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勒马听风吟

5、可以

　　林枫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的。
　　他茫然地盯着眼前随风摇曳的几棵树，直到感到身后有什么动了一下，一个略带鼻音的声音响起，他被瞌睡虫带走的理智才瞬间回归，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来电话了，不接吗？”
　　林枫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就看到陆谦也是一副被吵醒的样子——胳膊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眼睛没完全睁开，感受到林枫的动作，下意识地抬头冲着林枫笑了一下，有股说不出来的性感。
　　林枫：“……”
　　妈的好帅。
　　好在手机铃声还在不懈地响着，没让他继续沉迷下去。
　　他快速掏出手机，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现在虽然已经十月底了，但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太阳依旧很温暖，陆谦刚才把林枫哄睡着，自己想通之后也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只是没多久就被林枫的铃声吵醒了。
　　不知从那儿吹来一阵风，卷着地上的落叶盘旋了几圈，林枫就站在那边的风景中心。
　　陆谦嘴角噙着笑意，神情颇为轻松地盯着打电话林枫，但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林枫眉头越来越紧，只说了两句话就挂了电话。
　　一句是“你们别理他”，一句是“我这就回去”。
　　陆谦马上猜到是书店出事了，嘴角瞬间落了下来，眼神凌厉地站起身，又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地陆谦，“店里出事了？”
　　林枫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地厌恶，听到他不同以往的严厉语气，不由得一愣，随即歉疚地点点头，“抱歉，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你——”
　　陆谦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我陪你去。”
　　听了他的话，林枫有些欲言又止，陆谦收回踏出去的右脚，挑眉道：“不方便？”
　　林枫叹了一口气，示意陆谦跟上，“也不是不方便，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谦看他脚步一点儿也不急，甚至有点儿拖延时间的意思，知道不是什么紧急事件，便放下心来，耐心地等林枫开口。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一句话概括就是：他那个狂热的追求者又来到了店里，跟门神似的坐在店门口，扬言见不到林枫不罢休。
　　事情本身没什么好说，但真要追究起来，还挺让人无语。
　　父母去世以后，林枫和林婷就被姑妈接到了自己家。
　　姑姑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江晚。
　　江晚比林婷大了几个月，上半年生人，所以比林婷高一届，今年刚刚大学毕业。
　　小丫头性格风风火火，敢爱敢恨，男朋友没交两个月就要带回家。
　　男孩叫李帅，据说是搞文学创作的，林枫和姑妈都看过照片，帅不帅的先不说，因为根本看不出来——好好的头发染得花白，脸上好几层粉抹的亲妈都认不出来。
　　那打扮也过于随性，身上戴的配饰多到林枫看照片都觉得累眼睛。
　　林枫由于年龄和工作的原因，和大学生接触很密切。
　　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穿着，也尊重每个人的审美，所以看到李帅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姑妈一大把年纪了理解不了啊，任凭江晚说破了大天也不让李帅进门，连带着把江晚也骂了一顿。
　　小丫头不敢和妈妈横，又心有不甘，觉得委屈了心肝宝贝，便让林枫这个便宜哥哥请他们吃大餐，好补偿一下他们受伤的心灵。
　　姑妈对他们兄妹俩视如己出，林枫对江晚自然有求必应，一星期后就安排好一切，带着林婷一起去吃了他们所谓的大餐。
　　后来林枫不止一次地回想那天吃饭时的情况，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展现了什么特别的魅力，以至于能把李帅迷得七荤八素，转头就和江晚分了手。
　　事情刚开始的时候林枫还以为谁在恶作剧。
　　当时他正在书店看书，突然收到一个陌生人发来的短信，没有署名，但上面带了林枫的名字。
　　来信人言辞诚恳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炽热的爱意，说什么真爱不分性别，不看时机，现在才遇到他是上天给他的考验，他一定要冲破层层束缚和林枫比翼双飞。
　　可以说是非常感人。
　　奈何林枫当时已经对爱情绝望了，只想做个没有感情的书贩子，五分钟内没猜出来是谁，随即就把短信删了。
　　接着他就接到了江晚打给他的电话，战斗力惊人的姑娘根本没给林枫开口的机会，一口气骂了李帅整整半小时。
　　林枫好不容易才从她滔滔不绝的国骂中抓到了重点：今天还跟江晚你侬我侬的李帅移情别恋了，而且让李帅单方面移情的人，正是林枫本人。
　　刚才的短信也不是谁在恶作剧，是李帅在真情实感地表白。
　　事情走向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我说那个狗东西要你电话干嘛呢！合着在这儿等着老娘！还想让我带他见家长！我一刀把他剁了让他去见我祖宗都算轻的！就算他看上的是林婷我也没那么气啊！这杂|种不知道想什么呢！表哥你别理他！我明天就去撕了他！”
　　林枫在恍惚中安抚了江晚半天，确定她情绪稳定了下来，不会做傻事上社会板块的新闻头条，才彻底放心，挂了电话。
　　刚才的短信被他删了，号码他没记住，也就无从找李帅问个清楚。
　　没想到这傻|逼第二天竟然直接找上了书店，在一众读者吃瓜的眼神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林枫不回短信。
　　好像林枫是那不解风情的负心汉。
　　林枫简直满头问号，莫名其妙，只觉这孩子可能是脑子有点问题，便好心地给警|察叔叔打了电话。
　　谁知清净没几天，他又抹得花枝招展的卷土重来了，这次像是吃了教训，不敢进店，只坐在门口，不哭不闹，有时还能和过往顾客聊几句。
　　林枫知道这样不是个事儿，便以一种“知心哥哥”的口吻跟他推心置腹地交流了一个多小时，表示自己不喜欢男生，而且已经有女朋友了——当然是在骗他。
　　目的是让他从哪来滚哪去，不要妨碍自己做生意。
　　不过这家伙早有准备，刷刷掏出几张打印纸，上面赫然是林枫这几天的踪迹，两点一线的行动轨迹证明了他根本没有女朋友。
　　而李帅无视林枫彻底冷下来的脸，沾沾自喜地说他已经从江晚那里套出了林枫的性向，最后满怀信心地总结道：即使林枫喜欢女孩子也没关系！我李帅已经做好了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你的准备！
　　林枫觉得以他正常人的脑回路理解不了眼前的奇葩，一言不发地把打印纸接过来，利落地把他第二次送进了宫。
　　还跟来接人的公务人员热心建议：去精神科帮他挂个号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但现在的情况是，显然他没被送进精神病院。
　　而且因为他只是跟踪，没对林枫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根本关不了几天。
　　等林枫挑着重点给陆谦讲完，他们正好快到书店，陆谦一抬眼就看见了那头碍眼的白毛，正坐在门口四处张望。
　　林枫也盯着那个方向，叹了一口气，“就是他。”
　　林枫其实不太好意思跟陆谦说这些，毕竟这是自己没处理好的私人关系，而他和陆谦，说在交往吧，没人挑明，说是朋友吧，又不太妥。
　　除了尴尬，他还怕给陆谦添麻烦。
　　他垂眸把眼底的失落掩去，带着点儿孩子气地抱怨：“我都想打他了。”
　　话音刚落，林枫就感到一双大手落到了头上，同时带着点儿笑意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打人不是好孩子。”
　　林枫：“……”
　　头更低了。
　　陆谦放|纵自己在林枫的头上摸了好几下，然后站到他对面，正好挡住了李帅扫过来的视线。
　　迎上林枫疑问的目光，他思考了几秒，还是抬起一只手捏住林枫的下巴。
　　感觉到林枫瞬间的紧绷，陆谦用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低声安抚道：“放松。”
　　林枫听闻，好像猜到了他要干什么，虽然还是紧张，但还是听话地慢慢放松身体。
　　紧接着他就听陆谦问道：“刚才听到冯然然说什么了吗？”
　　下巴被禁锢，大脑好像也运转得不太灵敏，林枫下意识地就“嗯”了一声。
　　陆谦又说：“她说的什么？”
　　林枫：“……”
　　说了什么？
　　说了——
　　他眼神一闪，一句台词在脑子里响起：陆谦对你很满意啊！
　　这要他怎么说？
　　所以他嘴巴动了几下，还是闭上了嘴。
　　好在陆谦也不是真要他说，自顾自地答道：“说我对你很满意。”
　　林枫坚持不下去了，他握上陆谦的手想挣开，但无济于事，只好垂眸躲开他的视线。
　　“那你呢？”陆谦又问，“满意我吗？”
　　他不说话，陆谦便一瞬不眨地盯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满意我吗？”
　　林枫喉|结动了动，在他紧追不舍的目光中渐渐妥协。
　　他说：“满意。”
　　接着他就看到陆谦嘴角扬起，笑意直达眼底，展现了一个让人头晕目眩的笑容。
　　虽然陆谦不是面瘫脸，但一直以来的笑容都是礼貌而疏离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么真切地笑容。
　　他一时看得入迷，猝不及防地就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枫整个人贴到陆谦身上，被他搂住的后腰瞬间紧绷。
　　接着他就听见陆谦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同时引起了胸腔共鸣，“那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一直悬在头顶的大锤终于落下，林枫慢慢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闭眼感受着两人逐渐同步的心跳。
　　笑着回答：“可以。”

作者有话说

　　李帅：不行，
我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