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来过》若水飘

56、窗外风景 一开一合

　　八十四

　　晚上躺在医院的床上，收到了曲晓国庆节过完就订婚的消息。

　　算算时间，他俩认识也就一个多月吧。

　　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也就是转眼间的事了。

　　曲晓果然是当机立断的人。跟我记忆中嘟嘴撒娇的小女孩判然两人。

　　陈然看我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抛出了一个炸弹：学校要提高就业率，国庆节以后可以自由离校，只要签了单位，包括实习就可以顺利毕业。

　　这果然是个炸弹。让我一夜思前想后，早日离校，还是早点实习。

　　陈然笃定要考研究生的，自然要在呆学校里。

　　而我？

　　生活的方向，今后的路，许多选择突然就把人推向了必须要选择的档口。

　　我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境。

　　在叠嶂迷乱中，我看见了奶奶拉着我的手，走着走着，突然就不见了。

　　然后我转身看见妈妈，她追着我，一直在喊我。

　　过了一会，我牙一颗一颗往下掉。满口是血，我吓得呜呜哭了。

　　陈然叫醒我。

　　原来是个梦。

　　我下意识用舌头检验了一下牙齿，还好都在。

　　“怎么了？”

　　“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见我奶奶拉着我的手，忽然走进了一片丛林，不见了。我着急的往前走，后来我妈妈出来追我，挡住了我，然后又进入了下一个梦，满口牙一个个掉，满嘴是血。”

　　陈然望着我：“上面的牙，还是下面的？”

　　“好像是上面？”我想起梦里异常清晰，“对，就是上面的。这儿。”我指着脸，张开嘴。

　　“我听我奶奶说，梦见牙掉，是亲人要离开。上面的话，估计是爷爷奶奶老一辈。”

　　“真的，假的。”

　　我赶紧坐端正，心里祈祷，梦就停在梦里。千万别来现实中。

　　天已经大亮了。

　　陈然打电话叫楚一天赶紧起来，躲避早高峰。

　　我们坐着医院救护车回的学校，其他人都去教室上课了。

　　方楚文没课，把我背到了阅览室门口。

　　“你在宿舍，来回上下楼不方便，今天一天你就在阅览室看书复习迎接考试吧，记得少喝水，憋到下课，等着我们。”

　　我撇嘴：“陈然后面两节课是自习，会来找我的。”

　　方楚文歪着脖子看着天空，好像没听见我的话。

　　过了一会他自言自语道：“要不然，我让我父亲开车接上刘大志，我们送你回家得了，反正现在都开始找单位实习了，学校都睁一眼闭一眼，盼着让大四的学生们早点离校了。”

　　我想着昨天陈然说的话。看来大家都在考虑出路了。可转念一想刘大志还在试用期，表现不好，留不到单位怎么办？

　　于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以为我不想回去是怕麻烦。方楚文俯下身子道：

　　“其实，我们也不只是为送你回家，重点是我们全家还有一件大事要办，我们去省亲，刚好可以顺带捎上你和刘大志。”

　　“那就等到元旦吧，赶着元旦回家。都不耽误。”

　　方楚文说：“你这样子，在学校里不太方便啊，重点是这个。”

　　“随便你吧，赶紧的，去找几本书过来吧，我就在门口，天作被，席当席，看书，等陈然。”

　　“拜托，你这是要睡觉的架势，你这两腿一伸就是灾难现场，我看你是想讹人吧。”方楚文不由分说给我挪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然后我又派他去给我找书了。

　　我跟他在一起好像很自然，从来不会不好意思。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望着他走远，我才拿起书本来。

　　两节课结束后，陈然就来了。

　　“跟班一会就到”，陈然拍拍我的肩膀，“得有人把你搬回宿舍呀，另外，明后天你考试怎么办？”。

　　“要不去医务室借个担架吧？”我出主意。

　　“你让我抬？”陈然瞪大眼睛，“别搞笑了。”

　　正说着，楚一天推着一辆轮椅过来了。

　　“还是你有办法。”我高兴的挣扎着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发现身子已经僵硬了。

　　“你别高兴太早，你们宿舍在三楼，轮椅上不去。”

　　楚一天冷冰冰的从身后递过来一句话。

　　方楚文也愣住了。

　　“是呀，总不能住教室吧。”

　　“我想了一下，陈然陪着你住学校对面的招待所吧，住两天，考完试你就坐车回家去，省的麻烦我。”

　　说完，楚一天从方楚文手里接过轮椅，推着走到我跟前。“上来吧，看在你脚受伤的份上，我请大家吃小吃城，随便点。”

　　方楚文看着我摇摇头，伸出手比划好久，欲言又止。

　　陈然笑着拉了一把方楚文，“走吧，去小吃城，割他肉去。

　　“你俩女妖怪，我不是唐僧。”

　　“长老，今天请我们吃什么呀。”

　　“女施主，西山有尊佛，石头雕刻，不知你能否啃动？”

　　“那要看是陨石、花岗岩，还是面包石。那得有人去搬来”

　　听着他们三个人默契得配合，我插了一句。

　　“孩儿们，快随我一起守住这花果山。”

　　然后我们几个人都笑了，笑声在通往小吃城的林荫道上飘荡，吸引了过往的学妹们。

　　我盯着七八个稚嫩的脸庞，仿佛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大一时候刚刚入校的315宿舍的几个人。

　　李小末，干练的短发，大眼睛，黑边框的眼镜，她总是慢吞吞的走后面。

　　叶子，拉着小末的手，抬头喊着，你们走太快，我俩跟不上。她的声音特别好听，第一次听她略带沙质磁感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我就在脑海里刻下了永恒的画面。蓝天绿树百灵鸟。对，那就是她，一直是她的样子。

　　听到声音，停下脚步的是晓燕。

　　不知道是何种吸引力，一直让她空着对面的床铺，跟我们混在一起。

　　“你俩蜗牛，黄鹂鸟在前面呢，快点呀。”

　　然后曲晓哈哈笑着，唱着“蜗牛与黄鹂鸟”那首歌曲。

　　肖娜和赵冰追着打闹，韩晓溪是夹在她俩中间，又是无奈又是委屈的看着我。

　　此时，我透过树梢看到天空，看见那天的时光，美好就静止在了那天。

　　八十五

　　考完试后，方楚文父亲真的开车来到了学校。

　　陈然将我行李收拾后，扶我坐上了车。

　　直到方楚文从小卖铺里买好了零食饮料，楚一天都没有出现。

　　坐定后，我对方楚文说了声——谢谢。。

　　方楚文说：“真的，不是专程送你的，我们一会去火车站接上刘大志就一起回家。”

　　“大志哥请假方便吗，他毕竟刚上班。”

　　“试用期提前结束了，大志哥很优秀的。”

　　“这么快就过了试用期？”我有点疑惑。

　　“实习的时候，都被一个主管内定了，工程师助手，负责画图。”

　　我看见方楚文父亲看了我一眼，我不好意思眨巴一下眼睛，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方楚文按捺着兴奋和喜悦道：“一水，你知道吗？上次大志临走前已经和我商量好了，明年过年的时候，大志去我家，到时候你也可以一起来。我家在昆山的一个小镇上，镇子很古老，四处环绕着水，你可以来感受一下江南水乡的年味。”

　　“我记得你说过的，好，明年我跟大志一起去你家，那时候我们应该都找到工作了，去你家蹭吃蹭喝。”

　　气氛逐渐缓和开来，我和方楚文的话就喋喋不休起来。

　　聊了一会家乡地貌和美味特色。”

　　说来说去都是好吃的，原来家乡在每个人的记忆里不是名山名胜古迹，而是家门口小巷口那一碗最稀松平常的吃的。

　　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想起了家乡的面皮，麻辣烫来。

　　武威面皮是全中国独一无二的。

　　最好吃的红薯凉粉，加上最好吃的陕西凉皮，再加上湖南臭豆腐的特制卤，加上西北风味的辣椒油、香醋还有油泼蒜、特制小菜，秘制蘸料，简直美味无比。

　　一想起，我就流口水。

　　听我这样说，方楚文说：“那我这次有口福了。我要去把你们那的小吃挨个尝尝。”

　　听见我俩的谈话，方叔叔笑了。

　　“我们开车可以停停走走，吃一路的，满足你俩肚子里的尝虫。”

　　方楚文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书包里翻腾半天，递给我一张他和刘大志的合影：“看看，我俩像不像双胞胎？”

　　“双胞胎？”我瞪大眼睛。

　　“眉毛上挑，单眼皮，嘴唇，你别说还真有点，就连身高。”我自言自语，对照方楚文想起刘大志来。

　　这时方叔叔对着车窗外喊：“大志，大志。”

　　“看见没，这就是该知道的时候。”楚一天笑笑。

　　大志将行李包放进车后备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冲我笑笑：“我本不打算回家的，后来听说你把脚扭伤了，有点担心，所以，反正就是在一起，大家刚好热闹热闹。”

　　“大志哥，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你俩是兄弟俩。”

　　“知道了，确认了。当初两个人一起聊，也是因为头像就是真人，真没想到，电视剧的镜头，还能在我身上发生。”

　　“你瞧我现在幸福的，一下子多了许多亲人。”

　　工作以后的刘大志变得健谈起来，而且言语之间没了以前的那份呆板。

　　说起话来，俨然有了工程师的模样。

　　白衬衣，西裤，小板寸。

　　就连原先有点黑的皮肤，也被南方的水质给养白了几分。

　　看见我盯着他看，刘大志掏出手机，照照。

　　疑惑道：“怎么这样看我，我以为我脸上长东西了？”

　　“看你变帅了。”方楚文打趣。

　　“我以前很丑吗？”刘大志一本正经。

　　“回家小一冰该开心了，一下子多了个哥哥，还是一枚帅哥，你猜一冰会喜欢谁？”

　　方叔叔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黑白照片递给大志，大志拿着照片对方楚文说:“说实话，你小时候没我好看。”

　　我凑过去一看，笑了。方楚文胖的五官不分，整个人像个肉嘟嘟的小猪。

　　“我家王一冰是颜值控，我猜他会喜欢小时候的大志，长大的方楚文。”

　　大志是我见过小时候最漂亮的男孩，可惜长抽了，正应了那句男孩越大越丑。听我这样说，大志脸上浮起一点笑意，望着方楚文道：“从小一起吃喝玩乐惯了，再帅也都不怎么不放在心上，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的，对不对？”

　　我看见刘大志将目光投向我。

　　此时我从方楚文手里接过一个红苹果咬了一口囔囔道：“熟悉的地方本来就没有风景，风景都在窗外吗？你瞧。”

　　此时车已经行驶至距离火车站很远的十字路口，街边上两个年轻的女孩和一个中年男子扭打在一起，男子身后还护住了另外一个女孩。停靠着路灯的工夫，街边已经站满了围观的群众，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瞪着眼睛，想探明真相，如同此时坐在车里，抻长了脖子向外探望的我。

　　方楚文将身子故意遮挡住窗户玻璃说：“你猜他们啥关系？”

　　刘大志在前座说：“这还用猜，无非就是薄情郎和有情人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不是有情郎和负心女的故事呢？”我反驳。

　　“我怎么看着像是男人和女人思维不对称的故事。”

　　方楚文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两眼微闭，长睫毛忽闪，嘴角还泛起一丝笑意。

　　开车回到家已是第二天中午，方楚文找了宾馆住下来。

　　刘大志极力阻止一心要及早登门拜谢的方叔叔，和我一起打车回到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