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暖》豆九

8、第 8 章

　　第二天清早，气温骤降了许多。
　　邱尤半眯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侧头看到另外一张床上的温延时，还有点拐不过神，因为那头短发。
　　剪了一头短发的温延瞬间换了一个气质，那股子清爽利落的劲儿显露无疑。还挺俊的。

　　照常的日子，重复的干活。
　　下午三点的时候，孙二叫住了刚送完一趟货的邱尤，“你多休息半小时，等会儿上大林湾那儿运个货。”
　　邱尤问，“老徐没在么？”
　　大林湾那儿是店里存放大货物的仓库，一个月会用大货车走一次货，运回来搁在店里的储物间。这活儿平时都是老徐在做的，偶尔老徐没在的时候，才会叫邱尤帮个忙。

　　孙二说，“老徐这两天去拔智齿，现在半边脸还是肿的。等会儿我叫大东跟你一块去，搭把手装货。”
　　邱尤点了点头，她也不能不去，这圈人当中只有她有货车驾驶证。

　　出发的时候还是一片晴朗，刚到地儿后，雨珠就瞬时地砸了下来。伴随着电闪雷鸣，一阵阵的风声呼啸。
　　大东站在仓库外檐的下面，拧着一角湿掉的外套，“这雨真是说下就下的，还一下就这么狂。”
　　邱尤身上也淋湿了，她把头发往后撇，束了起来。

　　仓库位置有点偏，周围是一片开发地，黄土飘扬。
　　邱尤打开了大门，一堆儿的货物架上放置着大大小小的东西。些微刺鼻的粉尘味儿有点呛人。

　　大东在一旁打开了手里头的货单，一一地对着清点货物。
　　日产大米
　　大瓶生抽
　　500ML的鱼油……

　　还没数完，就听到了铁门传来了‘斯拉’的声音。
　　大东顿时原地蹦了起来，回头看了眼是风太大，吹开了铁门，吼了声，“我操！吓死我了。”
　　邱尤没被那阵斯拉声吓着，倒是被大东那嗓子吓到了。

　　这阵‘斯拉’声持续了一阵，俩人也没在意。
　　直至‘砰’地一声巨响，俩人才猛地从一堆东西里抬起了头，“我操！”大东又喊了一嗓子，“他妈的雨水都渗进来了！”
　　邱尤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一摊子雨水正顺着地缝儿往里透，她提高音量喊，“赶紧把东西搬到货架上！”

　　外面的风势越来越大，大雨泼洒的歇斯底里。
　　雨水开始漫过了货架的最底层，并且有逐渐上升的趋势。大门猛地又是砰地一声，邱尤转过了头，看到了铁门被风吹的关上了。
　　两个人也没想太多，继续弯腰搬货。

　　直至把所有东西都摞上了高处后，邱尤才吁了口气，“走吧，先回去，今儿算是运不走了。”
　　大东点了点头。
　　两个人淌着雨水走到了铁门边，大东伸手去拉门把，扯了几下，没动。
　　邱尤皱了皱眉头，“拉不开？”

　　大东把脚蹬到了门板上，憋红了脸，鼓足了劲儿往后拉。
　　大门没有打开，倒是有愈来愈严实的趋势。
　　邱尤走过去上下看了眼，眼角瞥到了门缝底下卡着的一块铁卷皮儿。这玩意儿现在已经变形的很扭曲，死死地卡在了门缝上。

　　邱尤抹了把脸，低声抱怨。她弯腰去扯那块铁皮，费尽了劲儿，铁皮丝毫没有动静。她抿着唇角，手上使了死力气，结果哗地感觉到手心凉了一下，低头一看，手上开了口子，一水儿的血顺着流淌了出来。
　　疼痛似乎缓了几秒才传到了脑神经。真特么的疼啊。

　　大东从旁边拎了把木棍，准备用来抡开大门，“嗬，大邱，你闪开，让我来！”
　　转眼看到血，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邱尤觉得内心很崩溃。

　　温延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时间，六点半了。
　　她拿起了手机，找到了通讯录里唯一存着的号码，拨了过去。

　　邱尤正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准备给二叔打个电话，刚摁亮，就显示了一个号码来电，她另外一只手上的伤口不断涌着血水，疼得几乎有点麻木。
　　刚接起来，温延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在加班么？”
　　邱尤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没，我们被困住了。”

　　温延敲打着笔记本的手指顿时蜷缩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加重了，“你在哪儿？”
　　邱尤说，“大林湾的北区一号……”还没说完话，手机就没了声儿。她看了眼自己电量低关机的手机，心里骂了声我靠。转身准备去大东身上找手机，忽地眼睛瞥到了水里泡着的一个黑色机子，她捡起来摁了一通，手机没有反应。
　　她闭上了眼，狠狠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的处境不是一般的狼狈，浑身湿的能挤出水。雨点敲打在顶棚上咚咚作响，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伸手拍了拍晕倒过去的大东，没成功。
　　对方好像睡过去的一头猪，吼都吼不醒。

　　时间恍惚的流逝，仓库的东西似乎都被灯光晃得叠上了重影，邱尤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发晕。
　　她想着会不会就这么咯嘣过去。
　　不过，她还没给老太太买新衣服，也还没给温延收房租。

　　意识混沌地打着圈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直至门口传来砸门的声音，这声儿从隐约飘忽到逐渐的清晰大声，邱尤顿时惊醒了。

　　倏地，大门被哐的一声推开了。
　　邱末抬头看，浑身湿透的温延出现在了视野里。
　　温延身上穿的衣服都被淋湿了，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眼角泛着薄红。她迅速地淌着水走了过去，打量邱末上下，语气带着点喘，“没事吧？”
　　邱末摇摇头，盯着对方的头发上淌着的水珠，问，“你怎么来了？”

　　“我找人借了车，”温延看到了邱尤手上的伤口，皱眉，“怎么伤了这么大的口子？”
　　邱末嘴唇都是苍白的，勉强笑了笑，“没事儿，就留了点血。”

　　孙二他们慢一步赶到了，他们在店里等着，以为是下雨了，耽搁了点时间。
　　结果又等了会儿，还是没个影儿，电话又打不通。
　　怕出了什么意外，一帮人赶忙过来了。

　　大东半睡半醒的被人扛着出去了。
　　孙二的表情很沉重，看着受伤的邱尤，语气诚恳地抱歉，“都怪我，怪我！没有早点儿过来！”
　　邱尤脸色有点虚，摇头说没事儿。

　　孙二打算送邱尤去医院，她没让，手上就破了个口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指了指旁边比她高了半个头的温延，“我朋友来了，跟着她的车回去就成了。”

　　车里开着暖气，温延从后座抖出了件大衣，“穿上。”
　　大衣是这两天温延新买的，邱尤那会儿看到价格牌时倒抽了口气，一千块。
　　这会儿她立马摇头，“过会儿就到家了，不用……”
　　温延重复，“穿上。”

　　邱尤看了眼同样湿透的温延，“那你呢？”
　　温延眉头皱得很紧，侧脸有点冷冰冰的，薄唇吐出几个字，“你真啰嗦，赶紧穿上。”
　　邱尤颤颤巍巍地把大衣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过了会儿，邱尤注意到温延把在方向盘上的手有点不正常的红，似乎还有点肿。
　　她盯了好久，才问温延，“你怎么砸开的那门？”
　　温延低下眼皮看了看自己的手，“用石头砸的，砸了会儿才发现是底下的铁皮卡住了，改成砸铁皮了。”

　　邱尤的目光动了动，“手都红肿了。”
　　温延没怎么在乎，“不碍事。”
　　邱尤心里顿时感觉有点胀胀的，她看着温延说谢谢。

　　邱尤向来有点吊儿郎当的，很少有这么正经煽情的时候。
　　温延转头看了眼对方，这人五官很精致，瘦削的脸庞，线条分明的嘴唇。认真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感激’二字。
　　气氛突然有点微妙，温延有点无所适从，随即眉毛挑了挑，轻声道，“小事而已。”

　　车子没有直接开回去，先到了诊所去处理邱尤手上的伤口。
　　邱尤嘴上还嚷着没事，“多大点口子，自己回去涂点药膏就行了。”
　　温延自动忽略她的话，硬拉着她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