郑重的大事，一旦举行成人仪式，就表示从此以后他要开始承担家族重要的使命，巴拉巴拉……”
　　冶梓听得差点再次睡过去。后来还真的睡着了，一觉醒来，邱贺竟然还在巴拉巴拉讲着成人礼的重要意义。
　　“哎！”冶梓心里重重叹气。
　　“哎！”邱贺也重重叹气。
　　“你让爸爸亲自来和说服我。”她站起身来，威胁一样扬了扬手中的身份证，“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可是大小姐，颜大人他可能没时间……”
　　“那我也没时间举行那个破仪式！”冶梓大吼一声，差点把邱贺的耳膜刺破。

　　颜大人百忙之中抽不开身，身为得力助手的邱贺只能以一再的骚扰式拜访和说教企图让冶梓改变主意。
　　冶梓的耐心终于达到底线：“姐姐就是要呆在人界！！老娘这辈子都呆人界不回去了！！就当我是泼出去的水！！我嫁给人界了怎样！！”
　　声音是上次的好几倍，连楼梯都要跟着摇晃，赵叶易在房间里带着耳麦声音开到最大听音乐，也被这一吼吓得差点摔到地上。
　　冶梓气鼓鼓地打开家门，一言不发指着外面，驱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邱贺深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惹她生气，万一她真的随随便便找了个人类嫁了，颜父非杀了他不可，想到这里他吓得吞了吞唾沫。
　　“那，今天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大小姐。”他拍了拍屁股，逃跑一样快速溜出门外。
　　见你个头！冶梓简直要喷出火来。
　　“他走啦？”赵叶易走出来，问道。
　　“嗯。”冶梓黑着脸。
　　“你真打算以后嫁到人界？”少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漫不经心问她。
　　“才不要。”
　　“哎？我看你很喜欢人界啊，那么喜欢的话，干脆真的嫁到这里好啦。”
　　“不要，人类寿命太短。”
　　“可以找除魔师啊。”赵叶易喝了一口水。
　　妖界需要优秀的除魔师，他们有种能延长寿命的秘药，若是人类优秀的除魔师被他们看中，妖族便会慷慨地将这种药送给对方。
　　“我不会嫁给除魔师。”冶梓依旧黑着脸。
　　“为什么？”少年放下手中的水杯。
　　“任务多且危险，万一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赵叶易汗颜，顿了顿，道：“你想得还真多。”
　　“啊！”冶梓像是想到了什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想自己的墓志铭了！”
　　她两眼放光望向少年：“了不起啊赵叶易！立志成为优秀除魔师的你，每次都是抱着回不来的心情去执行任务的吧！”冶梓神情激动，为了梦想愿意付出生命的少年，这种精神实在太令人感动了。
　　“每次说‘再见’都有可能是永别啊！抱歉我竟然现在才意识到！以后，我一定会认真郑重地和你告别的！”
　　男生额角滑过冷汗：“我还没有你想象中那样热血。”
　　“呐，冶梓……”
　　“嗯？”冶梓满脸期待地等待他将话题继续下去，今天和赵叶易竟然能讲那么多话，这真是太神奇了！上天也被她的诚意感动，终于让赵叶易变成了健谈的少年吗？冶梓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开始深信不疑。
　　“我忽然发现……”少年眉头越皱越紧，“你的名字发音很难念啊。”
　　“哎？”
　　“‘冶梓’，‘冶梓’，”赵叶易又念了两遍，“真的很拗口啊，你不觉得吗？”
　　“还好啊。”
　　“决定了，”赵叶易忽然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我就叫你叶子好了。”
　　“什么？”
　　“‘树叶’的‘叶’，‘孩子’的‘子’，‘叶子’。”
　　“不要随随便便给别人取绰号。”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更顺口，更有意思，写起来笔画更少更方便吗？你不觉得取名‘颜冶梓’拗口地让人恨不得把舌头打个结吗？”巴拉巴拉，赵叶易例举了一大堆理由，几乎让冶梓怀疑他是不是邱贺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