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拿铁三分甜》龙猫糖罐

4、“生日快乐”

　　上课铃响时，阿喵只能勉强比任课老师早一步踏进教室。
　　人虽然坐下来了，心却没有静，不是轻倚过来问时薇“上节课讲到哪啦”，就是低声轻笑地讲起某个时薇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传奇学长约她周末去看电影，再或者在自习课传来纸条探讨感情观。
　　时薇左耳听着老师讲解定义，右耳听着阿喵的柔声细语，黑板上和脑子里的公式、辅助线、图表都渐渐混作一团乱麻……

　　高中课业虽紧张，但理科班的实验课还是一堂都没省略。
　　不过，时薇的固定搭档并不是好友明颖，而是高二起开始抱上大腿的另一学霸朋友王婉。
　　不管实验做得多么糟糕，老成的王婉都能指导时薇写出不太差劲的实验报告。

　　某个周四，例行的化学实验课，时薇和王婉的后桌是邢夏和阿明。
　　方言口音超重的秦老师正在讲桌上谨小慎微地示范在玻璃棒中将几种试剂混合。
　　突然讲桌下某个实验台前几个人发出了惊呼，原来一个同学违反实验流程，在一个量杯中胡乱混入了超量试剂，量杯中正汩汩冒出了可疑的粉红色气体。
　　秦老师铁青着脸一个箭步冲下讲台，迅速抢过量杯倒扣在水槽里，进行下一步处理……

　　那边还没完，笨手笨脚的阿明在这边大叫：“我们的试剂着火了！”
　　发呆中的邢夏如梦初醒地抄起课本试图扇灭，秦老师大叫一声：“不要扇等我来！”便放下量杯朝这边冲了过来。
　　平素安静不起眼的时薇在这个慌乱的情境下，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放肆笑到抽搐，因笑出眼泪而模糊的视野里，隐隐约约看到邢夏也笑脸盈盈地看着她……
　　冷不丁地，王婉从紧张忙碌的实验过程中，抽出手拍打时薇的肩膀：“你就喜欢看热闹~自己的实验还管不管啦？”……

　　可是校园生活也不是每一天都这么有意思，比如老师们真的很喜欢随堂测验，特别是时薇不擅长的物理和数学课。
　　而他们又角度刁钻，最喜欢拿一些奥赛题混在普通试卷中，或者是复印省内名校的模拟卷过来，突然考验大家。
　　每次时薇看到老师夹着一摞试卷而不是课本过来，都会脸色发白、头脑放空。
　　昨天刚考完物理的随堂测验，考完后她试探着和明颖对了一下几道关键题的思路，就对自己考得有多差心里有逼数了……
　　今天的物理课，老李神色平静地带着改完的卷子卷土重来，随机地报着名字和分数一张一张发下去。

　　王婉和一诚考得很好，明颖、邢夏也还行，阿喵考得不好（虽然她已渐渐对分数的下滑表现出越来越无所谓的态度）。
　　可是没想到，这次的倒数第一竟然是自己。
　　天气很好，可时薇像被晴天霹雳击中，没有哭，但可以想象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
　　低头看题，尽量集中精神听老李的讲解，麻木地追随他做着笔记，脑海中滑过很多负面的想法：“没听妈妈的话选文科果然是我错了吗？是最近为无聊的小事开心影响了学习吗？阿喵那么不上心都考得比我好，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身边的人装作没听见分数，下课放学都若无其事和时薇照常说话谈笑。
　　强撑着回到家，就着老爸最爱看的港版《天龙八部》神态自若地吃完晚饭，时薇终于在关好自己房间门的一瞬彻底哭了出来。
　　焦虑、尴尬丢脸（特别是想到邢夏也知道了自己是倒数）、痛苦失落，种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哭了一小会，她伸手去翻书包，拿出物理课本和习题册。
　　能怎么办呢，考不好也要坚持，丢人也要坚持，选择了那就必须坚持，直到摆脱现在的困境。

　　这一年的10月下旬，是时薇的16岁生日。
　　这晴朗清爽的时节，校园里的夏日绿意正逐渐开始变为秋日缤纷。
　　时薇出门上学时，既觉得美好天气治愈了自己的一丝忧郁，又微叹了一口气：我们所谓最美好的花季，就得这么埋没在作业和考试里了？
　　照188班女生圈子的惯例，她给关系好的女生朋友每人准备了一杯奶茶和包装极可爱的小零食，也因为人缘好，一到班级就收到了好几份心意满满的小礼物。
　　因为不是周末，时薇虽比平时心情略欣喜些，但还是如常地度过了老实学习的一天。

　　因为高二开始，老李要求全员在教室参加晚自习，所以今天没法像往年一样在家吃生日大餐了，但时薇还是和好朋友们在校门口最喜欢的小店吃了晚饭，另加一份最喜欢的绿豆冰沙，再乖乖回教室晚自习。
　　今天Mr.Wu晚自习值班，他戴着耳机在讲台上翻阅英语杂志，讲台下一片宁静和谐，大家都在专注写着自己的习题。
　　这一年只有一天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呢，时薇想，邢夏是不是没有注意到今天自己请的奶茶和大家送的礼物呢？
　　他甚至看起来比平时还要专注学习，也和平时一样会对时薇开一些小小的愚蠢玩笑，但没有一个字关于她的生日。
　　虽然和他变得熟悉了，但也没有比别人多一份特殊呢。
　　时薇隐痛咬牙，埋头和物理参考书搏斗起来。

　　21:40的下课铃响了，邢夏站起来，单肩背起书包、一手拎着校服外套，露出调皮玩味的笑容对时薇说“拜拜”然后大步走向教室前门。
　　时薇皱眉说声“拜拜”也开始清理自己桌面，突然一大片黑影覆盖了她和半面书桌。
　　她惊讶抬头，原来是邢夏走到前门又折返而来了，他单手撑住桌面，黑色的耐克T恤衬得他皮肤更白、眉目更鲜明。
　　他额角汗珠晶亮，带着笑意和一点难以辨认的害羞，低声说“生日快乐”，又转身大步流星离去了。

　　这周六的老李有些古怪。
　　每周六最后一节课一般是集体扫除的时间，但他却在扫除前念了一份不短的名单，要求名单上的同学在扫除后留下开一个短会。
　　名单上约有20人，基本覆盖了班上成绩最好的前十名和一些理综学科特别优异的同学，包括王婉、一诚、明颖、晓允等。
　　擦净自己负责的窗户和窗台后，时薇疑惑地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因为明颖被留下，今天没人同路回家了。
　　路遇阿明，两人开始探讨老李为什么要留下这些同学。
　　正边走边聊，201班的王畅冷不丁地加入话题：“听我们班长说，两个尖子班的班主任商量着按目前成绩，挑一批尖子生中的尖子，要每天晚自习安排一个教室单独特训呢。咱们呢，也别太失落，就算不能像他们一样以清华北大为目标，努努力也还是能保证个重点大学的！”

　　时薇听了心里一惊，又多了几分惆怅。
　　所以，没被选中的我们，自己、阿明、邢夏、阿喵、还有更多人，就没有机会上清华北大了吗？
　　所谓高考面前人人平等，同一份试卷谁能答得更好就能上更好的大学不是么？
　　可是，被名师选中、有机会特训的人，必然能得到更多更好的资源机遇、更有效率的训练，这对没被选中的人公平吗？

　　但转念一想，身处尖子班的他们，是不是比起普通班的孩子们已经早早得到了更多的眷顾呢？
　　够不着特训的机会，由于信息不对称和选拔不透明，也许家境平平的她今后也会因为类似的原因错失各种不同的机遇，比如部分名校国防生和提前自主招生的机会……
　　不想认输能如何呢？
　　也只能抓住属于自己的每分每秒，在同样单位的时间里去准备好一个状态良好、精神饱满、聚精会神的自己，投入到自己所知范围内最有效率的学习过程中去。

　　从这天起，不论校内晚自习还是周末家里的学习，时薇都在最喜欢的手帐本上订立每一科的详细学习计划，基本都以比老师讲课、布置作业超前一两节的进度去规划。
　　于是她进入了一个目前为止人生中最充实忙碌的阶段。
　　早6:30起床（实在起晚就只好奢侈地打车去学校），早自习边狼吞虎咽早餐边记诵单词和课文；白天尽一切可能保持清醒、认真听讲，所有短课间都会起身走动休息，而一天两个20分钟的长课间她都努力忽略男孩们偷开电视、看体育频道的喧闹声，争取再多完成一点学习任务；晚间按计划完成自己规定页数的各科习题，争取在12:00-12:30上床睡觉。

　　6-6.5小时的睡眠虽说不太充足，但追逐目标的明确感令时薇的每一天都比过去更有干劲。
　　就连去大院门口理发店、等店主姐姐给邻校女孩先剪的时间，她都利用着琢磨习题卷里的物理题。
　　爸妈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前所未有的专注状态，每个看肥皂剧的夜晚都会调低客厅的电视音量，偶尔敲开时薇的房门递上一碟切好的新鲜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