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乖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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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沉寂了半天，听见淮南提到孕妇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压低了声音说： “是我们太莽撞了，在什么也不清楚的时候来质问你们，很抱歉，”紧接着鞠了个躬。
何况很显然不服气，咬碎了银牙，最后还是在王亚阴沉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不情不愿的跟着鞠了个躬。
淮南很大方的说：“没事没事，我也知道你们是太心急了。”
王亚咬紧牙关，抬头看淮南，“请问你在哪看到了那个孕妇？”
淮南漫不经心的看着他“我只是猜，可能是个孕妇大出血而已，并没有看到，毕竟这么大一滩血，除了杀人和孕妇大出血，好像也流不了这么多血。”
王亚的眼睛猩红，死死盯着淮南，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他僵硬的提起嘴角，咬牙切齿的说：“……也可能是车祸，或自杀割了大动脉。”
淮南笑了一下，“这种情况能停留一个地方这么长时间，汇成这么大一滩血，看来你们医院业务能力得加强了 。”
王亚攥紧了手，骨节摩擦发出咯吱声，他的眼睛更红了，“……不劳您费心。”
淮南漫不经心的撑直身体，顺手揉了把槐安的头，讥讽的看了王亚一眼，“的确不该我费心。”
何况已经快沉不住气，他上前一步，又被王亚猛的扯了回来，王亚警告的瞪了他一眼，提醒似的说了一句，“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准备准备，可以开始手术了。”
淮南敷衍的笑了一下，“哦，谢谢，马上就来。”
王亚点了下头，手握得更紧，目光细细的描摹着淮南的眉眼，神情才放松了一些，他近乎温柔地盯着淮南，喃喃着莫名其妙的话，“这将是我最完美，最盛大的一场手术。”
最后又痴迷的看了一眼淮南，不准备再多留，带着何况转身匆匆地走了。
淮南则因为他这句话，陷入了沉思，直到槐安小心翼翼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才回过神来。
他总觉得王亚那句话有些古怪，但仔细的去思索又不能品出更多的东西，他揉了一下槐安柔软的发丝，心里更加坚定，槐安不能去手术室了。
但想到小孩儿固执的要锻炼自己，又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将这话说出口来。
槐安看着男人犹豫不决的神色，感到了不安，他下意识的拉住男人宽大的手掌，见男人朝他看了过来，做贼心虚的稍微收了点劲儿，但还是没放开。
他勉强牵起嘴角，怯生生的垂着头，不敢抬头看男人，生怕撞进对方温柔似水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见不得人的情绪来。
他放轻了声调，像怕惊扰到了什么东西，喃喃细语道：“淮南先生，我们……现在是听他们的，去手术室吗？”
淮南没有回答，走廊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槐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猛地抬头，却被淮南的话冲击得差点站不住。
淮南反复斟酌着，终于把话说出了口，“槐安……你可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手术室，因为手术室……”
淮南话还没说完，就被槐安猛地打断，槐安有些失态，本来软糯糯的声音这时竟然显得有些尖利刺耳，“不行！”
淮南被他如此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迟钝的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要安抚受惊的小朋友。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槐安的泪水夺眶而出，几乎是瞬间就润湿了脸庞，他喘着粗气，心里被恐惧和被抛弃的不安填满，却还是空洞洞的，他近乎哀求的扯着淮南的袖口，用额头抵住淮南的手臂，反复呢喃着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淮南料想到了槐安会反对，却没想到他会这么抗拒，现在事情有些难办了。
他尝试和槐安讲道理，“别怕……槐安，我不是要丢下你，手术室可能会很危险，我有可能会保护不了你。”
槐安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他满心都是淮南要丢下我，淮南先生也不要我了，我又是一个人了，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他的眼泪很快浸湿了淮南的衣袖，冰凉的触感透过衣衫传递到皮肤上，淮南不适的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微微虚搂着槐安的腰。
过了一阵儿，淮南感觉槐安稳定多了，不过情绪还是有些低落，手也死死抓住自己的袖子，好像怕自己抽身走了。
他看着小朋友可怜巴巴的样子，下意识揉了揉他的头。
槐安被揉了下头，才彻底清醒过来，但刚刚哭得太厉害，整个人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脑袋也晕乎乎的，他刚刚哭的时候明明没有出声，嗓子却干涩得厉害，他开口挽留淮南，声音沙哑得厉害。
“求求您，淮南先生，我会听话的，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好吗……我会听话的，您说什么我都会照做，是我之前哪里做得不好了吗，您告诉我，我会改的，求求您……”
大概又想起淮南会抛弃自己，槐安的眼眶渐渐地又开始湿润，滚烫的泪珠断线一样滚落。
淮南难得心疼人，他想，小孩儿到底是多没有安全感才会对自己这么缺乏信心，随时都觉得别人会抛弃自己。
他不想再说刺激小孩儿的话，但他必须让小孩儿明白自己不是想要丢下他。
“槐安……槐安？抬头看着我，”男人俯下身，轻轻柔柔的嗓音像从天边传来，碎玉落盘，清泉击石，白云相撞也不过如此。
槐安恍惚间顺从的抬起头，眼睛有些红肿，紫葡萄似的黑色眸子被眼泪冲刷得亮晶晶的，小巧玲珑的鼻头泛着粉红，还好，眼睛不是特别严重。
淮南松了一口气，他抬手小心的擦掉了槐安还在不断掉落的眼泪珠子，指腹上沾满了透明的液体，还浅浅的留有余温。
“手术室很危险，主刀医生还是大牌，我一个应对绰绰有余，但是你还没有成长起来，很容易被他们抓到小尾巴，这样我不能最大程度的解决这件事，会束手束脚，你也容易受伤，”淮南顿了顿，才接下去，“槐安，你是个乖孩子，我也不想让你受伤，你明白吗？”
槐安此时已经冷静许多，安静的听着淮南给他分析利弊，他刚刚哭得太狠，此时还有些抽噎，哼哼唧唧的。
淮南以为他还在难过，轻轻的虚环着他，询问道：“槐安，我能抱抱你吗？”
槐安抬头望着他，点点头，下一秒就被温柔的环在怀里，温热的体温包裹着自己，淮南身上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槐安一下就放松了。
他迷迷糊糊的想，淮南先生人真好，明明在安慰自己，却还会考虑自己的感受。
淮南并没有抱太久，松开手时，槐安还有些念念不舍。
“那么现在，你要不要乖乖听话，留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回来？”淮南看着槐安，柔声轻问。
纵使槐安清醒了，冷静了，还是有些不甘心，他顺着眉，嘟囔着说：“可是我还是得锻炼自己呀，不然永远也成长不起来，”又掩耳盗铃的补充了一句，“虽然我也很想听话。”
淮南被他气笑了，捏了捏槐安的脸，再次强调：“我说过，锻炼的前提是能够保证你自己的安全，之前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槐安被揪着脸，说话有些含糊，但一点儿也不影响他表忠心，“煤油，吾记着内。”
淮南已经被他闹够了，松了手，疲惫的按了下眉心，“乖一点。”
槐安知道这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心里憋着一口气，却不敢反对了，他刚刚已经闹得够过了，他怕淮南烦他，更怕淮南因为他耗费更多精力，他能察觉到淮南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了。
他沉默着被淮南领到了另一间病房，中途遇到了王亚两人，他们坚持可以两个人同时手术，何况会帮忙掌刀，给槐安做手术，但淮南坚决要求两个人分开做，且主刀都要是王亚，而且他必须是第一个动手术的人。
双方各执己见，激烈的争论了一番，槐安却没什么感觉，像个提线木偶，木木的听着他们针锋相对，最后淮南以“一切以病人为大，”获胜，他的心却更慌了，甚至有些怨恨王亚和何况两个蠢货怎么还争不过淮南一个人。
终于回到病房，槐安安静静的坐在病床上，床边靠窗处是一具刚被淮南解决掉的怪物。
他又开始无声的流泪，他的泪腺一向发达，这是刘穗告诉过他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对这句话没什么实感，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的领教了他泪腺的强大。
黑暗中淮南只能勉强看清槐安的轮廓，并不知道小朋友又开始流泪，他站在槐安面前，交代了他已经发现的线索，让槐安趁现在好好想想，又反复叮嘱“病房也不一定安全，一定要拿好刀牙，不要乱跑，我会回来找你的，”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摸了摸他的头，再陪他待了一会儿。
最后发现时间实在是不早了，他决定到了那边速战速决，不准备再继续玩“小孩儿扮家家酒”了，到时候能早一点来接小朋友。
最后轻抚了一下槐安的头，淮南转身准备离开。
槐安看着他修长的身影，眼泪流得更厉害，心里莫名的情绪几乎将他撕碎，吞噬，在淮南快离开病房时，他心中一动，不假思索的从病床上弹了起来，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向淮南，从背后紧紧环住淮南的腰。
淮南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才收回了已经快出鞘的刀，他感觉到了自己背后的湿润，头更疼了。
他无力地叹了口气，“不是说会乖乖的吗？”
槐安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轻轻的回答：“会听话。”他收紧了手臂，贪婪的汲取着男人的体温，嗅着男人身上厚重的木质熏香的味道，他有些发晕。
淮南觉得槐安好像有些不对劲，他伸手掰了一下槐安勒得他有些疼的手，却不想身后的人把他揽得更紧了，他蹙眉，说：“放手。”
察觉到淮南有些生气了，槐安才从魔怔中脱离出来，但他只是放松了手臂，并没有把手收回，他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了淮南的背上，软软的问：“你真的会回来接我吗？”
淮南这才意识到小朋友可能还是很害怕自己不来接他，没再提放手这回事，他郑重的回答：“会。”
槐安得到了想要的承诺，松开了手，退后了几步，看着男人转身，歪了歪头，说：“不许骗人，”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装乖的晃了晃脑袋，轻轻说了一句“注意安全，我会乖乖等你回来接我的。”
淮南刻意的去忽视槐安对自己反常的行为和态度，舒缓了眉头，揉了把槐安的头，说了一句“乖乖的，”转身走了。
槐安愣了一会儿，冲出去，盯着走廊上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死死咬紧下唇，尖尖的小虎牙刺破了颤抖着的下唇，陷入柔软的肉里，鲜红的血缓缓流出，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滴落，重重的砸到地上，啪嗒，在空寂的走廊里回响，他僵硬的抬起手，对着即将消失在走廊里的身影用力挥了挥。
灼眼的白光让槐安一阵眩晕，他失落的放下手，垂着头，任由泪珠肆意的流，空荡荡的走廊萦绕着槐安的呢喃：“不许骗人……我真的，不想再被丢下了。”
槐安在原地呆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听话，拖沓着回到了病房，房门被吱嘎着关上，门外走廊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前台旁暗红的血蜿蜒着又开始肆意流淌，像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的狞笑。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乖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