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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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子巷昨夜来了一对母女。
里子巷租金便宜，地段也不差，除了旧了点，是一个不错的住所，有人搬进来，也有人离开，不算什么大事。可听说昨天搬进来的那对母女不一样，年轻的母亲长了一张魅惑人心的脸，跟深山里的狐狸精似的，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心给勾走。一身旗袍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动人，明明哪哪都没漏，男人们却恨不得把眼珠子摘下来按到她身上。
这个消息散开，像是往平静的湖里扔了一颗鹅卵石，涟漪一圈圈的散开，荡进街坊邻里的心里。
住在里子巷的女人，大多跟着自家男人半辈子，眼界不高，从没有见过谢黎这样的女人，她们不知道她是善是恶，但是毫无疑问她的到来给她们带来无限的危机感，她们感到危险，这样好看的人像是染着剧毒的花，稍稍一碰就要带来灾祸。于是她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女人对于未来威胁的感知总是十分敏锐，不需要太多的沟通谋略，她们自己就能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谢黎母女刚搬进来没两天，谣言就不绝于耳。他们说谢黎是有钱人家的情妇，别人玩腻了，被赶出来，带着一个拖油瓶。人言可畏，那些女人们阵营强大，也不玩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种把戏了，当着人家的面也不留情，刻薄的话像毒蛇的牙齿，一下一下刺激着人心。
小谢玥总是皱着一张脸，扯着谢黎的衣服不放，她不喜欢这里，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眼睛里的东西都让她感到可怕。谢黎眼眸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天，里子巷的女人们发现，那个长的妖媚的女人脱下旗袍，换上了粗布衣裳，尽管粗衣之下的曲线难以遮掩，却让她们有了一种诡异的成就感，长的好看有什么用，最后和普通女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她们沾沾自喜，像是打了胜战，男人们却垂头丧气，感慨少了一道风景。
后来谢黎安守本分，没听说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跟男人总是保持着三分距离，不冷不热，让那些女人安了心，加上她手巧，隔三差五的给街坊邻里送自己做的衣裳，讨的人欢心，渐渐的流言也就散去了。大半年相处下来，竟也有了邻里之交。
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只有谢黎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会看人心，人们大多世故，诡谲，贪婪，她懂得怎么讨好他们，让自己和小孩儿过得更好，她舍不得自己的小孩儿知道这些，却无能为力。
她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几件刚做好的衣裳，月光温柔似水，抚摸着她的脸颊。
“玥玥，来。”她招手，唤来身边的小人儿。
谢玥放下手中的画笔，挣着小短腿从椅子上下来，慢慢悠悠地走到谢黎身边。
谢黎将手里的几件衣服分好装进袋子里，交给谢玥，“红色袋子是邹婶的，蓝色袋子的是妍丽姐姐的，剩下的是隔壁周婆婆的，小月亮乖，帮妈妈送一下好不好？”
谢玥点了点头，乖乖的应下，她总是帮着送衣服，10岁的小孩，小小的一只跟个球似的，挨家挨户的喊人，声音软软绵绵，很讨人喜欢，大人都爱叫她小月亮。
“婶婶在家吗？”这是最后一家了，谢玥抱着袋子站在门外，怯生生的，脑袋往里探。谢玥有点怕周婶，她爱数落人，嗓门也大，一开口一个巷子的人都能听得见，生起气来更是吓人，她有好几次看见周婶拿着锅铲追着李小康跑，从巷头追到巷尾，家都要给她拆掉。半晌没有人回答，小谢玥不甘心，扯着嗓子又喊了两声。屋里传来东西碰撞的声音，谢玥以为是老鼠，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不然把衣服挂在门上好了，周婶回来就能看到。
谢玥掂着脚，努力地将袋子往门把上挂，脸都憋红了。门突然往外面推开，谢玥没反应过来，猛地跌坐在地上，屁股疼的她眼冒金星。
李小康看见来人，吓得脸白了白，下意识的将手放进上衣口袋里。“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玥皱着脸，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太疼了。
“我问你话呢，哑巴了吗！”李小康挥着拳头，作势要打她。谢玥被吓了一跳，讷讷的说
“我，我给婶婶送，送衣裳。”
李小康收回手臂，松了一口气，“你没瞧见什么吧？”
谢玥还摊在地上呢，擦了一把脸，“我想把衣裳挂在门口，你就推门了。”
李小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恶狠狠的说，“今天看见我的事不许和别人说，你要是敢说的话，我就天天往你的衣服里丢毛毛虫，听见没有！”
谢玥吓得脸色一白，哆哆嗦嗦的回道，“听，听见了。”
李小康笑了笑，没有丝毫欺负比他小了两岁的小孩的愧疚感。低头看了看吓得不行的小朋友，拎走了她手上的袋子，施舍似的从嘴里给出了两句话，“我妈不在家，接傻子去了，衣服我替我妈拿了，你回去吧。”
谢玥听不懂他什么意思，但她十分害怕李小康，拍了拍身后的泥，急匆匆地往回走。
夜深了，邹婶家门口围了一群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她带回来的小孩儿。
“喲，艳红，这就是你姐家小孩呀，看着挺机灵啊。”李雅靠在门边嗑瓜子，壳吐得到处都是。
院里站着一男孩，长得白白净净，跟瓷娃娃似的，和巷子里的小男生都不太一样·。
邹艳红翻了个白眼，手指头使劲儿戳着男孩的脑袋，像是要在上面戳出一个洞，“机灵个屁，克爹又克妈的小杂碎，我好心带回来养着，还不乐意，他娘的还咬人！”周艳红揉着手腕，嘴里骂骂咧咧，狗东西看着瘦，劲儿却不小，早晚拔了他这口牙。
“咬人这可不行，燕红你得好好教，这个年纪最容易长歪了。”李雅嗑完瓜子了，将手往身上抹了抹，一动身上的肉就一晃一晃的。“小崽子不听话，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不然养成白眼狼，到时候吃亏的可就是你自己啦。”
这话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邹艳红抱臂，上下扫了她一眼，“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多放些心思在自家男人身上吧，昨个我还在镇上瞅见他了。”
周围的人哄笑，李雅脸色涨得通红，自己家男人爱玩，她也管不住，急了还往外跑，十天半个月不着家，街坊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有时候见着了还会阴阳怪气地招呼两声。李雅恨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也恨这些嘴碎的杂种，恨不得上去撕烂他们的嘴。她狠狠地瞪了周艳红一眼，往地上吐口水，转身走了。
“看什么看什么，都散了，都没见过小孩还是怎么地，没见过回家自个生去。”邹艳红吆喝着赶人，围观群众一哄而散。
程柏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的。
“啪”邹艳红一掌拍到程柏头上，这力道，西瓜可能都会被拍烂。“木头桩子做的吗，话都不会说？”
程柏依旧一言不发，眉头都没皱一下。
邹艳红啐了一口，“李小康！死哪去了，还不快出来！”半晌，里面没有回音。
“天杀的，一天到晚找不到人，有本事死外边去别回来！”邹艳红抬起手，扯动了伤口，疼得她眉头一跳，一时间怒从中来，“狗崽子，你妈不是老师吗，还教你咬人？”
程柏一听，猛地抬起头，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你再说一句？”许久没开口，程柏的声音嘶哑粗砺，加上他的眼神，竟有些唬人。
邹艳红顿了顿，转念又想到，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怕他不成。周艳红抱着双臂，斜眼看他，“喲，不是哑巴啊。我说你妈怎么教书的，怎么教了条狗出来。”
程柏紧紧握着拳，剧烈地喘着气，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撕碎。
“幸亏你妈死的早，不然得把你教成什么样啊。”
“你闭嘴！”程柏弓起身子，猛地撞向邹艳红，邹艳红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被撞到在地，背磕到了门槛，痛的她直打滚，“哎哟哎哟，我的腰，你个杀千刀的，赶快扶我起来。”
程柏站在她旁边，紧绷着身子，微微颤抖着。半天周艳红才缓过来，她站起来，拿起门边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打，“反了你了，啊？现在就敢和我动手，不治治你是不是要把房子拆了啊？”周艳红尖叫着往他身上送棍子，看着竟有些癫狂。
程柏的背挺得直，死死咬着牙，被打的这么重也没吭声。
棍子打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明显。
“呀！”门外传来了轻呼声，声音软软的，像是被惊扰的小动物。
程柏往门口看去，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姑娘，眼神没有温度，仿佛是夜里爬出来的恶鬼。
谢玥吓了一跳，死死地捂住嘴，转身往家的方向跑去，太可怕了，周婶一家都不正常！
程柏收回视线，深深的喘了一口气，邹艳红像是想要了他的命，下手一下比一下狠。程柏眼神开始涣散，倒在了地上，恍惚间听到了哭声。
谢玥紧紧地抓住谢黎的衣角，她怕死眼前这个女人了。谢黎和周艳红在讲话，那个男生就倒在邹艳红脚边，一动也不动，谢玥想起刚刚他看自己的那一眼，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她拽了拽谢黎的衣角，抽抽噎噎地，“妈妈，他是不是要死了？”
“小月亮别瞎说，外边的野小孩命硬着呢，死不了。”邹艳红皱着眉，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谢玥。
谢玥被她看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嘴巴一瘪，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一边哭一边喊，“周，周婶要把他打死了，呜呜呜，他，他要死了。”越哭越大声，干脆扯着嗓子喊。
邹艳红急了，想上手去扯谢玥的衣领，谢黎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挡了周艳红的手。“周婶，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见谅。”
“你快让她别号了，大半夜的，鬼都要给她号出来了。”邹艳红怕她把周围的人招来，急的跳脚。
谢玥抖了抖，号的更大声了。
“我知道你在气头上呢，这个年纪的男生不好管，是要好好收拾。”谢玥哭的谢黎脑仁疼，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立刻收了声，抽抽嗒嗒的，时不时还打个嗝。
邹艳红见谢玥终于停下来了，松了口气，“就是，我这是在教他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棍棒底下出孝子。”
“周婶说得是，不过今天不是他刚来第一晚嘛，难免有些不习惯，你也别太和他较真，还有街坊邻里都看着呢，总归不太好。”
邹艳红皱了皱眉，“我这光明正大教我侄子呢，谁敢有意见？”
“教自己侄子自然是没问题的，但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家嘴里都漏风，尤其是李雅，眼巴巴的，就等着抓你的把柄呢。”
周艳红觉着她的话有些道理，李雅那个大嘴巴，巴不得自己有什么尾巴落他手上。
“要不这样吧，我带这小孩回去给他上上药，顺便给他教导教导，让他今后不敢再违背你的意思。”
周艳红寻思着这样还省了麻烦，便随她去了，“你可得好好给他说说，我可不想真养一头白眼狼。”
“那是肯定的，周婶放心。对了，我刚关店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你家李小康了，往街边的网吧里窜呢。”谢黎提醒道。
邹艳红一听，立马抄着扫帚就往门外走，边走边骂，“小兔崽子，胆儿肥了他，看我今晚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等到邹艳红骂骂咧咧地走远了，谢黎才蹲下身子把小孩抱起来往家里走。
谢黎叹息，这才刚开始，以后也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回到家后谢黎给程柏上药，他的背青青紫紫的一大片，看着十分骇人。
谢黎刚到的时候，看见这孩子一声不吭的抗揍，也不知道怎么忍得下来。
谢玥在旁边安安静静地递药，心里有些不好受。
“妈妈，他好可怜。”
谢黎叹气，摸了摸谢玥的头，“玥玥，你要知道，这世上许多人活的都不好，他们过得苦，可是他们不可怜，他们都是勇士，不是可怜虫。”
谢玥懵懵懂懂，不太明白谢黎的话，她走到程柏旁边，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