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禛心（清穿）》晓风残夜

23、第二十二章 青灯古佛

　　却说那天之后，便又没了胤禟的消息，只听闻宫里头这几天都在忙活着三年一度的选秀活动。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却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使得我这几天下来又是瘦骨嶙峋的了。

　　据说，今天是填录名册的日子，过了今天，要想反悔就难了。我正在纠结中，突然，胤禟派人来通知说，皇上传我，立马地，我跳起来就跟着使者去了。

　　乾清殿里，众皇子们已经排好队坐在皇帝两侧了，为了能够看清楚皇上，更主要是听清楚皇帝的话，我只好往两排队伍的中间走了，走到尽头才发现，原来他们都是按顺序排的，不过都是认识的。

　　“民女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学着电视里的镜头行礼。“小丫头，你想见朕？有什么事吗，值得老九那么奔波？”等我礼毕，康熙说，听语气，好像没有生气。

　　“回皇上，是。”我毕恭毕敬道。“那么，有什么事啊？选秀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要多学学礼仪啊。”康熙说。

　　听康熙这么一说，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民女有个请求，求皇上收回赐民女包衣、选民女入宫的成命……”“夜儿，不得无礼。”我的话还没说完，胤禟就从队列里站出来喝道。

　　“老九，你也无礼了，在皇阿玛面前叫这么大声做什么？”胤禛不悦道，“欧夜儿，皇上是看重你，你别不知好歹。”看来，胤禛正如历史所说，名副其实的卫道者。

　　“皇上，奴婢愚笨，不善言语，做事鲁莽，怕进宫后多惹事端，求皇上收回成命。”我跪在地上磕着头。“丫头，朕正是看重你的谨慎和谦虚，才要赏赐你，别不知福啊。”康熙仍然是和颜悦色，都快让我忘记“伴君如伴虎”的格言了。

　　“回皇上，您还记得那天早上奴婢刚见着皇上时的表现吗？奴婢一直很惶恐，怕再出那样的无礼事件，才请求皇上……”

　　“不知者不怪，你就不要推辞了，今天填录名册，就把你填上吧，难道你认为在朕身边很不好、认为朕会吃了你？”皇帝说，语言中透出点不耐烦。

　　“皇上仁慈宽容，奴婢怎会认为皇上会吃人呢？只是，奴婢确实愚笨不堪，怕做不好事而为难了皇上，还请皇上开恩。”我辩解道。

　　“嗯……”皇帝沉默了，就那样坐在龙椅上，一句话也不说，一个表情也没有。许久，大家终于都憋不住了，队伍中开始骚动了起来，我瞅瞅胤禟，发现他也正瞧着我，额头上隐隐泛着水光。盏茶工夫后，就在我感觉到有越来越多责备眼光加在我身上时，康熙终于开口了：“欧夜儿，你就那么不想参加选秀来陪陪朕？”

　　“皇上如果要奴婢来陪皇上解解闷儿，奴婢也不一定非要参加选秀才行啊。”我说。“你还真不知好歹啊，臭丫头，皇阿玛看得起你，才要去参加选秀，你竟然敢一再拒绝，该当何罪啊！”我刚说完，胤俄就叫道，立刻引起一连串的皱眉。

　　“老十，你叫什么？如此不知礼数，你又该当何罪？都老大不小了，做事还是那么鲁莽！”康熙严厉地说道，不怒而自危。“儿臣知罪。”胤俄心不甘情不愿地，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种情形下，我装淑女，对他不予理会。

　　又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还是康熙先开口：“丫头，听说，你对佛学参悟颇深？”不知他是何意图，我只能回答：“回皇上，奴婢只是偶尔听闻一些，并未特意参悟过。”“哦，我却听说你曾经说的两段‘听闻’的佛语，令大相国寺的智云禅师都赞叹不已，可有此事？”康熙仍然莫名其妙地问道。“奴婢的确是听闻此两句佛语，且不太明白，所以请教智云大师，并未有其它意图，也未料大师会有如此反应，实在是奴婢有欠规矩了。”我说。“嗯，很好，很好。”康熙点点头，颇有深意地看向我，令我寒毛直竖。

　　正在我胆战心惊之时，康熙果然语不惊人死不休：“朕说的话不可能收回，既然欧夜儿不肯选秀进宫，且她在佛学方面颇有造诣，那么，朕就赐夜儿出世去佛堂抄经书、念佛经，为皇族，更为胤禟向佛祖祈福吧。”

　　“皇阿玛……”哗啦啦的，两排队伍齐齐跪下，原来我的人缘这么好啊，小小地得意一下下。

　　“皇上……”我也跪下了，是吓得跪下的。

　　“求皇阿玛开恩，是夜儿不懂规矩，儿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教，求皇阿玛恕罪。”胤禟跪着挪了出来，往前移了几步说道。

　　“朕意已决，你们都跪安吧，朕累了。”康熙摆摆手。

　　“皇阿玛……”胤禟和其他皇子一齐叫道，只有我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李德全，扶朕去休息。”康熙继续说道。

　　“嗻。”李德全应声道，接着一甩拂尘，对皇子们说，“各位阿哥还是请回吧。”然后就扶着皇帝进寝宫里去了。

　　“现在怎么办，这死丫头，真不让人省心。”康熙刚走，胤俄就问，他虽然平时都喜欢和我抬杠，但关键时刻还是挺无私热心的。“还能怎么办，先回去，待在这儿能顶什么事？”十四说。

　　“都散了吧，回去再说。”胤禛冷着面孔说。“谢谢各位了，请大家都先回去吧，麻烦大家了。”胤禟陪着罪，我仍然淡然地看着他们。

　　“是啊，都散了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呢，人家自己都一言不发的，说不定还在开心地看着咱们着急呢。”胤俄边说边斜眼瞟我。

　　“夜儿，你没事吧？是不是吓坏了？没事的，我们会想办法的，不会让你出家的。”胤禟捏着我的手，温柔地说。

　　“恩，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担心啊，我知道有你们我会没事的。”我笑了笑说，“谢谢大家了，都回去吧，今天这种气氛很累人的，相信大家都累了吧，我也想回去休息了。”

　　我的话刚出，大家都表示赞同，没事的都回家休息去了，有事的就做事去了，我和胤禟也搭乘马车回府去。

　　一路上我都没再吭声，车上，“夜儿，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胤禟关心地问道。“没事。”我低着头说。“你很不对劲啊。”胤禟穷追不舍。“真的没事。”我仍然那副欠扁的淡漠。

　　“夜儿，你一直都没说话啊，这是你自己的事情，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你就甘心听从皇阿玛的出家？听清楚啊，是‘出家’，不是‘出嫁’呀。就算有我们想办法，但你就没有任何的表示吗？”胤禟苦口婆心劝导我。

　　我终于从恍惚中爬了出来，转过头说：“想法吗？你想听，那我就说吧……其实，出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唯一割舍不下的也就只有这满头青丝。”

　　“‘割舍不下的就只有满头青丝’，是吗？除了青丝，你就没有其他什么放不下、舍不掉的吗？”胤禟激动地说，“那么，我呢，我算什么？”

　　“是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只有我的头发才和我不离不弃。你，我能把你算做什么？贝子爷、救命恩人……其他，还能是什么？你有你的福晋、侧福晋、侍妾……你有那么多的妻妾，还有那么多的儿女，你能是我的什么？”

　　“夜儿，你……我……”胤禟震撼住了，抱歉地看着我，握着我的手说。

　　我转过头，看着车窗外，任由泪水流下来：“胤禟，我现在不敢奢求什么了，我不想去掺合什么明争暗斗，更不希望别人算计道我头上来，我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胤禟，难道我这样的要求也过分吗？”

　　胤禟心痛地把我的头转过来面对他：“夜儿，我知道，我知道这样是苦了你了，我也知道我很自私，但是，夜儿，你真的放得下吗？你能忍受那种生活一辈子吗？你能保证你以后不后悔吗？夜儿，三思啊！”

　　听着胤禟的话，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流着：“我忍受不了，但我更受不了别人来暗算我、害我、羞辱我。你知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着，就怕你的那些妻妾吃醋来找我麻烦，你能保护得了我一时，保护不了一世啊。胤禟，你们不是说要帮助我吗？那就帮我求情让我带发修行吧，除此，我别无所求！”

　　“夜儿，是我不好，是我无能，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都不能给你一份完整的爱，是我的错。夜儿，你能原谅我、宽恕我吗？”胤禟抱住我，泣不成声。

　　就这样，我们抱在一起无声地哭泣着，良久，我推开他，擦干眼泪，苦笑说：“胤禟，别这样，快到家了，男儿流血不流泪……其实，一盏青灯，一尊古佛，一卷经书，未尝不是人生之道啊！”

　　胤禟复杂地看着我，眼神里流荡着心疼、爱怜、无奈、内疚、感谢……许久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胤禟送我回到雨花苑就走，离开之前他说：“夜儿，如果你要逃离，我也没办法，我很恨自己没有留住你、鼓励你面对困难的能力，我也不能自私地留你在这充满危险的紫禁城任人欺凌，我只有尊重你的选择，尽心尽力为你做好你要求我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夜儿，你放心，你这瀑布似的青丝一定能留住的！”

　　胤禟握住我的头发，慢慢揉搓着，良久，他转头就走。在他转头之时，我再一次清晰地见到有一滴晶莹的水珠闪着光芒，那是绝望的、无奈的、自责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