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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章 一个萝卜一个坑(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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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宵,你想怎么弄就跟阿珊讲。”细致关照完,思协熟练操刀,继续剪顾客未完成的头。
“染一染,再拉直,”小宵思索着,“跟思协的一样。”她那把淡淡的棕色直发挺好看的。
“人家那是天生的,本色。不拉不染,但是我们店的活招牌。”旁边给顾客上药水的谊佳慷慨透露。
“造物主真是不公平,给了你那么好的发质和发色。”小宵煞有介事地对思协抱怨。
“阿珊是再世造物主,你想要什么效果都能满足。”吴思协四两拨千斤。
这时,正服务着的对象问思协:“最近怎么很少看到你在店里?”
“她现在可是规规矩矩的上班族。”阿珊帮解释。
“很多人预约点名要找你。”谊佳告诉思协。
小宵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惊奇:“吴思协,你周末经常跑来做兼职的是不是?我要揭发你。”
“这间店她也有份的,‘烦恼飞’这个名字还是她想的呢。”谊佳马上接话,陈述事实。
“她还是‘烦恼飞’的小白鼠,可具献身精神了。”阿珊不是当事人,但也很清楚来龙去脉。从大一起,卢谊佳同学就开始借思协的头发来练习,并且是三天一修,五天一剪,有过下手特别狠的,那实在是不伦不类,绑不住,散也不妥,好在是冬天,能用帽子补救。潜移默化,思协慢慢受到感染,和谊佳维持了相同的志趣,她们经常利用课余时间进理发店当学徒,还报了班学习造型技巧。水准渐渐提高了,同学要剪头发都找她们,而她们也来者不拒,下手对象从同寝室的扩大到整层楼最后辐射至全幢女生宿舍。另一方面,丰富的实战经验进一步提高了她们的技艺水平,所以大学毕业之后就自主创业了。阿珊大三时来“烦恼飞”当学员,毕业之后也加盟留店。
“她们两个是复合型人才,一个会计,一个人资,却都跨界跑到了艺术领域。”小娅与有荣焉地加插。她是老主顾之一,从高中到大学,看着“烦恼飞”从初创走了四年到现在,对创始人的情况了若指掌。
“真有魄力!可是自己都有产业了怎么还跑去帮别人打工呢?”小宵实在难以理解。
“她要回到本专业上,”阿珊有种扼腕长叹的痛惜,“美发行业人才流失严重!”
谊佳临时想起了这件事:“思协,我们报名参加‘十佳造型师’大赛了。”
思协爽声应道:“好啊,绝对挺你们到底。”
“甩手掌柜。”阿珊控诉。
小娅闻言开玩笑地问:“你们缺不缺徒弟?我练练吧,以后也走理发道路。”
“好啊,赶紧补充来,一进一出,借贷平衡。”谊佳还有点基础会计的底子。
这会,阿珊又夸张地开始嚷嚷:“萧瑟啊,萧瑟…”
“反了吧,”思协不解其意,“人才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才对。”
“听得都要哭了,换下一首。”原来阿珊说的是小娅手机放的音乐。
“这首曲子是挺伤感的,我每次听到心里都会很难过。”
“那你还听,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但是好听嘛。”
“什么曲子?这么大的穿透力。”思协不经意地问。
“一首钢琴曲,叫《无题》。”
“又走颓废路线,谁啊?”谊佳接口问。
“卓粤。”
“卓粤?”思协有些吃力地重复这两个字。从小娅口中轻而易举说出来的名字,对她来说,很重。
“你们应该没听过他,他本人很低调,极少在公众面前出现的。”
“不知道。别听它了。”阿珊坚决要求。
顷刻间已换上一首快歌。大家不拘一格地谈天说地,主题也切了:“上次我们看的那条裙子降到六五折了。”
“好,等到五折就买了它。”
“在哪里?”
“步行街。”
只有思协的心里怅然若失。
周末正值黄金时段,“烦恼飞”顾客盈门,她们手不停歇地忙到六点钟准时打烊。都清扫完毕了,还有人跑来要做头发的,只能以‘明日请早’回复他们了。刚起步的时候,尽管门庭冷落也会守到很晚,但现在发型店已渐入佳境,都是朝九晚六,节假日则要提前预约,大多数人理解并支持她们。世间事大抵如此,有足够的能量发光发热了,自然就能吸住别人的眼球。
上次去银滩玩得盆盈钵满,思协顺风顺水地带了几大包海味干货,趁晚上拿到谊佳家开吃。完事之后也不逗留,她回到家直接敲响庄岩的门。
“忙不忙?”思协扬扬手中的剪具。
“行。”庄岩侧身让她进来。
“剪什么发型呢?”看着他的头发,思协故作凝重地思索着,“剃成光头,或者烫个释迦牟尼头?”
说完自己先无法自抑地笑了,如果他弄成那种模样,该有多滑稽!
“你自己看着来。”庄岩完全是一副“任君处置”的口吻。
围上一块布就大刀阔斧了。
“我第一次帮别人剪头发都没有这么紧张。”思协边动刀边说。
“平时怎么剪现在就怎么剪。”
“你代表的是整个事务所的形象,剪坏了影响很大的。”
“艺术是主观的,我觉得好就好。”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她给他剪了简单的板寸头。
“你自己看得怎么样?”吴思协把镜子递给庄岩。“我个人觉得没有砸‘烦恼飞’的招牌,短发清新帅气,你经常穿西装,优雅又显绅士风度。”真有点王婆卖瓜的意思。
“确实不错。”庄岩真的挺满意的。
“不管别人褒还是贬,你都不要说是我剪的。”思协特别叮嘱。
庄岩注视她片刻后缓缓开口:“为什么不能说?”
“我想安安静静地工作。”
“同事刁难你?”庄岩真心实意地关切。
“不是,枪打出头鸟。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与我这个菜鸟瓜葛上很突兀的。”
庄岩沉静地不置可否。
思协善始善终地折好布,清扫发碎,“这样的发型调和了面部结构,看起来你没以前那么冷,大家就不会那么怕你了。”
庄岩比较关心:“你会怕我吗?”
“你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好。”
回屋,把自己打理妥当,思协狠狠地将身体扔进床。躺了一会后,她慢慢拿过手机放起了音乐。这是今天让小娅传过来的。
低低沉沉的琴声随之充满整个空间。音乐无国界,无地域,所以一路上逃不开他。
以他臻于至善的性格和敏感的艺术水平,创作出来的音乐有着精琢蓬勃的表现力,思协似乎闻到了空气中那种冬天的萧瑟,难以言喻,却又漫无边际地散佚着。无题胜有题吗?可是,他到底要表达什么呢?和叶海伊不顺心?但他们志同道合,是那么投契的一对啊……
它又没有完全绝望,在荒芜惨淡中也隐隐藏匿着春天的生机。这是不是在暗示他们的相处模式,吵架之后又和好如初?
这样也好,起码他很幸福,尽管这幸福与她无关。
思念,忽而泛滥成灾。
深沉晦暗的静夜,突兀混乱的回忆,催生出一种叫感伤的情绪,在思协的心头一点一点渲染开来,深不见底。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夜里梦到他和叶海伊琴瑟和鸣地美满,看得她的心也在挣扎着痛。
她的幸福呢?
她真的不是心甘情愿退出的。
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今天所里的热门话题是庄岩的改变,大家见到庄岩的第一句话都是:“庄C,你转风格了!”
除了不习惯外,很多同事都倾向于新发型。
“我喜欢,庄C这样看起来更有人情味一些。”
“年轻了一点。”
“你们觉得庄C的意思是不是说过去就像头发剪掉,一切从头开始啊?”
只有思协这个“始作俑者”像个局外人似地复印资料。
“改头换面啊。”办公室里,展邦也不落下地发表言论,“技术不错,在哪里剪的?我也该削个型了。”
“家里。”庄岩语焉不详。
“什么?哪家?”
“天机不可泄漏。”庄岩难得神秘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