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落》千秋墨

11、陆 初至青州城（一）

　　“开玩笑，”执明辩驳道：“楼主是那么容易贿赂的吗？”
　　“所以，”浅秋赶紧掺和进来：“到底是用什么贿赂成功的？”
　　“贿……”
　　说了一个字，执明猛然醒悟掉进她们的坑里，赶紧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是真才实学竞选成功的！”
　　“哦，”卿落笑笑，飞快地接话：“原来贿赂的不是师傅，是白虎阁里的人。”
　　浅秋也点点头：“那倒是，比贿赂楼主容易点。”
　　“我……”
　　执明发现在她们联合围攻之下，自己根本没有活路，赶紧拱手一揖到底，告饶道：“小的知错了，二位放过我吧。”
　　“好好的，”卿落嘴角噙着笑意：“认什么错？”
　　执明倒是坦率，笑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有错没错，认了总不会错。”
　　被他这么胡缠，卿落也没招了，盈盈一笑，放过了他。皇甫湜执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庭院雪景，淡然无语。
　　听到他们在斗嘴，叶笙陌时不时地转头看过来，却又不知如何插进去，心里酸酸的。
　　其实从陈三三夫妇各提自己的包袱进后院来的时候皇甫湜和卿落就察觉他们之间有异常，因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陈三三说话时周良生一句也没有应和，这不是寻常夫妻应有的相处之道。
　　再加上团年饭上陈三三阻止了执明去请周良生，团圆夜也不想与丈夫吃团圆饭，十分明显地证明了他们之间有隔阂。
　　知道陈三三心中抑郁，卿落也就没有阻挠她借酒浇愁，只是没料到陈三三会在认识不过两三个时辰的他们面前袒露夫妻间的事情。
　　不过卿落留意到当时他们进房门时，落在后面的周良生暗中替陈三三按着年久失修的房门，护妻之心切由这么一个小举动可见一斑，所以卿落还是对他们这段感情挺有信心的。
　　父母去世时，卿落还年幼，但父母相处时的一些细枝末节她还是记得很清楚，比如只要在一起，父亲都会习惯性地护在母亲身边。那时看到周良生的举动，又想起父母亲相处的模样，卿落分外心痛。
　　看到卿落的情绪渐渐低沉下来，执明朝浅秋打了个眼色，浅秋无奈地撇撇嘴，执明眼珠一转，恭声道：“小姐，你的身体还需要休养，要不我先赶去青州打探一下？”
　　他们滞留在这里，青州的情报倒是源源不断地送过来，执明知道事关重大，自然想尽早调查清楚。
　　卿落微微一笑：“我的身子无甚大碍了，还是尽快启程吧。”
　　叶笙陌闻言，十分着急地走过来，急切地说：“姑娘身体虚弱，实在不适宜在这寒冬时节赶路。”
　　卿落笑笑：“多谢叶医师关怀，我们练武之人，并不要紧的。”
　　叶笙陌张张口，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措辞。
　　卿落朝他点头致意，示意浅秋扶她回房。
　　执明知道卿落向来执拗，言出必行，也不过多劝说，坐到皇甫湜对面讨茶喝。
　　叶笙陌看着被浅秋关上的房门呆了一会，叹息一声，继续照料草药去了。
　　卿落向来言出必行，再将养了两日，一行人再度奔赴在去往青州城的路上。
　　叶笙陌得知他们的目的地一致，惊喜交加，不容分说地跟了上来，还美其名曰路上也可以为卿落疗伤。叶爻闻言冷哼一声，被叶笙陌瞪了一眼后，跺了一脚跑开去了。
　　虽然幼时记忆不深，但卿落其实是记得叶笙陌的。
　　每年酷暑，娘亲受不了帝都的湿热，父亲都会抛下一切政务，带他们回平尧避暑。每当这个时候，父母的个色朋友都会轮番登门。叶笙陌随他的父亲来过两三回。
　　只是当年平尧的惨案事关重大，且至今仍旧扑朔迷离，卿落不想再牵扯无关之人，便只当不识叶笙陌。
　　在路上走了两天，这日午后，卿落等人的马车终于驶进了青州城。
　　“叶医师，”卿落叫停马车，退避到一边，下车与叶笙陌道别：“此番有幸得你救治，再次谢过。只是我等有要事在身，不便同行，今后有用到墨阳楼的地方，尽可差遣。就此别过，珍重！”
　　未等叶笙陌从她一串说辞中插进话来，卿落就利落地转身上车，命执明驾车离开。
　　叶笙陌目送他们的马车远去，心中怅然，但也只能叹息一声，转身登车。
　　青州城位于乐伦国的东北方，因与柒桓国接壤，是发展得最早最快的边塞城镇之一，两国的贸易往来让这座城日渐繁荣富庶，居民基本以往来两国倒卖物品的商贾为主，从日常用品到奢侈宝物，可谓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但是，青州的东面，沿着东海海岸线，生长着一大片茂密的丛林，里面野兽盛行，毒物遍地，向来人迹罕至，当地人称绛紫森林；西北角上，横亘着高耸入云的汝炎山脉，从山脉主峰发源的朔江浩浩荡荡地由北向南奔腾，与乐伦国中部的熹江汇集，流入东海。这一东一西的森林大江，把青州间隔出来，只有从比邻的宜和镇才可以进入，所以，宜和镇因为葛岭门横行，国内的商旅绕路远行，不再经由青州与柒桓国交易后，青州的经济也随之低迷了许多。
　　本来，国内带货的商人会在长途跋涉后，大多数不再辛苦地再担着风险把货物运到柒桓国售卖，而是在青州出手。青州的居民收购了货物后，再运送到柒桓国，售卖完毕后，再从柒桓国带回国内需要的物品回到青州，转售给国内来的商贾。但是国内的货源被迫截断后，镇上的居民只得另寻生计，要么背井离乡去国内或者柒桓国，当一个小商人；要么弃商从农，耕上几亩地，聊以生存。如今的青州城，已经没有了以往熙熙攘攘、繁盛热闹的景象，渐渐地成了一座静默于岁月之中的迟暮古城。
　　沿路看着城内修建得十分豪华的各式建筑，卿落想着楼里对青州城的汇报，不由得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城镇也与人一般，再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也终有退下历史舞台的一天。
　　寻了一家客栈，订好房间，卿落、皇甫湜并浅秋、执明就出了门。一路穿街走巷，来到了一个白墙黑瓦的院落之前。审视了一会面前这座占地不小、美轮美奂的院落，看了看卿落，得到示意后，执明上前，叩响了黑油大门上的狮头铜环。
　　大门十分沉重地由里而开，一个仆人探头出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三人，奇怪地问：“你们找谁？”
　　颔首抱拳的执明温和地笑着：“请问可是郑开凡郑掌门的府上？我们是他的朋友，受他所托，来拜会老夫人。”
　　那仆人闻言，赶紧把大门打开来，恭敬地弯腰行礼，有点羞愧地说：“原来是二公子的朋友，怠慢了，请进，请进。”
　　执明回头看了一下卿落，得到她的首肯后，领头进入院里，卿落、皇甫湜和浅秋则安然地尾随而入。
　　仆人一路引领着他们穿过前院，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厅堂，请他们稍坐，自去禀告内宅。执明和浅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古色古香的摆设，卿落和皇甫湜则静默落座，一个低头顺着手中碧玉长笛的流苏，一个闭目仿佛入定。不多时，有丫鬟奉上热茶糕点，厅堂后边连接后院的长廊上也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少倾，一个富贵老太由几个丫鬟仆妇搀扶着走进来。执明首先注意到的是她额上的抹额正中那颗鸽子蛋大小的青翠碧玉，圆润有光泽，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不由得跟浅秋对看一眼。
　　老太太满是皱折的脸有着长期不见太阳的不正常的白皙，慢悠悠地坐下来，客气地问：“三位贵客远道而来，辛苦了，敢问三位贵姓？”
　　执明起身行了一礼，恭敬地回道：“在下姓王，与郑掌门相交匪浅，年前他接任葛岭门掌门，事务繁杂，不便回来尽孝，是以托付我们向老夫人问候一声。”
　　执明是前玄武阁阁主捡回去的孤儿，没有名姓，此刻纯粹胡诌。敢拟这样的借口，当然是执明早就收到蒋云杰的飞鸽传书，知道郑开凡近来一直留在葛岭门，没有回过家乡。
　　老太太分外受用，笑得十分开心，连连道谢，执明见机拣了许多好听的话恭维着，听得她更加满心欢喜，对执明很是喜欢。
　　卿落和皇甫湜冷眼看着执明与老太太一来一回的应对，知道今日之行应该开始有收获了。
　　果然，老太太笑得脸有点发酸，转头喝了一口热茶，又谦让了一回，捧着茶盅长叹一声，说：“我这两个儿子，老大自小机灵，早早地就跟了隔壁三叔从商去了，可那么几年过去，不知是运气不到还是怎的，银子没赚到几分，一家大小的日子都过得拮据起来。”
　　听到这里，执明好奇地问：“我听闻青州大都是商贾人家，郑大哥这选择也是正常不过，可是郑大掌门为什么又投在了葛岭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