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水果刀（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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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探针忽然说道，随后耳机里就安静了下来。
湛桓嗯了一声，直视着前面的茫茫草原，把车窗降下来些，打算吹吹风；等下很有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而他杀个替身杀得已经很不容易，几乎没动窝地埋伏了五天才找到时机下手，总共睡觉时间都不超过十个小时，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要是不吹风精神一下，很可能直接趴在方向盘上睡过去。
主要战场其实在更西边，这里相对于红巾军来说更像是“敌后”，可据探针说，奥杜将军更像是临时起意、秘密出行，为了抓个陈博士亲自上场，带着六七十个部下和戴恩的一小撮雇佣军正在赶往圣弗兰市。
圣弗兰市附近都是草原，地势平坦，市里也没建过高楼，建筑又比较密集，制高点是没了，最拿手的狙杀用不出来，而且一旦查实陈博士在这儿，抓个人要不了多久，将军不会留在市里过夜，想晚上暗杀都没机会，在市里埋伏这条路可以打个叉了；赶在他们到圣弗兰市之前在路上埋雷设伏恐怕来不及，而等他们抓到人离开了跟在屁股后面找机会又太拖沓。
啧，越想速战速决事情越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停下了因睡眠不足而疯狂冒出来的各种不切实际的思考，把“发射导弹炸死人完事儿”这种自暴自弃式想法从大脑里抹除，从头开始新思路。
这些人是去抓陈博士的……嗯，抓陈博士？
“喂？”耳机里再次响起的探针的声音打断了他，“戴恩的人从总理的办公大楼里出来了。”
“怎么样了？”湛桓问道。
他心里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戴恩那么明目张胆地闯进去了，如果不是搞了点儿惊天动地的大事，哪能平平安安地撤出来？
“我的人说听见了枪响。”探针回答，“八成是死了，之后我叫人再去确认一下。”
“戴恩的人一个都没少？”
“对，”探针说道，“啧啧，演都懒得演了，也真够嚣张的……你开车吧，我把情况给Boss汇报一下。”
不等双方礼貌性地说个再见，电话就挂断了。湛桓眯着眼睛看了看远方一望无际的草原，踩刹车拉手刹下了车，摘了蓝牙耳机，拿了瓶矿泉水从脑袋上浇下去，顺势洗了把脸还漱了漱口，总算提起点儿精神来，甩了甩脑袋上的水珠，上车继续向圣弗兰市方向赶去。
不知道如果他提前把陈博士转移走，奥杜将军扑空之后会不会对部下们——尤其是对戴恩的佣兵们——恼羞成怒，从而露出破绽呢？
*
“喂，老俞？”冷锋挂上蓝牙耳机拨通电话，“能听见不？”
“能，”俞飞说道，“啥情况？”
冷锋盯着近在咫尺的圣弗兰华资医院，把20都不到的车速再降下来一些。这座医院被很大一片临时搭建的板房包围在中心，规模很小，拢共两层楼，看着像个小诊所。
就是这么个小诊所周围围着栏杆，在板房中央隔出了个院子，几个医护人员正抱着洗干净的床单出来晒，院内还有两座军用帐篷，大门口守着几个政府军——这里虽然离发生交战的港口不远，但没什么战略意义，因此并不是红巾军的主要目标，这些守军八成是为了防止作为疫区的圣弗兰市发生暴乱或者保护援非小组的陈博士才镇守在这里的。
总之一切看起来十分平静，周围也不像发生过什么战斗，地上连颗弹壳都没有。
“正常，”冷锋说道，“我绕后面看看，你先等会儿。”
“你小心点儿啊，”俞飞把车停在距医院大门口50米左右处的板房后，小心地藏起车身，“行动之前记着说一声儿，不然老这么整，我迟早有一天让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吓死。”
“嗐，我们这是刺激刺激你，让你找回青春的感觉嘛，”冷锋憋着笑，“三八老说你天天休息时间就端着照片往那儿一坐，人都快木了。”
他绕着医院慢慢开了一圈儿，也没能发现什么异常，从医院的窗户里看进去，隐约能看到些白大褂匆忙的身影，再就是些穿着病号服的，完全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别整这没用的，这叫相思，啥就木了，”俞飞也笑了笑，“史三八单身狗不知道，你小子还能不知道吗？一到休息日就盯着时间打电话的是谁啊？哎对，啥时候让我们见见弟妹？”
“弟妹”这个称呼往湛桓身上一安，怎么就那么好玩儿呢？
冷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湛桓被人当面叫弟妹时的脸色，差点儿忍不住笑出来，赶紧清了清嗓子说道：“快拉倒吧你，行了，赶紧下车，接人去。”
他下了车把车锁好，等着俞飞也过来了，和人一起往医院门口走。两名守门的政府军士兵把他们拦下，仔细搜了遍身才放行。
能看得出这家医院人手和空间严重不足，有不少病床就直接摆在大厅里，一些伤患躺在床上，甚至还有受了伤的小孩儿，坐在床边好奇地看着他们走进来。
“锋子，你英语咋样？”俞飞一边尽力向小孩儿露出温和的笑容，一边小声问道。
“就那样儿吧，能说两句。”冷锋也小声回答，左右看了看，伸手拦下了一名走得快要带起风来的白大褂女医护，“呃……Excuse me，Where is Dr.Chen？”
女医护明显愣了一下，停了下来，随后流利又快速地说了一大串英文，语气有些急，像是真的有事儿要忙。平时的听力语速要比她的慢一些，吐字也清晰，所以像这种极度口语化的内容，冷锋只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几个单词。
他思忖着是不是应该说Pardon让她再重复一遍，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疲惫却熟悉的清越的声音：
“她叫你先挂号！”
冷锋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回过头去，惊喜领先一步从嗓子里溢出来：“湛桓？”
看到真的站在门口的湛桓时他还觉得做梦似的挺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比国内慢五个小时、东三区，这儿可不也是其中之一嘛……这到底是算说曹操曹操到呢，还是算缘分呢？
湛桓跟他招了招手，走进大厅，对一脸惊讶的女医护用中文问道：“Rachel，陈博士呢？”
“陈博士在楼上，和Pasha在一起，”Rachel用音调略有别扭的中文回答，眼神游移地在冷锋和俞飞身上徘徊，“这是……你们的新员工？”
“不是，我哥们儿……”湛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把陈博士叫下来，快点儿。”
“你也找陈博士？”Rachel不由得问了一句，神色逐渐变得警惕；陈博士在研制拉曼拉病毒的疫苗这件事在他们援非小组的医护人员中间不是秘密，但对外是严格保密的，医院的本地医生都不怎么知道这回事儿，平时大家都把陈博士当成普通的援非医生，绝不会有这么多人直接要求要见他。
特殊时期，即使她之前经常能见到湛桓过来，此时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
湛桓揉了揉眼睛，困倦到无法运作的思维总算转过个儿来，偏头看了看冷锋，问道：“你们在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任务啊？”
冷锋是当兵的，旁边这个曾经在边境杀刺客的时候也见过，估计同是战友，他们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出国的，问的又是陈博士，而且据探针说中国撤侨的船上午就到了，他们俩十有八九是来撤侨的没跑。当然，陆军这么及时地跑到十万八千里远的非洲来撤侨也挺奇怪的，但他实在是闭眼就能睡着，此时此刻异常抗拒思考太多。
俞飞不知道他的底细，顾虑着没有回答；冷锋则给了俞飞一个安心的眼神，点了点头。
“我们是中国人，是樊大使让我们来撤侨的，他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让援非小组安全撤离，陈博士尤其是重点保护目标，”冷锋掏出手机向Rachel晃了晃，“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现在给樊大使打电话确认身份。”
“……好，我会帮你叫陈博士下来，”Rachel迟疑地看了看湛桓，继续说道，“但是这里是医院，希望你们不要乱来。”
她说完，喊来一名护士吩咐了一下自己原本要去做的工作，接着一眼都没有再看过来，转身就上了楼。
“挺有个性的嘿。”俞飞喃喃道，回头问道，“锋子，你啥时候多的哥们儿……我去！？”
他回头时湛桓已经很干脆地抱住了冷锋，嘟嘟囔囔地说着：“困死老子了……”
“行行行，咱坐会儿，坐会儿。”拥抱这回事儿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冷锋带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背，半搂着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松开手直起腰，“你这多久没睡了？困成这样儿？”
湛桓摇了摇头，从兜里出颗橘子糖来剥开塞进嘴里，含了一两秒才勉强打起精神，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遍俞飞，目光又落回冷锋身上：“撤离是吧？最好快点儿，后面一堆狗撵着呢。”
比起他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把陈博士藏起来，不如让陈博士跟着冷锋一起撤回国更妥当。
“放心吧你，”冷锋拍了拍他肩膀，“这儿挺乱的，你跟我们回不？”
“不回了。”湛桓抬眼看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这附近还有个华资工厂呢，你们不顺路去一下？”
老板傻是傻，人还是个好人，不至于撤侨不带他吧？好歹发了这么久工资，稍微关心一下。
这话一说，再联想刚才Rachel说什么“新员工”，冷锋一下就恍然大悟：“你在那儿打工呢？”
湛桓有点儿别扭地应了一声。被别人打探到情报的感觉不太好，但鉴于知道这事儿的是冷锋，他也就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冷锋笑了笑，胡噜了一把他脑袋：“我们那儿有别的安排。”
湛桓恹恹地哦了一声，指了指冷锋身后。冷锋转过身，看到一个穿医生制服的中年男性走下了楼梯，直奔他们而来。
“你们好，你们好，”中年人依次和冷锋俞飞握了握手，稍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湛桓，继续道，“樊大使前两天联系过我，但这几天一直没信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撤离……这样，我还有些工作需要安排一下，能不能等我一会儿？”
他原本是不打算撤走的，这里有太多病人需要他们小组的照顾，但在上一通电话里樊大使劝了他许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尤其还说到“你是恐怖分子的头号目标，如果你留在那里很可能给医院里的所有人带来杀身之祸”，最终还是同意了。
“操，”湛桓小声骂了一句，低头看了看表，“五分钟，别逼老子把你打晕带走。”
他脸上没点儿笑颜色时是一种令人背后发寒的冷峻，一双眼睛亮着明晃晃的杀气，不提打晕，现在就是说他要杀人都没有人会意外。
现在是你比较像反派。冷锋偷偷地想到。
陈博士怔了一下，不太能摸得准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年轻人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下意识看向了至少从气质来说更靠得住一些的俞飞。俞飞还懵着，接收到这个眼神后赶紧打圆场：“没有没有，哪儿能呢，快收拾吧陈博士，我们等着。”
目送着陈博士满脸冷汗地又急匆匆上楼，湛桓拉了下冷锋衣角，说道：“我去洗把脸，待会儿跟你们一起出去。”
“你回工厂？”冷锋问道，“怎么来的？开车？”
“对啊。”
“你这算疲劳驾驶了吧？”冷锋没忍住上手捏了把他的脸，“要不就跟我们一块儿回得了，你那工厂老板我们肯定能给带出来。”
“我……”
就这么跟回去，任务一定是完不成了，可这话从冷锋嘴里说出来，湛桓居然还有点儿意动，险些就不经思考地答应，好在俞飞的手机响起，打断了他。他看了看走到一边接起电话的俞飞，跟冷锋摆了摆手，站起来往楼上去，走过转角后径直大步走向了监控室。
监控室里只有一个值班的黑人，而且正靠着椅背呼呼大睡。湛桓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关了门，首先就是往人侧颈一劈，值班员的脑袋当即往旁边一歪，晕了过去。
他半秒不耽搁地删除了电脑里的监控录像，拆了硬盘揣进兜里，甚至还用放在一旁的抹布擦了自己的指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末了又悄悄地走出门，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大大方方地下了楼。
他下楼时援非医疗小组的医生护士们也刚好收拾完了，一共十个人在大厅里集合，陈博士领着个黑人小女孩儿，而Rachel也在队伍之中。她显然并不情愿离开这里，趁着还没走，不停地在嘱咐一位本地的医生一些事。
仗马上就打到家门口了，这些本地的医护人员竟然没有一个想要搭上冷锋他们的车一起撤到安全些的地方的，也不得不让人感到佩服；大概是被这些医护人员不怕牺牲的精神所鼓舞，医院里的病患们没有多么惊慌，也并不嫉妒马上要离开的援非医疗小组，反倒依依不舍地和他们道别，真心地希望他们能平安回到家里。
湛桓不知道这些人的这种心情在红巾军真的打过来之后是不是还能保持住，届时会不会反过来怨恨没有把他们带走，他也没心思想这么多，若无其事地和冷锋打了个招呼。
冷锋点点头，示意俞飞可以出发了。俞飞收到信号，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这些人谁坐哪辆车刚才已经分配好了，时间紧，每个人只带了一点儿行李和一些文件资料之类的东西，两辆车足够能装得下。
“哎，”冷锋拉过跟在后面的湛桓说道，“最新消息，这回你可以跟我们一块儿了。”
湛桓一愣，问道：“你们要去工厂？”
“对啊，”冷锋搂着他肩膀拍了拍，“这回高兴了吧？”
“高兴坏了，”湛桓诚实地说道，“你开我车吧，我要他妈困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水果刀（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