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顾旧岁徒剩悔》漫天星子雨如酥

1、南国军魂

　　天启二十五年，持续三年的南北之乱即将进入尾声，南国捷报频传，然而南国国安将军温子许、兰夫人兰羽双双战死平城之役。主帅死，温家军半数覆灭，临近年关，举国上下一片愁云惨淡，没了往年张灯结彩的热闹，许多百姓自发在门前挂上白绸，缀上白菊花，祭奠为国捐躯的英烈国安将军和兰夫人。
　　幸而奕王爷卞奕之领重兵及时解围，平城之役南国胜。三年战乱，物资原本就匮乏的北国再无气力与南国一战，入冬后，更是弹尽粮绝，北国西部属地已经有农民揭竿起义，反对朝廷穷兵黩武，外忧内患下，北国皇族只能驱使至南国国都临安协议割地赔款之宜，同时应要求送来北国老皇帝和皇贵妃尚在襁褓中的幼子顾祁晏和秦相之女秦吟吟为质。
　　北国国都安阳城皇宫。
　　“哥哥，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女子慵懒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武安侯揩了揩汗，余光瞥见妹妹若有所思地扶额轻蹙柳眉，顿时咽下了开口说的话，只是点头称是。
　　“虞妃仗着那一副狐媚惑主的姿态，简直污了皇家仪容！本宫千防万防，居然错漏了她，圣上将她藏得那么好，看来如今不除那贱人和那孽种是不行了，太子之位只能是呈儿的，谁也休想夺去！”声音因为愤怒按捺不住地颤抖，元辰皇后拂袖扫落一几子的龙泉窑新上贡的雕花青瓷盏，千金难买的茶盏骤然成为碎片齑粉。
　　“娘娘大可不气，微臣晓得的。”武安侯绕开满地狼藉上前，抬手落下，对元辰皇后轻轻比划了个杀的手势，元辰皇后眼睛一亮，上前忙问道：“可是哥哥在南国的暗桩？如何？可否做的悄无声息、无迹可寻？”
　　武安侯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娘娘且安心在宫中静候消息。”
　　元辰皇后终于满意地点头，摆手让哥哥武安侯退下。武安侯回府后即刻修书联系南国埋伏的暗线交代刺杀一事。
　　然而世间之事最讲究因缘际会，也就是常人所说的巧合二字。那暗线头领陈峰恰好承恩于虞贵妃，加上家中妻子喜得麟儿，实在不忍杀害恩人之子，也不愿杀生沾染血腥，坏了孩子福源，从临安使馆偷出孩子后就把一双孩子安置在临安郊外一处废宅，也是好生养着的。这南国皇帝在自己老巢临安丢了北国质子，数月找寻未果，疑心是北国“监守自盗”，然北国皇帝颇受打击，自此大病不起，方才去疑。
　　数月后，边城已经恢复秩序，原本因战乱在外逃窜的流民在朝廷的安排下陆续返回故土，原本冷清的北郊突然热闹了起来，因为这是临安通往边城必经之地。不多时，这条路上就摆满了小摊子，低价卖些远途的干粮吃食。陈峰也知临安就是虎穴龙潭，万不可久留，现今局势稍定，也可暗度陈仓将小皇子送归北国养在民间，保一世平安。但是就是在摊子前买烧饼的一会功夫，小皇子和秦吟吟便没了踪影。
　　一辆疾行的破马车上---
　　“大哥，这两个小孩倒是上好的货色啊！咱们这一趟稳赚不赔！”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谄媚地笑着，说着掐了一把昏睡着的秦吟吟水嫩嫩的脸蛋子。肥头大耳白了瘦猴子一眼：“你懂个什么！现在流民多，拐子多，朝廷最近严打，临安达官显贵那货色再好也卖不了，卖到边城去能拿个几两银子，那些个破落户！”胖子嗤了一声，不再理会瘦猴子。心里暗暗打算把这一趟小孩卖到北国去，发些战争财。
　　一路到边城无虞，穿过平城就到了北国地界，然而就是在过平城关卡时，瘦子看见边塞披甲配枪的将士，一下子腿抖如筛糠，霎时间漏了破绽，胖子暗道不好，南国犯拐那都是得处以车裂之刑的，富贵险中求，往日做的小动作倒还干净顺遂，难道今天就要栽在这个瘦子身上了！
　　“这位官爷，”胖子谄媚地上前，大大方方地打开马车，“我们都是来往这一带的客商，您瞧这不是最近流民回边，可怜见的，我看路上这俩小孩孤孤零零也没个大人照应着，怕是在战时就丧了双亲的，我就好心捎他们一程，总算到了平城，我也终于可以放心卸下这个担子交给你们了。”胖子暗暗对瘦子使了个颜色，两人把孩子抱下地，对官兵点头哈腰，转身上车，扬鞭疾走，动作一气呵成。那个小兵看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不禁感慨，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啊！
　　“喂，愣在那干什么呢！这边查防需要人手！”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兵吆喝着。
　　“大哥，您看……”小兵为难地看着这两个小孩，那稍大点的小姑娘自己都站不稳，晃悠悠地紧紧抱住怀里的婴儿，让人看了眼睛里泛酸。老兵摇摇头：“带去那边。“那是一处难民营，不过里面都是战后丧父丧母的小流民，孩子们浑身脏污，一个个急匆匆抓着手里的糠面馒头就啃。那两个白玉般的孩子也挨不住饿了，大点的还能吃点硬馒头，小的就只能饿的哇哇直哭。小兵只好从军营大队的厨房里偷了一些马奶给小娃娃喝，这才止住了。
　　”不知道能做到几时啊，战争初停，家家户户都揭不开锅子，就算是县衙也无斗米多了。“
　　”这些个贵人做的好事，平白苦了百姓。“小兵嘟囔着，却被老兵一个眼神止住了。”瞎说些什么，小命不想要了？“老兵粗粝的手抓起一个馒头，又放下，转头认真地对小兵说：”国安将军和兰夫人双双战死沙场，只留五岁的孤女温如乔温小姐在临安，这边城布施的粮钱大多出自国安将军府库，听说是温小姐的命令。“
　　小兵肃然起敬，“温家不愧满门忠烈！“
　　老兵长叹一口气，拍拍小兵的肩，再看看平城十几年来春夏秋冬从未变过的漫天风沙，严肃地抿着嘴：”温家是南国的军魂，你以后就明白了。“
　　温家是南国的军魂。这是南国每一支军队的准则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