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音》苏影衣

31、神意

　　基尔大学。

　　苏芸坐在餐厅的一角，装模作样的扒拉着自己面前的一盘子色拉，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另一边角落里的一对——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范姵的变化，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拥有如此完美的情人，很少有女孩会不沉醉于这样的爱情，但是，林德曼·敏特，即使只是“银狐”的身份，也已经不是像姵儿这样的普通人所能承受，更不要说他在黑暗世界中举足轻重的地位……苏芸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范姵的那个手镯上，祝福与诅咒相交融，形成一股强大的驱动魔法，推动手镯主人的命运——这力量之强大，即使是她也难以阻止和改变，如此难以撼动的宿命，唯有来自于欧罗巴六大主神的意志方可解释。是暗月之神早已安排好的轨迹，还是黑暗女神精心设计的圈套？苏芸轻轻皱了下眉，猜谜从来不是她擅长的，或许，真的是时候和林德曼谈一谈了。

　　她正打算起身，却发现杨昆从餐厅门口走进来，不由微微一怔——看杨昆的脸色，貌似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不出她所料，杨昆在她身侧坐下，压低了声量，轻轻道：“我去了趟沃特拉，光明神的大祭司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你还真无聊，难道就为了验证这一点特意跑一趟意大利？”苏芸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魔族果然都是些随心所欲的家伙。

　　“至少我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黑暗女神要在他身上费那么多功夫——光明审判的威力足以伤害黑暗神祗，我若是塔丝雅，也不会愿意让一个凡人拥有这种力量。”

　　“凡人的寿命有限，不过短短百年，你不觉得塔丝雅这样做反倒是弄巧成拙么？”

　　“这才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小芸，你要知道，虽然血族号称厌恶秩序与束缚，但其实内部一样等级鲜明。基努拉瑞固然钟爱混乱，却不喜欢失控。”

　　苏芸有些困惑地看着他，“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真正的血族是获得暗月之神承认的生物，而其他的被转化者，不过是转化者的仆从罢了——黑暗术士想要猎捕吸血鬼可不是那么的轻而易举，那些被他们控制的家伙绝大部分都是吸血仆从，控制它们并不比控制亡灵法师或者骑士困难太多。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安吉鲁可是初代血族。”

　　“这不应该啊……”苏芸看起来更困惑了，“是塞勒斯转变了他，他怎么可能是……”说到一半她的脸色忽然变了——在血族的转变过程中，源血的等级才决定被转变者的阶位，而转变者更像是一个仪式执行人。“你的意思是，基努拉瑞给予了他黑暗之神的血液来完成转变……但是，为什么？”

　　杨昆摇摇头，“不知道，这大概要去问暗月之神。或许，你还该问问光明神为什么不收回他所赐予的神力——拥有释放光明审判力量的侍神者，是帕撒拉在凡间的代言人，只要这神力不曾消失，他的身份便不会改变。”

　　苏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算光明神殿后继乏人，但让吸血鬼成为光明神的代言者，也未免太匪夷所思。”

　　“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杨昆轻轻笑了一声，“神恩不会无故降临，所有神明在这一点上都是斤斤计较的商人，而且你也该感觉到了吧，最近的能量波动很频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苏芸沉吟不语。隔了好一会儿，她看到凯厄斯陪着范姵离开了餐厅，确认他们走远之后，她才缓缓地向杨昆道：“这些话，你其实是想说给他听的吧。”

　　杨昆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那可是暗月之神的大祭司，你确定他不是知情者？”他顿了顿，又道，“说起能量波动来，我还有个收获——在沃特拉城附近，发现了江暮影踪迹，她藏的可还真好，费了我偌大力气才……”

　　“慢着。”苏芸打断了他的话，“江暮影是……？”

　　“也许，你更熟悉螭琉这个名字？”

　　苏芸皱起眉，“水云龙后？”

　　“也是大名鼎鼎的血妖，虽然销声匿迹有快两千年了。”

　　“严格说来，没那么久——我在君山修道时，还偶有听闻她的消息。”

　　“要是这样，可就更有趣了——无论龙族还是妖族，都是统一口径说她在成为血妖后不久就远走西方。”杨昆的嘴角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容，“这里面大有文章。”

　　“欧罗巴与神州之间无法直接使用法术传送，千年前交通远不如今日便利，是什么理由让她不惜如此重重跋涉？龙族和妖族又为何对此讳莫如深？”苏芸忽然发现眼前的麻烦似乎远比她预料中来得复杂，“你有什么建议么？”

　　杨昆耸耸肩，“我可不擅长猜谜，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绝不会是普通事物。”

　　苏芸轻敲着桌面，似乎在思忖什么，隔了一会儿，她忽然道：“我记得螭琉曾经在辰离之穴附近闭关修炼过一段时日，按时间推算，似乎就是她成为血妖前后。那里是传说中的上古妖族圣地，埋藏着帝俊的旧物……”

　　“帝俊？”杨昆也皱起了眉，“你这么一说，我到想起来，她用来隐藏气息的那件宝物，仿佛便是大衍之环——若真如此，就无怪乎我费劲心思却始终探不出她的真实位置。只是，这样说来，莫非她当年在辰离古穴中竟有奇遇？”

　　“那是昔年帝俊的随身至宝之一，幸而是你，若换了旁人，只怕连她的踪迹都未必察觉的到。”苏芸的额头蹙的益发紧了，大衍之环现踪于欧罗巴，那么另一件上古异宝，同样属于帝俊的太虚天一是否也流落到了西方？螭琉在千年间不辞辛劳往返于欧罗巴和神州是否与此有关？

　　杨昆却想到另一件可疑之事，“这倒是奇了——大衍之环既然在她手中，凭她的手段加上龙族和妖族为她遮掩，怎的在神州仍会有人知晓她的消息？”

　　苏芸一怔，这确是奇怪，以螭琉之能，加上大衍之环在手，寻常术者怎可能发现她的踪迹？除非是有大能为之人刻意探寻……“关于水云龙后的行踪我当年大半是从袁师姐口中听说……”说到这里，她忽地顿住——是了，袁紫烟本是大司命座下的侍女，螭琉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却逃不出大司命的法眼，只是，这又为了什么？

　　听了苏芸的话，杨昆觉得事情益发可疑，“这样说来，竟是玲珑一直在关注她的行踪了，难道是为了帝俊的遗物？”

　　“神器有灵，就算她拿到了太虚天一，也奏不出神魔之音，除非……”

　　杨昆不待她说完，便接口道：“除非帝俊复生对么？这你却不消担心，在阴世幽泉之下，业火炼魂重生，前尘往事便尽为灰烟，如今的洛翁只是日魔，昔时帝俊的种种，早已不复记忆。”

　　苏芸微微摇头，事情恐怕并不如杨昆所想的那般简单，然而其中涉及神族隐秘，她却是不便开口，只得道：“我想，还是设法见一见这位江夫人为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