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禛心（清穿）》晓风残夜

24、第二十三章 静心佛堂

　　既已约定，也就不必再大费周章求康熙收回成命了，只需稍稍动作动作即可。日理万机的康熙也不会怎么把我这么个无名丫头放在心上，自然就爽快地答应了让我带发修行的事。

　　只是这件事情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至少在皇子们的圈子里，有人打抱不平、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伤心内疚、有人淡漠以对……

　　然而，再剧烈的反应也于事无补，最终我还是卷着少量的行李，带着俩丫头滚进了皇家佛堂。

　　霜儿、莲儿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开贝子府，甘愿与青灯古佛相伴，莲儿甚至还赌过气、出走过，当然她出走也只是去刘伯所在的栖霞农园。

　　可是，莲儿的出走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心，经过一番周折后，胤禟以我体弱多病为由为我争取到带霜儿、莲儿一起去的权利，这可苦了俩丫头了，连累她们跟我一块儿吃斋念佛。好在她们都还只有１４、５岁，就当是普通的宫女对待吧。

　　就在选秀的前一天，当全国各地的美女陆陆续续往京城行来的时候，我带着霜莲二人背着几件换洗内衣上路了。外衣都不用带，在佛堂，穿的都是素衣佛衫，都省得麻烦了。

　　这天早上，我刚起床，胤禟就来了，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盯着我，从漱口洗脸到梳妆打扮，再到吃完饭，他就一声不吭地瞅我，仿佛要把我装进肚里似的。叫吃饭他就吃，也不瞧瞧自己吃进嘴的是什么，只一个劲儿地扒饭进嘴，眼睛却还是没有离开过我。霜儿说我身上肯定有磁性，而他的眼睛装上了铁，所以被吸住了掰不开。莲儿说，不是，是贝子爷的心放在我身上了，他得盯住他的心别被带走。莲儿的话当然引起了我的一顿暴打。

　　尽管我们一直在吵吵嚷嚷的，还用布或者手蒙着他的眼睛，胤禟只是一把扯掉遮盖物，眼光仍旧还是像牛皮糖似的粘在我的身上。最后，看着他显然完全离神的眼睛，我们实在受不了了，我大吼道：“爱新觉罗•胤禟，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大清早地像鬼一样盯着人家看，你吃错什么药啦！”

　　“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胤禟仿佛现在才睡醒似的恍然应道。我瞧着他那副样子就来气，本来在离别的季节离别的早晨就很令人伤感烦躁，他还来这一套，勾起我们的离别愁绪，我更加来气：“出什么事？我们都没事，有事的只有你！”

　　胤禟挠挠光溜溜的前额问：“我？我能有什么事？”“你没事来这光瞧人干嘛？你没事为啥大清早的像丢了魂似的！”我的气不打一处来，也许这是这辈子冲他发脾气的最佳时机了，平时我还不敢冲撞贝子爷呢。

　　胤禟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说：“夜儿，这……我只是……”“只是什么啊，你不知道我会舍不得离开这儿呀，还一早就来摆这种臭表情，你是诚心来逗我哭是吧？”见胤禟终于说话了，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愁怨哭诉了出来。

　　“夜儿，别哭了，是我不好……”“呜哇……”胤禟吓坏了，赶忙道歉加安慰我，却没想到越安慰我反倒哭得越来劲。“呜呜……”“呜呜……”霜儿、莲儿见我哭得不亦乐乎，也跟着哭泣了起来。“你们，霜儿，莲儿，你们俩不劝小姐也就罢了，怎么也跟着捣乱？”胤禟无奈地喝道。

　　正在我们哭得热火朝天之时，安全总管很合时宜地走了进来，在被雨花苑的热闹情景吓了一跳之后，愣了愣对胤禟说：“贝子爷，时辰快到了，雍王爷那边儿在催了呢。”胤禟挥挥手说：“知道了，你去让他们再等等，就说我们马上就来。”

　　自此，我的“武媚娘”生涯就要正式开始了……

　　稍作整理，胤禟就带着我们出发了，一路上，胤禟欲言又止，神情难堪。我知道他很心疼我，也很自责，所以我只是抓住他的曾经经过精心保养的修长的手。此时无声胜有声，我们相对无言却更胜千言万语。

　　走到宫门口时，才知道到十三早已候在那儿了。我们走上去，十三就开口了：“九哥，你放心吧，我们早已经安排好了，夜儿不会受苦的。”“嗯，谢啦，希望如此吧。”胤禟有点不情愿的把我交给十三，“十三弟，希望真如你所说，四哥能够安排好，让她少受苦。”

　　十三谦谦有礼地对胤禟说：“九哥，我们毕竟都是亲兄弟啊，怎么能不互相帮助呢？”“但愿吧。”胤禟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我：“夜儿，多保重，接下来的路是你自己选择的，要好好走。在皇宫里要多加谨慎小心。我会找机会来看你的。”接着对霜儿、莲儿说：“你们要好好照顾小姐，小心为事，不要招惹没必要的麻烦，知道吗？”霜儿和莲儿红着眼睛点头应是。

　　胤祥说：“该进去了，九哥，你放心吧。夜儿，我们走。”接着就领着我们七拐八绕的，霜儿、莲儿都还好，都是走习惯了的，胤祥这个半残废居然也那么能走，那么远的一段路也没叫累，是怕在淑女面前破坏美好帅气的形象吧？小小地安慰一下下自己。他们倒是轻松，可苦了我了，平时都不怎么走路的我忽然走这么远，还被绕得七荤八素的，这种感觉啊，在我看来就是比死海痛苦了，虽然我没死过，但也半死了一次。

　　就在我快瘫在地上之时，“快到了，就在这里了。”胤祥突然说道。“呃……终于到了啊，累死我了。”十三的话刚落音，我就瘫软在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还没完全到呢。”莲儿微微喘着气问道，看来她也有点累的啊。“夜儿，很抱歉，我没考虑到你的情况，真是对不起啊。”胤祥抱歉地说。我听了后一跃而起：“什么我的情况？我有什么情况啊，我又没残废……哎呦。”那一跃之力可让我油尽灯枯了。

　　还好虽然还没到，但已经是地头上了，有霜儿和莲儿扶着，我也慢慢挪到了佛堂前。

　　“呦，这是谁啊，犯什么罪了，都被丫鬟架着来啦？”该死的胤禛，平时一副冷面孔，难得一次幽默，竟然是用在我身上了，还是这么冷的幽默。

　　“奴婢见过雍亲王爷，奴婢体弱多病，不能跪下给王爷行礼了，还请王爷恕罪则个。”我也配合配合，嗲声嗲气地说，可把我身边的那俩丫头给呕吐死了。

　　胤禛也装作呕吐状：“呃……原来老九就是喜欢这种女人的啊，真是品味独特啊！”听到这句话，我就来气：“我说王爷怎么总拿九贝子爷的女人品味来挂在嘴边呢，这样很有醋味儿啊，非常容易让人联想到王爷是不是暗恋九贝子爷，有了那个什么‘断袖之癖’啊。也是哦，九贝子爷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啊，这个……”

　　“这个……这个什么啊，快进去啦，乱七八糟，女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咳咳……”胤禛尴尬地打断我的YY，说着就带头进去了。

　　“切，害羞了吧，不好意思了吧，被说破了吧？”我嘀咕着，引来的是霜莲两个臭丫头的白眼和抛弃。不过经过对话的一丁点时间的修养，我也恢复了一点点力气，我自己勉强走进门去。

　　“哇塞，好强悍的建筑啊，好强大的大厅哦，好闪的佛像呀！”刚踏进门槛去，我就被眼前的建筑给震撼了，我没去过金銮殿，所以不知道我所处的这座佛堂会不会比金銮殿大，但我要说，这真的是我进过的最雄伟的单件建筑了。

　　体育馆似的高度和宽度，如果要具体一点，就是在这里面可以踢足球，可以放风筝。正对大门的是一尊如来佛祖金像，肥肥的头脑、肥肥的耳朵，胖胖的大肚，一双大手掌可以容纳人在上面跳舞，今天终于明白孙悟空为什么翻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了。想他一瘦猴儿和肥胖的如来哪能比呢。

　　佛像下就是成排成列的蜡烛了，还有几个蒲垫，一个木鱼。不愧是皇家物事，都比一般的药大上几号啊。

　　沿着佛案往左往右都是一扇小门，走过小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院落，小小的如麻雀脏腑，却五脏俱全：两条弯曲的回廊，一个小湖泊，一个赏月亭，一个简单的花园，小小的，精致而幽雅。

　　“奴才见过王爷，见过十三阿哥。”我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大厅里传来几个年老的声音。循声走去，适应了大厅里的光线后发现，李德全领着一位老太监和两个老嬷嬷及两名侍卫正低着头站在胤禛身旁回话哪。仔细一听才知道是康熙派来的。

　　李德全说：“回王爷，皇上说，佛堂太宽阔，有很多事情夜儿姑姑做不来，又怕其他什么无知之民闯入，而且夜姑姑千金之躯需要伺候，因此特命奴才选了两名侍卫保护夜姑姑安全，一名太监和两位嬷嬷供夜儿姑姑使唤。”

　　由于光线角度问题，看不见胤禛的表情，只听他用一贯的语气说：“嗯，知道了，李公公先回去吧，我会安排的。”“嗻，那就有劳王爷了。”李德全退去。

　　“夜儿，过来吧。”胤禛转过头对我说，接着又指着我吩咐那几位奴才，“你们也来见过‘夜儿姑姑’吧，这位就是。”

　　“奴才见过夜姑姑。”他们齐齐跪倒。“起来吧。”我说，心情是复杂的，没他们，这里这么大，如此冷清，我会害怕的；有他们，却限制了行动自由，任谁都能看出我是被软禁了，他们就是来监视我的，以后我要和胤禟约会都难了。唉，算了吧，走一步算一步，在古代，尤其在皇宫，命运本来就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我还在悲叹自己的命运呢，胤禛吩咐他们说：“你们都去帮霜儿和莲儿收拾收拾这里吧，毕竟很久没人住了呢，要好好打扫啊。”

　　“是，王爷。”那三位老人退下去干活去了，两名侍卫却没动。“诶？你们怎么还在这啊？”胤祥奇怪地问道。我没有发言权，也不要发言权，反正现在又胤禛和胤祥在，我懒得开口呢。

　　“回十三阿哥，我们是皇上派来保护夜姑姑的安全的，应该随时候在夜姑姑身旁。”那俩人说。“哦，这样啊，那我更衣、洗澡、如厕、睡觉时你们也会跟着喽？”我眨眨眼睛无辜的问道。“呃……这个……”他们为难地纠结着，胤禛和胤祥则无奈地笑笑。

　　“好了，以后你们就守在大门口就行了，夜儿一般都是要在佛堂抄经书念经的，没有什么安全隐患的问题。”胤禛为他们解难。“是。”两名侍卫也长吁一口气，互看一眼继续对胤禛说，“那……回王爷，属下就去门口站岗了。”“嗯。”胤禛点点头。他们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了。

　　“看来夜儿你以后的日子要难过了呀。”胤祥说。“有什么难过不难过的，都已经来这儿了，有没有人守都是一样的。”胤禛四处走着说。我选择了沉默。

　　“走吧，这儿的日子简单得很，也没什么要打理的，十三，我们该走了。夜儿，你就好自为之吧。”过了半晌，胤禛说。听他的语气，仿佛很怪责我选择了来这。

　　“好的，四哥，我先出去，你再嘱咐嘱咐夜儿一些该做的和不该做的吧。”胤祥说，话刚完就自顾自的走出去了。

　　又是沉默，很尴尬的沉默，胤禛背着手走过来走过去的，我也就盯着他，等待着他要说什么。盏茶工夫后，胤禛终于开口了：“我也没什么好嘱咐你的，身在皇宫中主要就是靠自己机灵，我想你的丫鬟霜儿还不错，会帮助你的。至于你自己，抄经、念经就是你每天必须做的事情，其它的，只要你别走出佛堂的范围，我想事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嗯，我会经常来看看的。当然，我是因为也在研究佛学才能来，胤禟他们，只怕就有困难了，所以，你就安心地在这呆着吧。”

　　“知道了，我会好好呆着的。”我应道，想起未来，我有的只是沉重的叹息和未知的恐惧。

　　“那好，我们就走了，你慢慢适应吧，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下人来找我的，只是皇阿玛会知道你的情况而已。”胤禛继续叮嘱说。“嗯。”不知怎地，心情突然沉重了起来，我也懒得说话了，只是“嗯”了声。

　　就这样，胤禛和胤祥都走了，整个佛堂，不，确切的说，是佛院里，就只有我和霜儿莲儿及那两名侍卫还有三个老不死的了。

　　整个环境都安静了，只听闻不知名的鸟儿在叫。我转过身，仰望着那尊金光灿灿的佛像，感叹着：这静谧的院落，庄严的佛堂，魁梧的佛像，即将是我往后十年的居所啊。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但是我如果不来这离世的地方，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兄弟斗得你死我活？最终是胤禛赢了啊，胤禟是没希望的，这是历史，谁也改变不了的历史。既然改变不了，那我就选择逃避吧，不是我要抛弃胤禟，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那么“血腥”的残忍场面。胤禟是斗不过胤禛的，至少在康熙晚年，胤禟和胤禩是最不受康熙喜爱的，而胤禛却凭借着礼佛和田园生活来麻痹皇帝，令皇帝对其赞赏有加。

　　胤禟，原谅我吧，不，我不敢奢求你的谅解，是的，我不敢，因为我是逃兵，我逃离了你，逃离了这个世界，我甘愿与青灯古佛相伴。胤禟，你会坚强的，是吗？我知道，要你放弃你出生以来就树立的争取皇位的念头是不可能的，要你抛弃你三十年来的苦心经营更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你还有家室，有儿女，我对于你来说，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位过客，一位不带痕迹的过客。

　　所以，胤禟，我选择了离开，离开你，离开这纷繁的凡世，我选择了出世，我选择了避世。所以，你会原谅我的逃离、我的遗弃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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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胤禟把夜儿她们交给十三胤祥之后，胤俄、胤禩和胤祯等人就出现在了宫门前的胤禟身后。“我说九哥，你就这样放心地把那臭丫头交给四哥那‘冷面王’啊？”还是胤俄嘴快，总是憋不住心事。

　　“老十，你说话注意点用词。”胤禩说。“怎么了，不对吗？四哥本来就是‘冷面王’啊，这是众所周知的啊。”胤俄不服气地回应胤禩。“八哥不是说你说他，是你不应该在这时候当着九哥的面那样叫夜儿。”十四胤祯补充说。

　　“你们都别说了。”胤禩看着胤禟对老十和十四说。胤禟直视着夜儿离去的地方很久很久，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你真的没事，你确定没事？”胤俄奇怪地问道。“老十，那么多废话干嘛？让你回你就回。”一向以温柔著称的老八今天也莫名其妙地不耐烦了起来。

　　“回就回，走啦。”胤俄赌气说道，以后就没再吭声了。胤禩拍了拍胤禟的肩膀：“你就再待会儿吧，我们先走了。”“九哥，我也走了。”十四爷说道。“嗯。”胤禟点点头。

　　于是乎，几位大男人就默默地回家去了。只留下胤禟一人像怨妇般杵在宫门外。

　　夜儿，这样也好，但愿你能平平安安过着，我知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无法把我全部的爱给你，我也没有能力保护你，不能全心全意爱你，那么，你这样的选择也许是正确的吧。也许，皇阿玛也认为是正确的，是不是？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你去佛堂呆着。或许，这是在磨练你的意志，训练你的智慧和悟性，改变你的张扬而冒失的脾性。也许吧，也许是为了你吧。夜儿，在这半年多以来，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子都是幸福的，都让我体会到了完全不同的感受。你，就是与众不同的，是和我们这个朝代的人不同的，你带着另一种气质，是什么气质呢？我说不上来，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和我们是不同时代的人。

　　夜儿，我真的很想走进你的心，看看你的过去，夜儿，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是上天派给我的神吗？如果是，那你怎会选择离开我呢？

　　夜儿，但愿你在那清静的地方能够得到你想要的。

　　“唉——”胤禟叹口气，转身走了。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为他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映衬着他孤寂的背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