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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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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人堂》,听其名便知其雄心壮志。作为该节目的首位主持人,第一期节目就能请到万启,孟暄表示深感荣幸,并引着观众一同回看了万启奥运会的精彩剪辑。
主持人:“现在看起来还是让人热血沸腾。万万,你对奥运会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呢?”
万启:“还是疼与愧疚吧。”
相比于平日里的“快嘴”,荧幕里的万启说起话来平和舒缓。
也许是适应了聚光灯下的生活,也许是熟悉了现场环境,此次录制节目丝毫不见紧张,一派镇定从容。
主持人:“愧疚?”
万启:“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从事竞技体育的。我的出现阻断了很多运动员得金牌,得奖牌的机会。甚至……”
万启自我解嘲般笑笑,两眼放空了一秒,才又礼貌的看向主持人。
“我可能也会在很多年里隔断很多人破纪录的机会。”
主持人:“比赛就是会有胜负啊。”
【对对对,主持人说的对,万万别难过啊】
两人的斜对面是一块电子大屏,刚刚就是它播放了奥运精彩瞬间,此时显示的是直播实时画面,画面上飘过的是一水儿的安慰之词。
万启:“我当然知道。
可是,这些专业运动员都是自小就进行训练,为了能参加奥运,为了能登上领奖台,付出了多少艰辛,受过多少苦痛?
有的人也许二三十年的生命里全是训练,只是训练。
奥运会呀,四年才有一次。他们可能一辈子只有那一次机会接近最高领奖台,却被空降的万启,给阻断了……
他们付出了极致的努力,本该有极致的收获的。”
孟暄从对方竭力保持的平静里,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完全没想到那么多的冠军光环,带个她的竟是如此大的心理负担。
主持人:“那疼是指救人受伤吗?”
孟暄的提问把万启从自责哀伤的情绪中带了出来,她豁然一笑:
“不是,就是副作用。
每次超常发挥后,就会迎来一场短则两三分钟,长则半个多小时的剧痛。摔下来那点儿断骨的疼根本比不了。
呵呵,我没生过孩子,不知道到底有多疼,反正我那个副作用上来的时候,只觉得每一根毛孔都在叫嚣,好似全身细胞都在破裂。
那时候对时间完全没了概念,只觉漫长,漫长到每次都想不如死掉算了。可是不行,意识始终是清醒的,呵呵,就好像要强制我去体味。”
【啊啊啊啊,别笑了!别笑了!笑得我好想哭啊!!!!】
【都过去了侯爷,再也不用承受酷刑了】
弹幕上放肆安慰,孟暄也心疼地提问: “就没什么镇痛药吗?”
万启:“训练时用过几种都没用处,到赛场上就什么都不敢用了,怕尿检时引起误会。”
主持人:“这么疼,为什么还要参加那么多场,十几块金牌就足以震惊世界啊?”
万启:“这得从我的人生转变说起。”
经万启提醒,孟暄终于想起该进行下个框题,转而问道:
“对呀,万万原来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会突然参加奥运会?你一直知道自己的‘超能力’”吗?”
这些问题本是打算在比赛结束后的奥运直播间里与公众分享的,省得网上颇多猜疑。
哪知道计划没有变化快,一场意外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奥运之旅,也打乱了在赛前所做的人生规划。
万启不由得回想起她的人生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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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哪天回家啊?】
【后天吧,我明天收拾收拾房子。】
微信那头停顿了几秒,才又发来一条长语音。
【要不那么地儿吧,明天都小年儿了,你回来休息一晚,18号我轮休还能一起去买年货。】
万桂芳有些意动,但看看满地狼藉的屋子,陷入纠结。爬起床,到厨房逛了一圈,目之所及是攒了半个月的灰尘、垃圾。
身上难受的厉害,实在不想打扫,终于做出决定。
【还是后天回去吧,新房子总要收拾一下,今晚太累了实在不想动。】
今年过年早,县里中学直到小年前一天才放寒假。
万桂芳只是一名初中生物老师,按理是份十分清闲的工作,但因为兼任教务干事一职,实际上每天忙碌不堪。
尤其本学期人事安排变动巨大,她不仅要多承担四个班的教学工作,而教务处也仅剩三人——
一名领导、一名怀孕同事、还有单身的万桂芳。
可想而知,每日的工作量有多大。
一次迎检活动,领导要求必须达标,万桂芳就和临时组建的迎检小组连续工作了半个多月,周末都要到学校加班。
只是,同样是加班,别人每天最多加半个小时,周末也是按点儿上下班。而她在那半个月里每日最少也要多工作两小时,生怕自己负责的那块出问题。
高强度的工作,让万桂芳的失眠症更加严重。最严重的一次,五天只睡了四个小时。
通宵不睡,第二天还要上课,做教务,成了期末那段时间的常态。
头疼、眼睛疼、心突突跳、四肢发软,那时她真的想请假休息半天。
可是不行。
要么是当天她有课,舍不得损失掉——
本来生物就不受重视,常被挤占,整个学期都上不了多少节,她不想学生一学期下来,什么都没学会。
要么就是同事请病假、孕检。她如果再请假,教务处就等于没了人。
怎么办?只能撑着。
万桂芳就是有这么个毛病,自己的事情怎么糊弄都行,给别人做事就一定得做好,绝不能在自己这里出纰漏。
哪怕和家里人相处都是,小时候给全家洗衣服,父母妹妹的一定洗的仔仔细细,轮到自己甭管干不干净,搓两把就完事儿。
兼职工作远比本职耗费精力体力,又没有额外收入,为什么还那么兢兢业业?
她起初接手,完全就是想给生活来点新鲜感增加人生阅历,顺便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
到后来明白点体制内的门道,晓得在这个没关系没背景的单位里,作为一个小科教师,想要顺利评职称,必须要得到“优秀”的等级评定。
这个“优秀”怎么得?像她这种老实人,只能出苦力。
有所求就有所惧,沾了人间烟火的万桂芳,明白干好教务工作,是她顺利尽职的唯一办法。
好在身体底子不错,总算熬了过来。
下午开完总结大会,她连办公室物品都没整理,就跑回房子里打算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
可惜失眠失成习惯,满脑子思绪乱飞,就是睡不着觉。过了很久,许是对面忙完了,才又接到微信。
【那行,车票早点买,感冒就早点吃药,过年前赶紧养好啦。】
【好,好我知道了,我休息了啊。】
扔下手机,万桂芳蜷缩在被子里,越发觉得头疼。
这场感冒断断续续已经持续了十几天,每每总是将要严重,睡个好觉症状就得以缓解。
前几天学生考完试,卸掉了生物学科的本职工作,身上担子减轻不少,就感觉感冒也几乎是好了,没想到今儿晚上突然加剧。
今天是大姨妈造访的第二天,本就是她身上最难受最虚弱的一天,又赶上正式放假,精神松懈,病毒就猖狂起来了。
自己分析了一番病因,便决定再挺两天,还不见好就吃药。
万桂芳信奉是药三分毒的说法,不管得什么病都是能挺则挺,实在不行才吃药。
尤其是感冒,人家是初见苗头,就赶紧灭杀在萌芽状态,省得自己难受。
她偏不,还有一番歪理——要让病症发于体表,进行自身免疫系统的换代升级。
感冒加例假,又是一宿没睡成,第二天不仅头眼更疼,还出现了鼻塞嗓痛的症状。
用万桂芳的话说,就是自己快好了,病症都已经散发出来,免疫之战已经度过僵持阶段,接下来就等着大反攻了。
懒懒散散挨到中午,吃了点清水煮面,终于走出家门。
先是去药店给母亲买些补药当做新年礼物,再到单位去收拾一番个人物品,等再回来已经傍晚。
期待已久的强烈睡意袭来,万桂芳脱掉羽绒服就扑到床上,丝毫不理会更加凌乱的屋子,睡了个天昏地暗。
可惜好景不长,睡不到四个小时,就被自己咳醒了。
她双眼紧闭,狠狠敲打欲裂的头部,强逼自己再次入睡。
可浑浑噩噩似睡非睡间,嗓子一痒,就又是一阵巨咳。
这次咳嗽得比较厉害,在夜深人静的夜里,显得震耳欲聋。万桂芳实在忍受不住,跌跌撞撞来到卫生间干呕半晌,眼泪鼻涕抹了一脸。
挺过这阵咳嗽,简单冲洗一番,再次趴到床上,睡意全消。
望着窗外,对面楼房还亮着几家灯光,听着楼上隐约传来的说话声,不知怎么的泪水就控制不住淌了出来。
静静地流着,流进了耳朵,浸湿了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