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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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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少女坐在屋顶上,看浩荡的梅花。他为她别起被风吹乱的碎发,温柔:“巧儿。”
少女一双大大的杏眼就这么看着他:“以后,若我们有了孩子,不随你姓,也不随我姓,姓梅好了。”
她说完,低了头害羞的抿嘴。
他心中一动,低下头,吻住她。
画面一转,依旧是那个少年,正正看着少女在自己面前倒下。他脑后有血溢出,可他不在乎,他只来得及大吼一声:“巧儿!”
“巧儿!”肖渐寒也大喊一声,看了眼向悠怀里的娅旃,闭上双眼。
金针封脑,由小巧的银针刺入脑□□位,没入头皮,不再感到它的存在。只有在人死的一刻,伴随脑后剧痛,记忆也会汹涌而出。
向悠抱着娅旃,转身离去。
巧儿,你可知,我最后悔的是没有亲口说声欢喜。
“慢着!你要带阿旃去哪?”崇明扑上去要追,向悠衣袖一拂,倒退数十步,一口血喷出。
侍卫忙围上去。
“快去追!”崇明见一干人等面面相觑,“饭桶!白养你们了!”
芸岚夕刚追出府,被一人拦住。
他从屋顶上下来,显然已经纵观全局,可惜局势混乱,竟无人注意到他。
他戴着斗笠,看不清眉眼,但身姿挺拔如中流砥柱。
“岚夕!”那人大喝一声。
芸岚夕低下头,搓着衣角,不情愿:“爹。”
“闹也闹够了,随爹爹回教里。”
芸岚夕头一别:“我还以为,您没有我这个女儿呢。”
“混账!你胡说什么!”他意识到什么,平复心情,“江湖和朝廷互不相犯,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跟我回去。”
芸岚夕后退几步。
他叹气:“你以为他真的需要你吗?他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令巧一人!岚夕啊岚夕,我虽不喜你是个女孩,可你毕竟是我的血脉,我放你胡来,不过是想让你看清,他心里到底是谁,只有你断了情根,才能引我教走上更好的路啊。”
“一箭穿心,就是神医在世也救不活了。依他的性子,一定会随令巧去了,你又何必……”
“是吗?”芸岚夕神色凄凉,笑容惨淡,“我生来就为守护他的。”
说着转身,一头撞上门口高大的柱子。
有根墨绿的簪子从怀里掉下,摔成两半。
对殁动心,是在什么时候呢?
那年,殁下山历练,带回一个叫令巧的女孩。他靠着梅树,等令巧更衣出来,她看着少年和梅花若有所思。
突然,少年站直身子,眼中光芒大盛,一向凉薄的唇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芸岚夕心中一怔。
彼时梅花开似雪,映了少年刹那的温柔,直直被她记在心里。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笑,是给令巧的。
那个女孩儿一身黄裙出现,连空气都被她带的鲜活起来。
芸岚夕看看殁,再看看令巧,心如刀绞。
后来,令巧重伤,芸岚夕毅然离教,陪殁去了神医谷,与他在谷前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大雪也下了三天三夜,已经要把他们掩盖。
芸岚夕冻得瑟瑟发抖,看眼殁。
他怀里抱着令巧,脊背挺直,面容是一片不可撼动的坚毅。
殁啊殁,爹说得对,令巧是你的心,她死了,你也活不了。你不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就像我陪着你,爱她,守护她,照料她。
芸岚夕的身子慢慢滑下,嘴角维持着僵硬地笑。
耳畔,声音清脆带了笑意:“淓姑姑——”
他蹲下来,为芸岚夕合上双眼,长叹一声:“孽缘啊!”
肖渐寒,其父为当朝右相,功成名就时年近三十,其妻唤作舒芹,方才二九年华。
令巧是流浪的孩子,住在破庙里,在殁重伤之时百般照料。
殁见她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好料子,加上感激之心,带她回了教中。
彼时的令巧懒散惯了,对练武并不上心,靠着不错的轻功天天溜出去,看大大小小的梅林。
渐寒别院处栽了一大片梅树,引得令巧天天去看。
两个孩子年龄相仿,令巧流浪时走南闯北知道不少趣事,从小娇养在金屋里的渐寒最爱听这些故事,一来二去,两人慢慢熟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令巧爱梅,渐寒便奋力搜罗各地优良品种移植;渐寒爱武,令巧便抱来秘籍,两人一起练习,武功大有精进。
那天,令巧把殁也拖过来。她说,你待我这么好,就像我的叔叔一样,想让他见见的自己的情郎。渐寒也邀来母亲舒芹,让她看看自己心爱的姑娘。
舒芹第一眼便记住那个与众不同的男子,仿佛天上弯弯的孤月。
舒芹的心先是停顿一下,再猛烈的跳动起来,没听渐寒的介绍,也没看令巧羞涩的神情,只顾着看殁微皱的眉。
当舒芹向相公讨一纸休书,右相因受不了爱妻的背叛,亲手掐死了毕生最爱的女子。
他知道殁在意令巧,所以他用银针封了渐寒的记忆,让他当着殁的面亲手杀了令巧。
令巧倒下时,渐寒口吐鲜血,几近崩溃,银针伴随着鲜血涌出。
明明报了仇,右相并没有觉得如释重负,他打定主意,以后和儿子好好过日子。于是他狠下心,又刺了渐寒两针,好让他彻底忘记。
可谁会想到,当令巧换了名字成为梅芙柳,殁和芸岚夕为了她弃了一切,分别成为梅向悠和沁淓,买了身处梅林之中的宅院安稳住下,当所有人都试着忘了一切,他们会再一次在梅林相逢,再续前缘。
也许,这就是命,是天意,是两人命中不可逃避的永生劫,至死方休。
又是一年冬天,梅花林中空荡无人。
远远听见有人在念诗,如泣如诉:“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