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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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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须知1.0:
*乌鸦叫则游戏开始,玩家需到指定地点领取胸牌,及时签到,请勿迟到。
*请闭眼。
*进入每轮游戏,每位玩家拥有三分钟查看胸牌。
*得到“黑乌鸦”身份的玩家须在现场锁定另一名玩家作为“杀戮对象”,并以任意手段将其致“死”,作案时长2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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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航醒来,迷乱,茫然,恶心,愤怒,每天早上都重复往返。
他慢慢地等待着眼睛聚焦,第一句响在脑子里的话:
多想死都不行。
眼前是永永远远铺在那的天花板,身下是床,早就比腿短出一截的床,身上盖着的这张被子,棉花在某个缺口里炸出来一团一团,他懒得管。
江东航动了动没被盖住的脚趾,抬起手挠了挠头。头顶的碴子割手掌,他愣了愣。
哦对,前天嫌洗头麻烦,剃掉了。
没记住,忘了。
他用手指揪一根根的发碴,剃得留了跟,但是扎手。
江东航痴迷地揪着,指甲印不轻不重地烙在上面,划出一条条红道。
“乌鸦。”他梦呓般地喃喃道。
他瞪着眼看嵌在天花板上那块亮得要瞎眼的惨白,“乌鸦。”他轻声说道。
空气在流动吗?他想。
死人。
前些天爷爷来过一趟,说他这里跟停尸房一样。
他笑了笑,不可置否。
死人。
他想。
我为什么不是死人。
江东航用力瞪着天花板,用全身每一根神经感受着眼球快要爆出来的酸胀感,我为什么不是死人?他停不下来地问自己。
你为什么不能死?
你怎么就不能是个死人?
江东航!
你凭什么不能死?!
突然就好想笑。
笑声骤然横穿了整间卧室,他笑得从床上掉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东航用力把自己团在一起,用双臂狠狠地钳住胃口,接踵而至的就是翻江倒海的恶心和眩晕,他不得不又爬起来去抱着马桶吐。
水流声就在耳边“哗哗”响,江东航想到了下雨天。
下雨天一定可以掩盖住一切。他想。
他趴在马桶边吐完,下颚伸向前,用手接了捧水放到鼻孔底下,猛地一吸。
又酸又疼,还冷。还呛。
他抽气似的笑了笑,起身看了眼镜子。
“乌鸦。”他无声地说。
镜子里的男人也看着他,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
他看到他在说,“乌鸦。”
江东航也跟着他笑了一下,轻声道,“是啊,乌鸦。”
“他们问我要不要成为乌鸦。”
镜子里的男人笑得癫狂,用口型在说,乌鸦。
江东航看着他,厌恶都挂在了脸上。
他嫌恶地看着他,白森森的牙齿咬在一起。
“让我成为乌鸦,还不如叫我去死。”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男人的脸。
我认识他吗?他想。
他为什么还活着?
脑子里一直盘绕着这个念头。
要疯了。
死,他用沾满凉水的手指一道道画在镜子上,看男人的脸渐渐变得七分八裂。
江东航笑了,男人也跟着笑起来,他又不满意地皱起了眉。
笑什么?他收住了嘴角的笑,男人跟着停了下来。
好好笑。
江东航又笑了出来,太阳穴在扯着神经疼。眼前的男人也笑了起来,像个复制机器,嘴角咧得弧度很大,狠戾压着空气没办法灌进肺里。
哦对,是镜子。
那就是我,没记清,又忘了。
他猛地意识到现实,又觉得好好笑,但笑得太多了,于是趴下身子扶着膝盖开始猛咳,肋骨疼得要死,一边咳一边笑。
空荡荡的房间里被尖锐的讥笑声横穿了过去,气温低得要死,每寸呼吸都成了一下下重击。
清醒被砸得支离破碎。
他好不容易收拾起满肚子的笑料,身体在轻微的战栗中不断踉跄,他抓着白瓷洗手盆的边缘终于站起,骨节由苍白开始泛红。
他走出了卫生间,眯起眼打量起这个房间的布局,陌生的就好像不是刚从墙边的那张床醒来的一样。
“乌鸦!”他大喊了一声,床头柜上半倒不倒的相框终于扣了下去,支腿还倔强地张开着。
江东航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他垂手拉开抽屉里,取出一个老式线圈本。
本子原有的颜色早就褪去,封皮上印有各式各样的污渍。
他有些痴迷地盯着自己的一只手看,手腕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挑开本子。
“有哪个精神正常的人会写日记?”
第一页就是这么一句话,日期标注:xxxx.7.4。
十二岁。
江东航烦躁地运了一口气,手指在指尖唰唰翻页,都数不清到底自己已经写了多少东西,他轻蔑地想。
目光突然停顿在一页上,他细想了一下,好像是爷爷突然到访的那天,“出了房间,就是从停尸房迈进阴曹地府。”
上面写着这句话,周围还滴了几滴辣条的油在上面。
他淡淡地看着这行字,没有任何表情。愣了几秒后,手指又开始飞速地翻页,有些白纸边缘晕了些暗红色的东西,那是血,有的时候不注意,指腹就会被这些小刀子割出口子。
江东航面无表情地翻看,像是在铭记。
他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突然忘记,被弄失忆,然后成为一只“乌鸦”。
所以要抓紧时间铭记。
线圈本逐渐翻页,从开始的一句句胡话变成一张张遗书,内容一模一样,只是在不断地重复。
本子快要翻到了尽头,江东航啧了一声,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支笔来——
“他们问我要不要成为乌鸦。”
字还挺好看的,收笔处骨气劲峭。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把本子放了回去,从旁边拿出来一个白色小药瓶,听话地治自己的躁郁症。
“他有病。”他听到有谁指着他的鼻尖说。
这不是骂人,江东航耸耸肩,他是真的有病,叫什么?躁郁症。
反正是医生告诉他的,医生是“乌鸦”,有着一对橙黄色的瞳孔,穿个白大褂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字写得龙飞凤舞的,看不懂。
开完药他就乖乖去取,乖乖按照医嘱吃,会定期复查。
有病可不好,虽然他挺想死的。
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外一回事,可这两回事总是反着来,越想就越不能,越不想就越能。
就像他被邀请成为“乌鸦”一样。
江东航起身走到门前,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转头,瞄了眼挂在墙上的表。
其实时间在这就是个噱头,真正的外界的正确的点数永远是个秘密,时针转一个格有时就跟一天似的那么长,有时就跟只过了一分钟一样。
看看可以,别当真。
就像现在的表告诉你,现在是上午10:47,可外面那天沉得就跟被抢了钱一样。
哦对忘了,这儿没有太阳那个东西。
江东航看向窗外,干笑了一声。
出门从来没有目的,瞎逛吃喝玩乐嫖|赌,像这里的所有人一样,学会怎么爽。
门外边的天色就那样,亮光像是很艰难的从厚云里钻了出来,有个虚影发着亮光,那是某个模拟太阳的东西。
这个东西就挂在那,位置从来没有变化,只是根据时间一点点暗下去进入黑夜,再根据时间一点点亮起来根据白天。
这就是那群人装在天上的一盏灯,估计是遥控器调节,按下个钮据可以调亮度。
江东航刚到这来的时候,总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是那种很混帐的不可理喻。
只不过一切情绪都会被时间磨没。
从抵触到迷乱,再来是恐惧,是寡淡。
再到麻木不仁,到接受。
完全单线的一条路。
他张开手打了个车。
都不用说目的地,谁都知道你要去哪。
窗外的景色飞快地转换,根本拿不准到底是车在动还是两边的房屋在动。
江东航熟视无睹,把头靠在车窗上。
一双橙黄色的眼睛在打量他。
自打上车以后司机的一双眼就一直用后视镜看他,眼神里有极大的兴趣。
说来也是,他冷笑了一声,鸦子都喜欢新鲜的东西,包括他。
江东航嗤笑了两声,不打算理会。
出租一路飞驰,出了居民区,穿过了墓地,路边不断错过很矮的一排灌木丛,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纸醉金迷的肉糜味,无数酒吧闪着迷离又淫|乱的杂光。午夜笙歌不停,举行着一场又一场代表泯灭和沉沦的欲望盛宴。车子还在一路向前,置身于此的每一个人头顶都刻着“吞噬”与“毁灭”,灵魂或许早被野兽细密的牙齿嚼烂,空有一具肉沫堆积而成的壳子。
嗜赌嗜酒,纵欲贪婪,用尽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去释放原罪,和刻进骨子里的懒惰、暴食、贪婪、暴怒、傲慢、色|欲,挣扎在泥沼里,永远得不到安息。
江东航皱了皱眉,鼻腔里涌入一股赤|裸的臭味,是那种混合了咸菜的腐烂味、臭袜子、以及老树树干夏季诡异的分泌物的气味,直接窜进肺里,呼吸被瞬间掐断。
是大|麻。
浓密的白色烟雾在暗夜里逐渐升腾。
恶心,又是恶心,与此同时胃里痉挛地疼。
这几乎是江东航到这里以后,所有感官都用来反应的唯一情绪——恶心。咽喉被一种力量狠狠地掐住,胃口搅碎一般地疼。
江东航厌恶地用牙齿啃咬手腕,把生理本能上的反胃狠狠地抑制在口腔里,用粗糙的舌头死顶住上牙膛。
司机好像看出他表情细微的变化,一对橙黄色的瞳孔微缩在后视镜里。
鸦子的标志是橙黄色的瞳仁,江东航细微地皱了皱眉头,回视的目光里充满了嫌恶。
他们自称“乌鸦”,是脱离了躯干是集中在一人身上的影子。
躲藏在黑暗里。
面目冷冽的男子隐匿在黑暗里,颈部森白的皮肤衬得侧面的纹身略显青紫——Mr.Crow。
整个秀场上空气挤压得紧密,渗透出来玩弄意味的阴森。
没有人敢在这个男人的俯视下轻易出声,所有人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先生。”
男人摆弄着手里的红手帕,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我说过,”男人病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叫全一点。”
没人敢吭声,男人的脸上显现出明显的不悦。
无人知晓他的名字,男人手里的蝴蝶刀被突然握紧,冷冽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
众人冷汗道——
“乌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