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音》苏影衣

36、旧识

　　沃尔图里的大厅今天显得格外空旷，马库斯很不习惯地看了眼左侧空荡荡的两张座椅，心底有不安悄无声息地蔓延。

　　海蒂匆匆推门进来，“大人，欧克斯家族的特使求见。”

　　来得好快，马库斯暗自苦笑，还真是找准了这个空当啊……但他询问海蒂的声音却依旧毫无起伏，“是哪位？”

　　“高登夫人。”

　　“带她去别苑吧，那里适合招待老朋友。”

　　海蒂怔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丽贝卡悄无声息地从一旁的阴影里闪出来，“需要我通知两位夫人么？”

　　“当然。”马库斯伸手轻揉着太阳穴——阿罗离开的未免太不是时候——以凯厄斯现在的状况当然没法见任何人，要自己去试探高登夫人的口风，还真是高难度的任务……

　　蒂塞娅·高登认真打量着这座别苑，这是个和沃特拉完全不同的地方，没有那种庄严肃穆却令人压抑的气氛，空气中弥漫着芬芳的花香，隐约可闻叮咚悦耳的泉水声，整座庄园的布置是经典的安诺略王朝全盛时期的风格，其中又混合了少许东方园林的风情，清新明丽中透着一丝灵动。

　　她露出一丝微笑：“要不是规模小了很多，我真要怀疑安吉鲁是不是用魔法把整个海因耶尔家族的伯爵领都搬过来了。”

　　马库斯淡淡一笑，将蒂塞娅请进了客厅，“高登夫人，在别苑款待您或许是有些失礼，不过这里比较清净。”

　　“清净……”蒂塞娅玩味着这个词，“杰森，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一千年，还是两千年？似乎都有些生分了。”

　　“您是欧克斯家族的元老重臣，而我是沃尔图里的决议者之一，在这种情势下，适当的避嫌是必要的。”

　　“是么？这还真不是我喜欢的说法……”蒂塞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忽然问道，“杰森，其实你并不喜欢沃特拉吧？”

　　马库斯不置可否地笑笑，但蒂塞娅似乎没打算就这样结束话题，“杰森，我曾经说过的，最高家族不适合你——无论是过去的欧克斯，或者今天的沃尔图里，都一样。”

　　“杜纳西殿下恐怕不会愿意看到我逍遥自在——高登夫人，我很感激您一直以来的关照，不过杜纳西殿下的原则一向是无法得到的便须毁灭——就算是您和高登大人，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不是么？”

　　蒂塞娅苦笑，“说得是呢——你的天赋对任何一个觊觎着最高宝座的家族而言，都是贵重的财富。但是……”她微微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也不是绝对没有例外，杜纳西殿下对安吉鲁不就无可奈何么？”

　　“纳凡特大人付出的代价，对他而言，恐怕远比失去永生来得高昂——您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一点。”

　　蒂塞娅轻轻叹了口气，“所以，这就是安吉鲁建立沃尔图里的原因，也是你追随他的原因么？”

　　“我不知道纳凡特大人是否因此而下定了决心，但我自己并不是为了这个理由——在我眼里，就象征意义而言，欧克斯或者沃尔图里，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那么……”蒂塞娅困惑地皱起眉。

　　“高登夫人，都说血族会忘却转变前的过去，可是，有些事情，就算过了三千年，对我来说，还是和昨天一样。”马库斯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却不是他惯常的那种漠然，而是透出浅浅的，悠远的伤感。

　　“你还惦记着那个约定么？”蒂塞娅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她知道，那是杰森·海因耶尔最大的遗憾——失去成为光明神官的机会，失去能够站在最景仰的人身侧的机会。

　　“是。”马库斯回答的并没有一丝犹豫，“高登夫人，我之所以选择沃尔图里，只是因为，他是纳凡特大人。”

　　“这样呀……杰森，你真的那么确信，即使三千年过去，他还是从前的安吉鲁么？”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但我也相信，有些东西并非岁月所能够侵蚀。”

　　“你没有成为光明神官还真是可惜呢……”蒂塞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安吉鲁是最出色的光明法师，但是，身为暗月之神的子民，却仍然固执的坚持对光明之神的信仰，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高登夫人，您的来意难道只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些么？”马库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然而这个问题恰恰是他眼下最不愿意谈论的。

　　“自然不是……”蒂塞娅斟酌着字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杜纳西殿下想见见敏特侯爵，他已经到了沃特拉附近……”

　　夕阳的余晖渐渐湮没，夜色降临小镇，酒吧开始变得热闹——最近新来了位调酒师，手艺精湛，还是个正点的美女，酒吧的生意一下子红火了许多，老板自然开心，只是这姑娘待人未免冷淡了些，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彻丽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手中的调酒器，对周围酒客的拨撩置若罔闻，忽然，她微微皱起眉——门口传来同类微弱的气息。抬眼望去，穿着黑色风衣，带了一副墨镜的少年旁若无人地走近吧台，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叫人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

　　“给我一杯龙舌兰。”声音虽然悦耳，却透着一股清冷的威压。

　　“我可有点怀疑，你到了能饮用这种烈性饮料的年纪么？”彻丽的嘴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少年摘下了墨镜，那双亮红色的眼眸里闪耀着邪魅而妖异的光芒，“你说呢，女士？”声音里带着一种挑衅的意味。

　　彻丽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杜纳西不是安吉鲁，他可不会介意因为一时兴起而把这座小镇变成死城。“好吧，推荐你一种来自远东的百果酒。”说着，彻丽的双手开始忙碌起来，过了一会儿，一小杯晶莹纷彩的液体被摆在杜纳西面前，“试试看你能喝出几种味道。”语气里带着点考较的味道。

　　杜纳西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细细地品了一口，“柠檬的清新，奇异果的酸甜，葡萄的香醇，似乎，还带了点梅子的青涩？”

　　“不错嘛，居然尝出四种味道。”彻丽轻轻鼓掌。

　　杜纳西又喝了一口酒，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你调了玫瑰花露进去？”他的语气里透出些微讶然。

　　“厉害，居然连这个喝出来了。”

　　“我只是想证明，别人能为你做到的，我也可以。”杜纳西看向彻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热切。

　　彻丽却岔开了话题，“你可知道，这五味被远东的一位调酒师命名为玫瑰人生。”

　　玫瑰人生，听起来意有所指啊……杜纳西放下酒杯，“倒是很恰当的名字，不过，我很怀疑，这到底该算是酒，还是果汁。”

　　彻丽笑了笑，“从某种层面上说，是适合你这个年纪的饮料。”

　　“这听起来像是个冷笑话。”虽然这样说，杜纳西还是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抬起头，却看到彻丽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忍不住皱眉，“怎么了？”

　　彻丽用只有吸血鬼才能听到的音量和语速低语：“我可真不敢相信，眼前的是杜纳西·欧克斯殿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那是因为，你与众不同。”

　　“你怎么会跑来这里？”彻丽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中的调酒器，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这镇子可已经在沃尔图里的势力范围内了。”

　　“那你呢？离凯厄斯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吧？”杜纳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一向只在那一天才准时出现么？”

　　彻丽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偶尔我也会改变习惯。”

　　“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杜纳西的嘴角泛起一丝莫测的笑意。

　　“听到风声的那个人是你吧。”彻丽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想早点回家而已。”

　　“那就该回城里看看，也许会有特别的收获。”杜纳西丢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转身走出酒吧。

　　彻丽微微皱眉，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