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来过》若水飘

53、不说离别 莫要催促

　　不说离别莫要催促

　　七十七

　　宿舍里沉静了好几日，谁也没有想到告别来的如此之快。
　　几个人说笑着，明显心里都装着不舍和难过。
　　离别，这个千古伤心的话题。
　　流传了千年，每每说起，依旧让人情绪起伏。
　　我没有“劝君更进一杯”的洒脱，更没有“洛阳亲友相问”的共情，更没有“道是无情却有情”的自嘲。
　　我心里搜罗了许多场景，想找点能让我轻松愉快点的，找来找去，脑子里竟然蹦出来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说来说去，我只有内心千般的不愿面对。

　　下一个离开的人是谁呢？
　　叶子第一个表态，要等所有人离开再走，她不想看到自己的眼泪。
　　李小末悲情的成分瞬时被点燃了，她摘掉眼镜，开始放声大哭。
　　紧接着肖娜也哭了起来。晓燕在隔壁宿舍里听到哭声，冲了进来，以为我们被人欺负了。
　　她不是我们宿舍的人，可吃住玩，我们都在一起。有时候熄灯了，宁可跟我们挤一张床。属于她的床铺，常年处于空置状态。
　　大家哭了一阵，哭累了，然后晚自习铃声也响了。
　　一个个都蔫蔫的洗了脸，收拾书本去了教室。

　　下自习后，我去找陈然。跟陈然说了曲晓离校的事情。
　　只说了结婚，她爸妈的事情，我忍住没有说。
　　我想曲晓用天真幼稚的表面，掩饰她的沧桑，肯定不愿意让更多人看穿。

　　陈然淡然道：“在曲晓尘埃未定的故事里，下一个故事也开始了。谁知道，以后的日子过什么样呢？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心事吧，虽然没有身不如死，但都是各怀心事活着。然而这种心情谁也看不见，有时候心事很多，但对谁也不能说，准确点是说不清。”
　　第一次发觉陈然眼神滑过一丝冷郁，看透世事的她，好像有置身事外的天然约束力。或许陈然，曲晓，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会有千头万绪，无法面对的时刻，太多的时候，只能想着想着，默默放弃或者很轻易忘记。或者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所有的问题最终得靠自己解决。要学会自己抗，自己解决，自己独立承担。
　　从阶梯教室出来，我俩绕着操场走了一圈，然后站在宿舍楼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经意又说起曲晓来，点点滴滴汇聚在一起，我才发现每个人心深似海，心事如潮，可每个人都是一口深井，那么平静，一时不见底。

　　李伟斌急匆匆的提着热水壶，径直走了过来。
　　或许是提着四个水壶的缘故，他脸涨的红彤彤的，头发上还滚动着汗珠，像是刚从篮球场出来，T恤后背也湿透了。
　　“一水，曲晓已经离校了？”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点点头。
　　“我刚去打水的时候，楚一天告诉我的，他可真行。曲晓对楚一天还真是认真呢？真让人佩服。”
　　李伟斌有点咬牙切齿，故意把让人佩服——拖得很长，不知道是说曲晓的不到而别，还是说楚一天的玩世不恭。
　　“楚一天是她哥，当然比你重要。”陈然不冷不热道。
　　“狗屁哥，不得到的总是最好的，我被曲晓耍了，她一直说毕业后，俺俩一起留校呢？”
　　“这话你也信，大哥，先不说留校的资格够不够，就凭曲晓是独生女，她妈妈也不会同意她在异地。”
　　我看陈然义正言辞的样子，给她一个会意的眼神。然后安慰李伟斌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曲晓有自己的苦衷，每个人都要学会接受现实，也要尊重别人的选择，你也想开些。”
　　“王一水，我发现你脑子真是进水了，所有的事情在你看来，都是不用想，想开些，就可以解决了。曲晓喜欢楚一天，为了让你解脱，他把曲晓推给了我，害怕韩晓溪生气，他间接促成了隔壁宿舍乔大力去追求韩晓溪，一个月两千块钱的餐费，是我们宿舍里公开过的，谁追到归谁，后来乔大力真的追到了韩晓溪，人家俩也挺好的，结果这个插曲不知道被那个孙子给抖露出去了，韩晓溪要跟乔大力分手，害我们乔大力得了相思病。这不都是你们女人奇葩的思维方式搞的鬼。”
　　“这明明是说你的问题，你干嘛扯到王一水，我看你是承受不掉突然被抛弃吧。”陈然在一旁又开始替我抱不平，“两千块钱餐票的事情，是你们男生惯用的把戏，喜欢就喜欢，非要搞个由头，才显得理直气壮。”
　　“陈然，我看你也脑子有病，拔尖的好学生跟一般脑子进水的在一起玩儿，秀逗了吧。”
　　陈然提起自己的长裙子，对着李伟斌的小腿肚就是两脚。
　　“一脚给你清醒，一脚给你激励。人生没有那么多精英拔尖的人物，多的是脑子秀逗的你，向左转是球场，可以继续打一场球，出汗时掩盖泪水一起安抚自己；向右转是宿舍，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新的一天开始。”
　　说完，拉着我们，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出去几步，陈然回过头，对着李伟斌喊道：“再刺激你一下，小溪和大力，人家早和好啦。”

　　七十八
　　我低着头，跟在陈然后面。
　　对于曲晓和李伟斌如此潦草的结束方式，我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解释，解释什么呢？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然感受到了我内心的波动，放开我的手，放慢脚步，看着天空对着阳光伸出双手，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然后伸个懒腰长出一口气道：“不从什么时间开始的我成了一个冷漠的人，习惯独处，习惯在人群在落寂。总是满腹心事，也总是不知所踪的迷惘着，我不知道心情是不是已经碎裂开来了，真的不知道。如果心绪是白纸，我会任意折叠着自己喜欢的样子，在把玩叙旧后，将它揉成一个团儿，狠狠的扔出去。”
　　我跟在陈然的身后，听她的话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抬眼看看，太阳被乌云遮住了，周围的阴郁好像也越发浓重了些，不一会儿天上就下起雨来，发梢的雨水开始往下滴落。
　　我们俩行走在雨里，一步，两步，三步……一百步，继续折回去，一步，两步，三步……一百步，彼此无言，却在闷沉沉的大脑里转一个弯，一个弯，无法回来。我第一次发觉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生活在一个时间节点上，在同一个空间里，会遇到那么多的解决不了的问题。
　　雨水将我们淋湿，我们看着彼此，不经意间我看见陈然泪涌了出来。
　　“我们看似充满了关联，其实却毫无联系。”听起这句话，我的泪也流了。我们没有联系吗？或许是吧，就像热热闹闹折腾了我们几个那么久的曲晓，因为她的感情问题引发的一连串的事故，到头来，说走就走，从此再无瓜葛。我们听说了她的故事，或者见证了故事的发展，但这有什么联系呢？
　　我们热热闹闹的上台、争吵、打闹，可是道最后分别时，只剩下平静淡漠，毫无波澜的凝视彼此。好像一切热闹都是为了这一刻沉静，在沉静中铭刻分别的片段，然后让我们记住彼此在有一起的情谊。
　　我们热爱的，我们深爱的，我们痛恨的，我们悲伤的，所有的一切，只要在离别来临时，我们先前经历的一切，都成了虚幻不实的东西。
　　我们听着述说，我们成了听说；我们写就故事，我们也是故事。

　　我们会像一阵风，一场雨，在风雨里真情继续，而等风过，等雨去，我们的真情或许在，但一切可能已经无法继续。这是谁也无法回避的事情。人生就是这个样子，有些人我们知道了名字，听说了故事，有些人我们连名字也不知道，只是道听途说一二事件，然后一切很快过去，像风似的，过去后，对各自的人生没有产生一点影响。世界和生活好像就是这样的吧。
　　“水过无痕，船过不过，桥都在那里。”
　　我念叨着这一句，看着流泪的陈然，她有自己的委屈，而我的委屈是为迎接这场雨来，这阵风起吗？
　　如果所有的相逢注定就是别离，为何还要相识。

　　“我们说好永远不分离，即使离开，我们像一阵风，一场雨，可是我们也要牢记在风雨里真情继续，而等风过，等雨去，我们的真情一直在，好吗？”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对即将离别的姐妹说。
　　既然这一生，我们相遇，我们知道了彼此的名字，我们听见和见证了一些故事，你就住进了我的世界里，你幸福快乐，我的世界和生活就幸福满足，因为你完整了我的幸福，也是我完整幸福里美好的一份子。

　　曲晓，我对着天空写下祝福。我想起你围绕在我身旁，问这个人好不好，那个人帅不帅的样子。其实，你真的很可爱，一直纯真可爱的样子，都在我的青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