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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惊蛰 ...

  •   陈松音半死不活的跟着林记年逛完了早市,瘫在沙发上等着被投喂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厨房里正在卷着袖子洗菜的林记年的话音合着水流的哗哗声一块传出来,“可能是查煤气表的,你去开门。”
      陈松音在一片“good”“good”“unbelievable”声中撂下了手机,从沙发上翻下来,踢踏着拖鞋去开了门,门一开,门里门外两个人都傻了眼。
      门外站着一个高挑的美青年,戴着墨镜,下巴上还挂着副黑色的口罩,头发微蜷长及下巴,在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温度还很低的现在,穿着好看有型足以上T台的一看就很冷的春装,事实证明也确实是很冷,陈松音眼尖的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透着青紫。
      一看就是冻得。
      那个青年愣了一会儿,然后不确定的问道:“这里不是季老师家吗?”
      季老师?
      “不是,您找错门了。”
      陈松音正要关门,一边擦着手一边出来看情况的林记年却诧异的喊道:“小伍?”
      被叫做小伍的人一看到林记年,双眼一下子冒了光,伸手推开陈松音就要往里走。陈松音却坚强的伸出手拦住了他,“换鞋!”
      她好不容易拖次地!
      陈松音跟着就要往书房里走,被林记年推着到了厨房门口,“看着锅子。”她目不转睛的盯了冒着热气的锅子一会儿,然后假借到沙发上拿手机,从书房门口经过了一下,然而房门紧闭,两人又不是高谈阔论,什么也听不到。她正打算往前凑凑,房门一下子开了,她马上转身扑到沙发上,假装自己一直专心消消乐,嘴里还冒出了一连串“good”“good”“unbelievable”。
      林记年好笑的看着她,陈松音自知演技不到位,爬起来道:“我刚才只是恰好出来,什么也没听见。”
      小伍却立她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居高临下的说:“看在季老师的面子上,我勉强可以给你个签名。不过,不能合影。”
      “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小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不认识,我?”
      “我应该认识你?”陈松音想了想,虽然这张脸有些好看也有些眼熟,但确实是不认识的人,“可能路上遇见过?我不记得了。”
      林记年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他拍了拍小伍的肩,推着他往门外走:“我不留你吃饭了,你说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
      小伍忙道:“好的,季老师,我等您的消息。”
      送走了小伍,林记年一转身就看见趴在沙发上玩手机玩得入迷的陈松音。他从小伍一进门就开始想着怎么将自己竟然认识大明星这样的事情糊弄过去,谁知道陈松音根本不认识小伍。
      “他是……”
      “啊!这关卡不合理,我打了二十几遍了都过不了!”陈松音将自己翻进了沙发深处,有些含糊的声音传来:“林老师,您没有必要……”
      林记年便止了话头,转身进了厨房。
      是了,他没必要向陈松音解释自己朋友圈的构成,就像那天他无意中看见她手机上明显是一个男性发来的“周五晚上一起看电影”这样的信息,并且周五她果然回来的很晚的这样的事情,他也没问不是吗?
      不是,他当然不是有什么情绪,只是约在周末白天不行吗?非得让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家吗?
      林记年任由自己的思绪飘了一会儿,直到身边传来幽幽的一句“林老师,汤沸出来了。”
      吃完饭陈松音在林记年的要求下在客厅里转圈走着消食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拿起了手机。
      “我的天!刚才那人是伍仁啊!”
      尽管名字有些一言难尽,但伍仁是名符其实的大明星,拿过视帝影帝,跨圈办场演唱会一票难求,出的几张专辑常年占据各大音乐平台的榜首。
      “你粉他?”
      “不,要是粉丝的话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合格,我有一个同事,是他的资深女友粉,经常对着他的照片流口水,怪不得觉得他眼熟。”
      “你就……”林记年斟酌着措辞:“没有粉什么明星?”
      “不粉不粉,粉明星都是要花钱花时间的,不巧我正好两样都没有。”
      林记年一边将厨具上的水渍擦干,一边胆战心惊的等着陈松音问出“你怎么会认识伍仁?”然而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身后任何动静,他回头一看,那姑娘又躺沙发上消消乐了。
      林记年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觉得有什么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就像是风雨前短暂的宁静,滚滚的春雷就藏在厚重的乌云下,等着宿命般的两相交锋。
      伍仁来拜托的林记年的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他准备在六月办一场演唱会,想让林记年帮他写几首曲子。伍仁知道林记年当前的情况,也没有给林记年太大的压力,只说所有的歌曲其实都准备了 ,只是很喜欢林记年的作品,所以想要拜托试试看。
      林记年对伍仁的观感很好,年轻却又不莽撞,是圈子里难得的一股清流,之前也合作过,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看好林记年的作品。
      只是……
      林记年翻出了抽屉里要积灰的厌九之前交代的原稿,叹了口气。
      我现在,实在是什么也写不出了啊。
      陈松音将自己狠狠摔在床上,无声的呐喊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天知道她刚才光是压抑住涌到嘴边的各种疑问用了多大的力气。她以为她慢慢的认识了林记年,却一次一次的发现,那连冰山一角都不算。
      他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
      我还能这样呆在他身边多久?
      我有资格,喜欢他吗?
      陈松音印象里可以称得上季老师的只有季羡林季老师,然而她在手机上搜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在茶水间碰见那个粉伍仁的同事的时候,陈松音没忍住问出了口:“你这么了解你们爱豆,知不知道他有没有一个叫季老师的朋友?”
      女同事先是听见伍仁的名字荡漾了一会儿,而后疑惑的重复道:“季老师?没听过哎。”
      陈松音叹了口气,最终没有把她之前差点能得到一张伍仁签名的事情告诉她。
      唔……要是拜托林老师的话,说不定能行。
      但是,一旦说出了口,就会越过那条不能触碰的线,就会想要知道更多,就会,失去现在习以为常的生活了吧。
      算了。
      3组的小王溜达过来,在陈松音的桌子上按下了两张电影票。
      “阿音,上周五你就无情的拒绝了我,这周就可怜可怜我呗。”
      陈松音苦笑不得:“上周五真的是加班,不信你问我们组长。”
      “那今天,我刚才问了,你们今天不加班。”
      陈松音下意识抬头去看他们组长,组长摊了摊手,示意“我也没办法,这小子实在磨人的很。”
      “小王,你知道的,我对你没……”
      “知道的知道的,但是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嘛,我会用我真挚的心感化你的。”
      怎么说的跟感化犯罪分子似的。
      小王接着道:“真的,你都不知道,见了你,我就像见到了春天。”
      隔壁女同事被肉麻到了,指了指窗外灰蒙蒙的天和光秃秃的树,口型示意到:“萧瑟的春天。”
      “你懂什么!”小王将女同事看好戏似的头按回去,“再多些耐心嘛,总会春暖花开的。”
      再,多些耐心吗?
      林记年收到陈松音今晚加班的消息时,正在往洗净去皮的粉藕里填糯米,最近陈松音总嚷嚷着工作太累,需要点甜蜜。他放下藕,洗净了手,回复“知道了。”
      糯米藕自然是不做了。
      可直到九点多,陈松音依旧没有回来。
      林记年看了看还剩大半瓶的酱油,自然自语道:“这个酱油吃起来差点意思,还是出去买瓶新的吧。”便换了衣服出了门。他也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于是也没有绕弯子,慢腾腾的就溜达到了陈松音单位楼前,他正想发信息问问工作还要多久,身边就停了一辆车,一个四十多岁带着眼镜的女人探出头来:“哎,我记得你,你是来找阿音的吧?”
      阿音?陈松音?
      他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那人道:“阿音她早走了呀!应该是和小王看电影去了。”
      “是吗?”
      “啊对了,请问您是阿音的?”
      “啊……我是她的邻居。”
      只是邻居而已啊。
      林记年什么想法也没有,也不敢有。他又沿着原路返回,天气冷的要命,手脚都要冻僵了,连带着整个身体,沉甸甸的像是结了厚厚的冰碴。
      然后他便和说是加班其实和人约会的陈松音遇上了。
      陈松音刚从小王的车上下来,小王也跟着下车,想着送人到楼前,一转身便看见了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林记年。
      “林老师。”
      陈松音脑袋里“嗡”的一声,下意识喊了一声,喊完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小王毫不见外,笑出了一口白牙:“阿音,这位是?”
      阿音?
      陈松音没来得及介绍,林记年便挂上了往常的笑容,向前走了一步:“邻居,我住在……”他顿了顿,将那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阿、音、对门。这么晚了,两位是去看电影了?”
      陈松音就像被家长逮到早恋的小朋友,低着头站在车旁沉默着,倒是林记年和小王一来一往聊了几分钟。
      “天这么晚了,你路上慢点开车,我和阿音就先进去了”
      林记年结束了谈话,并接过了陈松音的所有权。两个人沉默的走着,一前一后,陈松音想,他是去接我的吗?他到底什么意思呢?
      “你别多想,”林记年在等电梯的时候说道:“我只是出去买点东西。”然而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的要命,“那个……唔……小王,看起来人还不错。”
      陈松音沉默着没说话,林记年便止了话头,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电梯里,中间像是隔了片山海。
      我这是在干什么呢?林记年懊恼道。
      然而那种烦人的情绪从之前就绕在他心头,一直没法忽视。
      真的是,有些生气。
      不要,越界啊!
      林记年告诫自己,然后头一次,他抢先出了电梯,连晚安都没说,开了门便进去了。
      陈松音愣愣的站在林记年门前,猜测林记年的心思,猜他刚才是不是生气了,猜来猜去,却忽然觉得很委屈。
      “林老师,”陈松音没有敲门,额头抵在林记年门上,小小声说:“我没喜欢别人,就只是去看个电影,以后不去了。”
      说完也不管林记年听没听见,转身就开门回了家。
      林记年依靠在门上,也不知听没听见,紧皱的眉头却展开了。
      第二天林记年敲门叫陈松音去逛早市的时候,发现小姑娘眼睛有些红肿,陈松音也意识到了,解释道:“昨晚睡得有些晚。”
      林记年便没再问,两人沉默的买完了菜,陈松音趴在沙发上打出一片“unbelievable”,林记年在菜板上处理鱼,过了一会儿,背后的游戏音效停止了。
      “林老师?”
      林记年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林记年手下的刀一顿,他装作若无其事的伸手将水龙头拧开,哗哗水声中,他问:“你说什么?”
      陈松音眨了眨眼,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起来,一步一步,像是将一年份的勇气都用了今天,她走到林记年身边,将无故被开启的水龙头关上,盯着空荡荡的水槽,“您,刚才没听清吗?”
      林记年含糊的“唔”了一声,手下的鱼被他切的七零八碎。
      “我说……”
      不要说。
      “林老师……”
      阿音,不要说。
      “我好像……”
      拜托了。
      陈松音侧头看了林记年一眼,发现那人整个身体紧绷着,像是要听到什么噩耗。她转回了头,又伸手将水龙头拧开,道:“我太困了,又不太饿,想先回去补个觉。”
      直到门“咔哒”一声彻底合上,林记年才脱力的扔下了手中的刀,方才攥的太紧,骨节生生作疼。
      被拒绝了,嗯,被彻彻底底的拒绝了。
      陈松音想,就算是说出口的“抱歉我不喜欢你”也好啊,装作没听见算什么呢?难道这样两个人就可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像往常一样的相处吗?
      至少,对于她来说,也有点太困难了吧。
      陈松音一边抹掉脸上的泪,一边掏出了手机。
      “组长?之前说的出差,下周我去可以吗?嗯,就突然觉得去学习一下也挺好,谢谢您啦!”
      林记年两天没有见到陈松音,他几次站到她门前,想着将人叫出来,看看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一个人躲起来哭的让人心疼。但抬起的手有千金重,再进一步却怎么也做不到。
      叫出来说什么呢?
      是说“我其实听到了,但是抱歉”呢,还是“我很开心,但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有资格和陈松音开始一段不一样的关系吗?
      他最擅长逃避,这次的话,再等一等,是不是就可以恢复到以前一样了?
      周一一早,林记年睡意朦胧间,似乎听到几声敲门声,他意识有些模糊,慢吞吞的起身,开门却没有见到人,低头的时候看见地垫鼓起了一块。他弯腰将地垫掀开,底下是一个小号的白色信封,捡起来的时候里面叮咣作响。
      是林记年放在陈松音那里的备用钥匙。
      林记年一下子清醒了,冲到对门抬手便敲,敲了半天没有人响应,他也顾不上换衣服,穿着拖鞋就往外冲,离着小区门口十几米远的时候,看见陈松音拖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阿音……”
      林记年喊得太过急切,声音有些哑甚至都破了音,然而陈松音像往常一样,耳朵里塞了耳机,什么也没有听见,上了出租车走了。
      厌九接到林记年电话的时候,正在给他对象的论文里挑错别字,接了电话只听了一句便站了起来,他对象正靠在他背上,一下子被闪到了一边,正要发火,厌九却俯下身亲了她一下,说道:“阿年出事儿了,我得去看看。”
      林记年对厌九说:“小九呀,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她走了,钥匙也还给了我,我……不知道怎么找她。”
      厌九找到林记年的时候,他正在小区旁边的肯德基里靠窗坐着,仍旧是家居服和拖鞋的打扮,好在他一向喜欢单调,衣服上没有花里胡哨的颜色,只要不特地去瞧他脚上的拖鞋,倒也没有太惹人注意。
      厌九走到跟前敲了敲桌子,才把一直望着窗外不知道想什么的林记年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林记年苦笑了一声,“你来了?”
      林记年其实不是个会对别人倾诉的人,但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对着厌九,倒是可以稍稍吐露点什么。
      厌九从林记年的三言两语里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心想,事情果然是出在对门那姑娘身上。他一边觉着自己一开始的警惕特别对,一边又觉得其实那姑娘也挺可怜的。
      “打过电话了?”
      “打了,关机。”
      但眼下也不是批评谁的时候,他指了指林记年身上的家居服,“先回家再说吧。”
      林记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出来的急,没带钥匙。”
      厌九道:“你邻居不是把备用钥匙还给你了吗?你给扔了?”
      林记年仿佛才想到这茬,从家居服口袋里掏出那个白色信封,开了口往桌上一倒,叮当两声响,倒出来两把钥匙外加一张便签纸。
      便签纸上写着:林老师,X市出差三天,阿松拜托您照顾一下。
      林记年下意识的解释道:“阿松,就是那只肥猫。”话一出口,才觉着有什么不对。
      然后两人沉默着看着桌上的两把钥匙,彼此都有些一言难尽。
      信封里只有一把钥匙的话怎么会发出响声?
      手机关机,人家那是在飞机上啊!
      关心则乱,这样一想就会明白的事情,像是被大脑自动屏蔽了,满脑子净是“因为我假装没听见她的告白,所以她走了”这样的想法。
      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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