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人了》汤雪沃

147、梦幻泡沫

　　茶餐厅里，应止玥制止了对面人想要开口的动作，而是先吸了两口冻柠茶，又慢条斯理地切开半个菠萝油，才示意对方可以开口了。

　　“亲子鉴定报告是怎么回事？我爸和我弟怎么可能不是亲父子？！”

　　如果刚才急得乱蹦的冒家人在场，就会发现，眼前戴着墨镜鬼鬼祟祟的女生，正是他们满城寻找的落跑新娘。

　　但冒乐发誓，她得知家人这么算计自己后虽然愤怒伤心，但是最恶毒的诅咒也仅限于“天灵灵地灵灵，我家耀宗是个〇！”她从来没怀疑过家里人的血缘关系。

　　应止玥很鄙夷对方的探究精神，“你对自己的家人也太不上心了。”

　　冒乐：“……”

　　其实，从胚胎的层面来讲，冒乐并不是冒家唯一的女儿。前前后后，泰子玛怀了很多次，但是在查胎发现是女儿后，全都给堕掉了。没有生出儿子，泰子玛就是冒家的罪人，当时冒父还在亲戚的撺掇下要“休了这只不下蛋的母鸡。”

　　这可给泰子玛吓坏了，对她来说，和男人离婚简直比让她死还难以忍受。于是，虽然她那时候还不懂什么XY染色体，孩子的性别取决于男方，但这不妨碍她突然诞生的一个好主意：和冒父生不出来，不代表别的男人不行啊。

　　冒耀宗就是这么来的。

　　闻言，冒乐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又别别扭扭地问：“还有，你那天救我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也给冒耀宗砸绝宗了？”

　　应止玥表示自己是非常优雅的女士，不可能做出这么粗鲁的事情，更何况家里的监控还运行着呢，她要确保自己呈现在镜头里的脸足够美观清晰。

　　冒乐翻了个白眼，“什么你的脸？那分明是我的脸，你还真打算顶着我的身份过一辈子啊。”

　　应止玥将餐刀上的黄油刮干净，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帘，“也不是不行。”

　　顿时，冒乐睁大了她的眼珠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听错了吗，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在小说里，应止玥是美若仙姝的大小姐，还继承了侯府，小拇指一勾就有无数人俯首称臣，最大的烦恼估计是今天的雨下得比昨天还大。冒乐恨得牙痒痒，也爱得不行的一具皮囊。

　　……更何况，还有个陆雪殊不是吗？

　　因为佩戴了五刑玉一段时间，回到现代后，冒乐也隐约知道了一些两人的纠葛，如果是她，拼了命也会想要回到这么爱重她的恋人身边。但穿越到现代这么长时间以来，应止玥一次都没有提及过。

　　冒乐忍不住问：“你难道不会想他吗？”

　　被落地窗筛过的日光像一层无色的水波，柔柔地笼罩在应止玥的脸上，雾气般氤氲开来。

　　那点雾水冻凝在柠檬片旁边，一颗圆润的水珠子，于是温热的阳光也变得凉薄起来。

　　明明是冒乐自己的脸，可一时之间，她竟然觉得有点陌生。

　　“当然会想。”应止玥不知道自己又被对方打上了怎样的标签，不过她也素来不在意这些，只笑了一下，“可我现在也很快乐啊。”

　　-

　　应止玥离开后，冒乐终于回归到自己的身体里，望着镜子中熟悉的面庞，她深深吁了口气。

　　在将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后，她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有胆子颤颤巍巍地点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出乎意料的是，钱款的总数并没有少，但也没多，还是原来的数字，连小数点都没有变。

　　冒乐好奇地点开明细，在看到最开始一溜烟的“旅店支出”、“Chxxel支出”、“头等舱支出”、“光电支出”时感觉到呼吸不畅，可后面看到进益项时，不由得张大嘴巴。

　　我勒个去，古人是怎么会直播挣钱的？而且明明是骂别人，为什么还会有人给她打赏？真的有人是打着玩艾斯爱慕的名义，被应止玥往死里揍的！

　　看着自己的脸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神情，含蓄的微笑，甜美的语气点评出，“哥哥你长得像是香蕉和鲫鱼生出来的变异株，僵尸吃了你会中毒那种长相，挺好的，丑得很有特色”时，只感觉天旋地转。

　　——应止玥的这些垃圾话功能是谁点亮的？还有，为什么一个玛丽苏小说的女主点亮的技能都这么反派啊！

　　而且，在冒乐计算后，惊奇地发现应止玥赚的钱非常多，但是后者毫不客气，将多余的钱全部转到了其他账号，不给冒乐留哪怕多一分钱。

　　冒乐：“……就离谱，她不会还想着有一天能回来花吧？”
　　等等，她不会真的还会穿越过来玩吧！

　　在书包的底部，她摸到了一本老旧的笔记。在看到自己稚嫩的笔迹时，冒乐眨了眨眼睛，这才慢慢翻开属于“冒乐”的日记。

　　要不是应止玥翻出来，她恐怕已经将这个日记给忘记了。

　　随意翻开的一页上，是小时候的梦想。

　　【1、我要住进全市最豪华的总统套房。

　　2、我会全世界旅游，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3、我想挎着最最最最漂亮的包包走在街上，让所有人都羡慕。

　　麻麻说，等我将来找到一个好男人，就可以实现这些愿望啦。真好，我的白马王子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一滴水氤氲了后面蜡笔画上去的问号，冒乐连忙挪开旁边的玻璃杯，可是水珠还是扩散开，就像是小孩子的泪痕，圆滚滚的，很可爱。

　　冒乐依旧非常讨厌应止玥，这辈子都不想和她再见面。

　　可即便如此，哪怕没有白马王子，她也可以实现这些属于冒乐的愿望了。

　　后面的事情乱七八糟，包括冒耀宗被拘留，临毕业前被开除，丑闻闹得满校皆知；泰子玛和冒父打得人仰马翻，虽说婚事告吹，可是耀宗房子的贷款还要付；婚庆公司找上门来要尾款，冒父还想要另外找女人生个亲儿子，结果又被骗走一笔钱；各种亲戚找到她闲言碎语；来八卦让她替家里人还钱……

　　冒乐一个都没有管，忙着办理户口迁移，租房子，找工作，又将“冒双娣”这个名字改掉。

　　从今天开始，她就不再是冒双娣，而是冒乐诞生的第一天。

　　离开家乡的时候，冒乐提着行李箱，路过了一处藤蔓支生的别墅。在她小时候，经常能看到穿着绒毛披风的女子拎着狗绳，抱着怀里的孩子在外面闲逛，随即对刚下车的丈夫轻轻一吻，“你回来了，猜猜我今天做了什么菜？”

　　那是她小时候最羡慕的生活，好多次她路过都不敢驻足，生怕这家人的幸福生活会扎痛她的眼睛。

　　然而，记忆中和谐美满的一家，此刻展现在她面前的，绝对不是她所熟悉的样子。别墅显得破旧不堪，藤蔓肆意生长，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窗户上的玻璃破碎不堪，小花园里杂草丛生，完全看不到往日的美丽景象。
　　冒乐愣住了，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她忙向旁边的邻居打听，试图找到答案。
　　“嗐，你可别提了，这家男主人出轨找了个小姑娘，被女主人捉在床上，当时简直闹翻了天，狗和孩子晚上一起叫，搞得我们烦不胜烦。后来女主人原谅了两次，但你也知道，这男的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根本挡不住。”邻居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地说道。
　　冒乐听得心头一紧，觉得不可思议。

　　看她的表情，邻居也起了八卦的意思，眉飞色舞起来，“后来这女主人也心死了，提出离婚，男方墨迹了特别久，终于点头答应。

　　“要我说，夫妻感情淡了，想离婚也正常。但这家男主人也真不是个东西，明明是自己办错事，不但不觉得惭愧，想办法多补贴点媳妇和孩子，他竟然趁这段时间把钱全都转移走了，留在账面上的全是欠债。

　　“还说什么现在经济效益不好，他也没办法。看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别说女方娘家人了，我看着都想要抽他！

　　“这是啥意思啊？让他没有工作的老婆拿不到一分钱不说，还得替他还债呗。

　　“这女主人估计是气疯了，拿着柄锅给他拍到了医院里，现在还在折腾呢，狗也被送走了，就是可怜他们家的小孩。”

　　冒乐听后，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邻居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这才一拍大腿，哎呀道：“我这聊起来都没注意时间，居然这么晚了。得，我要回去做菜了，姑娘你也赶紧回家吧。”

　　道谢后，冒乐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刚放学的中学生去小卖铺买了泡泡水，和同伴嬉闹着吹泡泡，轻盈地路过她的身边，像是一阵风。

　　冒乐怔怔地站在路边，身旁的泡泡迎着风，越长越大，透明的圆球流光溢彩，承载着街对面的别墅，晃晃悠悠地漂浮到空中，跃到她眼前时，连破了一半的篱笆和泛着水渍的窗户都变得模糊，又变回记忆中和谐美满的样子。

　　她抬手戳破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