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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伍 难得有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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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喝的第几杯,陈三三双手紧攥酒壶,头靠在手背上,喃喃说:“这是我们共度的第九个除夕了。下一个除夕,只怕就只能单独过了。不,是我自己过,他可是有伴的。”
听到她这么说,执明几人不知就里,都觉得吃惊又难过,只有卿落和皇甫湜似是早已知晓,都低着头,并没有什么动作。
想不到美好的故事开头,却将要落得如斯惨淡结局,在场的人听得都颇感唏嘘,除了皇甫湜,只见他深深看了陈三三一眼,若有所思地微微皱起了眉。
不知不觉间,叶笙陌拿了另一个酒壶,也跟着陈三三自斟自饮起来。
“不会吧?”
执明看着喝得一杯比一杯快的叶笙陌和陈三三,有些头痛地说:“你们这喝得也太多了,店家的好酒不是这么浪费的。”
“喝!”
“干!”
“好酒!”
“对,好酒,好酒,干!我敬你!”
很明显,叶笙陌不胜酒力,陈三三也喝得足够多,两人都有了醉意,举着杯子在虚空中摇晃。
“不行不行!不能再喝了,还是先把他们送回房去吧?”
执明夺过叶笙陌手中的酒壶,拉下他高举的另一只手,对卿落说。叶爻也按住她身边开始坐不住的陈三三。
卿落无奈道:“你们把他们两个扶回去吧。”
陈三三喝得满脸通红,早就自己站了起来,哈哈笑着胡言乱语起来,叶爻用了很大力气才制住她,看到执明扶了叶笙陌起来,打开房门,踉踉跄跄地出去,也赶紧把陈三三拉了出去。浅秋看了一下卿落,也去帮忙。
房中一时静了下来,皇甫湜手里拿着个杯子,缓缓地转着,不知思索什么。卿落强颜欢笑道:“时辰不早了,那就,散了吧。”
“等等。”
皇甫湜叫住她,右手摊开在她面前,掌心里放着一根五彩丝绳编织而成的手环。
“给你的。”
毫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卿落只觉双眼酸涩难当,眼前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可又没有泪水留下来。
皇甫湜的母妃静妃很擅长用彩绳编织各种小玩意,每每除夕,总会给皇甫湜编织一个小手环,说这是她家乡的习俗,寓意套牢一年的好运。
卿落五岁那年的除夕夜宴,发现了皇甫湜的手环,吵着也要一个。静妃送了她一个,并且在第二年的除夕也给她准备上了。
那年夜宴的烟花照亮了半个夜空,卿落转着手腕上的手环,嘟着嘴说:“每年都是静妃娘娘编,没新意。你可得快点学会,明年我要你给我编的。”
坐在一边太湖石上的皇甫湜,晃着一只脚,吊儿郎当地说:“我要是学会,也是编给我媳妇戴。”
卿落啐他一口:“不知羞,多大的人,就惦记娶媳妇。”
随手扯了一片头顶的树叶咬了一口,很快又吐出来,皇甫湜看向底下的小女娃,嘻嘻一笑,问:“你就说嫁不嫁?”
似乎也是想起同一幕,皇甫湜有点不太自然地把手环放到桌上,交代一句:“新春大吉,没别的意思”,起身离开了。
呆了半晌,卿落伸手拿起手环,端详了一下,嘟囔道:“太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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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妍还真不简单,给卿落下的毒是一种成分很复杂的毒药。尽管初时叶笙陌替她拔除了大部分,但还是有余毒未清。
这日,叶笙陌准备齐全,要给卿落清余毒,房间里只留了叶爻打下手。被关在门外的执明和浅秋堵在门口,随时留意着里面的动静。皇甫湜握了一卷书册,倚在廊下栏杆看得认真。
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执明跺跺有点冻僵的脚,忍耐不住终于问了出来:“夏公子,你这书册是从哪来的?”
明明包袱都不带一个的人,怎么能随时随地倒腾出书册、杯盏什么的?
皇甫湜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纸,淡淡答:“店主家的。”
执明更加好奇起来,这荒山野岭的偏僻村落,能有什么好书?于是他凑过去,看了一会,瞪大了眼:“这……这是地方志?还是十几年前的?”这样的书,看来有什么用啊?
皇甫湜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埋头看起书来,明显是不想搭理他。
待执明走过来,浅秋附在他耳边悄声说:“我前几天还看到他拿了一本跟泥瓦匠有关的书。”
执明惊得微张了嘴巴,不禁摇了摇头。
便在那时,房门从里打开,叶爻率先走了出来,看都不看众人,自顾自走了。随后出来的叶笙陌正在整理衣袖,对门外的三人道:“卿落姑娘身上的毒都彻底清除了,但也不能大意,毕竟身体受损,接下来需要好好休养。”
执明和浅秋赶忙连声道谢,浅秋进去伺候了,皇甫湜朝房间里看了一眼,转身回房了。
执明正想跟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却听到旁边陈三三夫妇俩的房间里传来争吵声,还愈来愈激烈,他踌躇了一会,还是觉得过去劝劝架。
除夕那晚,陈三三醉酒吐露了他们夫妻的事情,执明觉得应该过去关照一下。
可是走到房门口,听到他们连珠炮似的历数对方的事情,执明转身就想跑了,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还是非礼勿听吧。
没想到房门却突然打开,陈三三哭着走了出来,一抬头看到执明,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执明不好转身就走了,只能和气地问:“我听到你们房间有争吵声,过来看看是否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陈三三拿手背擦了一下眼泪,正想开口,不料周良生跟了出来,没有看到执明在旁边,一股脑地问:“你说和离,我都答应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陈三三本来十分和善,向来与邻里相处和睦,从未与人红过脸。周良生性子也十分温和,平日里对家人说话都舍不得大声一点。但是自从陈三三提出和离以来,两人都压抑了许久,各种情绪交织在心,终于在今天找到宣泄的出口,干脆就全数倒了出来。是以两人历数过往心里的疑虑,一桩桩,一件件,都吵了出来。吵到最后,陈三三觉得十分心累,便转身出门了,不想周良生被激起的心火难以平息,赌气追了出来。
陈三三的泪水又开始泛滥,倔强地拿手背一抹,哽咽着说:“我说和离你就答应,纯粹是因为你心里有鬼!”
“我心里有鬼?不是你背着我和那个人余情未了吗?十年前的信你还留着,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些信是当时搬家时混乱夹在了箱笼里,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余情,我连他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倒是你,藏在书房抽屉内里的那个人偶木雕,还有夹在书本里的那些情诗,不都是你外面藏了人的证据?”
“那些都是准备给你的生日礼物!”
周良生气得浑身发抖,双拳紧握,简直是用吼说的出这一句话,话一落,他愣住了。
陈三三也愣住了。
方才翻出来的桩桩件件,都被对方理直气壮地驳了回去,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猛然醒悟,自以为十分了解对方,可却被自己发现的所谓的证据骗了;自以为不想对方难过,宁愿放手成全对方,却没想到一切根本就是一场误会。
“所以你外面没有人?”
“所以你和他没有藕断丝连?”
夫妻俩一同开口说出自己最大的疑虑,相顾无言。
泪水迅猛地滚滚而落,陈三三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提出了和离以来,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她心里积攒的苦楚和伤痛,全部化成泪水,肆意地流淌出来。
周良生以为妻子是要与那个人双宿双飞才提出的和离,一直心里就不好过,此时误会解开,他也红了眼眶,伸手紧紧地抱住妻子,借着她的长发遮挡自己脸上的泪水。
执明悄声地后退一步,又一步,努力掩藏着自己的身形,生怕打扰到这对冰释前嫌的夫妻。探头出来看到这一切的浅秋,朝执明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又缩了进去。
陈三三夫妇俩和好如初,甚至感情比先前更胜一筹,第二日辞行时格外郑重地谢过樱落几人。
目送着周良生背了两个大包袱,挽着陈三三,有说有笑地出了后院的门,执明感叹道:“看到有情人终成神仙眷属,实在是人生一大美事!”
卿落身体依旧虚弱,坐在廊下晒着暖阳,浅秋还坚持要她盖上一张薄毯。
皇甫湜依旧在廊下慢条斯理地烹茶。叶笙陌师徒则在院中晒着草药。
“对了,小姐,”感叹完的执明回身看向卿落,笑嘻嘻地问:“除夕夜吃饭时,我看你好像早就知道周氏夫妇有隔阂一样?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执明虽然没有像卿落和皇甫湜那般细心可以洞察先机,但是通过团年饭上卿落的举动,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卿落微仰着头,揶揄道:“老实说,你其实是不是贿赂了师傅得来的这白虎阁阁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