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晴天》程汐

29、第十二章 岁月晴好（1）

　　看到顾客解下围巾做头发，思协才恍然惊觉，冬天来了。她和卓粤同舟共济地生活着，颇有“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的隐世意味。
　　大学的时候思协羡慕过室友，有男朋友可以给他打围巾，现在，她终于师出有名了。思协补回围巾这一章，趁热打铁用剩下的毛线再给卓粤织了一双棉鞋。结婚这么久还没给卓家二老送过东西，借着时令，思协赤诚地给公公婆婆各织一双。子枫是要“授之以渔”的，她学会了亲自给卓群织“温暖牌”的围巾和棉鞋。子枫一开始拿毛线的感觉挺好的，逐层推进去，无声无息间一根银针却被打飞了，并且杳如黄鹤。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她新买了竹针，重来，织了拆，拆了织，再接再厉，慢慢进入佳境了。
　　C市的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都托思协织棉鞋，于是卓粤拨弄琴键时，她就对付毛线，各自为政。
　　卓粤为钢琴调好音之后，开始弹奏，以另一种心情重新演绎《无题》。原曲基调钝重，音符中蕴涵着深沉的伤感。当时，对于这种无法触底的等待，他自己也没有足够的自信。可是，他始终不肯放弃，所以，尾声清亮的旋律固执地延伸出去。现在，卓粤从这里接续，节奏极快，激情饱满，音色表现出宽阔宏大的境界，听着听着就遗忘了前面的感伤，心中只留有柳暗花明、万紫千红的盎然锦绣。他此次也在曲谱正面力透纸背地标下“思”，“思念”的“思”，“思协”的“思”。其实，原乐谱背面的右下角就有这个字，卓粤习惯这样写标题，是不谙此道的人添加了《无题》。
　　卓粤在A市一家知名的数字音乐销售推广企业任音乐编辑，负责纯音乐电台，后来，他把《思》放上频道，点击率和下载率都比《无题》高。
　　卓粤另外还作了一首曲子，招呼思协过来。他说分手练习，思协的右手先上琴，手指自然下落，顺势弹起，像充足气且具坚性的皮球，声音透亮集中，颗粒清楚。这是专门针对她而谱的。
　　循序渐进地奏了几个乐句之后，思协顺理成章让左手加入。不过，两只手合奏，她总顾此失彼，关照不到另外一只手，而且，或许是先入为主，被冷落的往往是左手。卓粤坐进琴凳，伸出他的左手来，跟思协两个人“二手”联弹，恰到好处地配合。
　　曲子带有歌调性，连贯流畅，思协基本上可以像卓粤一样背奏。空气中游移着和谐的音乐分子，像天衣无缝一样流畅。
　　兴致勃勃弹了两遍，思协趴在卓粤耳朵边剔透地说：“我知道。我也爱你！”这才从容不迫地告辞钢琴。简谱正中央的标题是饱满劲健的“我爱你”，她礼尚往来。让卓粤志得意满地继续试奏曲目。
　　思协的织鞋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几乎都是两个小时就能完成一双，现在她把小娅的那双收针了，暂时偃旗息鼓。“天气转冷，服务升温，我给你唱歌助兴。”她心情颇好地哼了起来：“我会蹬被子，我的脚很冷，幸好有你，帮我盖被子，帮我捂脚，于是，我爱上了冬天，这个冬天有你不冷……”
　　她借着音乐胡编乱造歌词，想到哪唱到哪，词穷了就从头开始，可每次的调都不一样，听得卓粤忍俊不禁。思协唱着唱着又跳起舞来，是这段日子走广场偷来的师，再加进自己的艺术创作，就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吴氏style。
　　思协情绪高涨地载歌载舞，发挥的热力严重打扰了卓粤。他过来，温香软玉抱满怀，“我更喜欢你跳脱衣舞。”撩人的软语轻巧掠过敏感的耳垂，让她从头皮直烫到脚底。
　　他抓起她的手，引导她往下摸索他的身体。对彼此的每一个部位都很熟悉了，她依然是一副情窦初开的羞涩和笨拙。他也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身体，一步一步带领她进入佳境，体会那个销魂的境界。万籁俱寂，两具胴体亲密无间，彼此的深情演绎着最动情的乐章。
　　月有阴晴圆缺，发型间也有旺淡闲忙。这一天，预约的顾客比较少，上午就收工了，思协便去等卓粤一起吃午饭。有部分同事见到了卓粤和思协相偕离去的亲密，惊为天人，立马成为热点，一传十、十传百，到下午上班，全公司都沸腾了。不过，除了目击者外，绝多数人都是持怀疑态度的。
　　“两个人的关系貌似不一般，你们说会是卓编他女朋友吗？”
　　“绝对是，你们没看到他们望着对方的眼神，多情意侬侬！”
　　“不可能，他是卓粤耶，怎么会谈恋爱呢？”
　　“哪条法律规定卓编不能谈恋爱的？”
　　“你难道不知道吗？卓编从来都是不近女色的！”
　　“我也觉得不太靠谱。”
　　“打赌怎么样？狗肉一顿。”
　　“谁怕谁啊！”
　　预算部的小高和小刘无法置信得动了真格。
　　“小高，这回你可输得一败涂地了！”编辑部主管老丁进来，刚好赶得上作裁判。
　　“你说什么？”
　　“卓粤不单单恋爱，人家还结婚了的。”
　　震惊得如五雷轰顶，大家的目光中都飞舞着相同的字眼：卓编结婚了！
　　“是真的卓太太吗？”
　　“如假包换。”
　　小高问得好笑，老丁答得更滑稽。
　　“消息可靠吗？”换成小刘。
　　“千真万确。”老丁又是不疾不徐的四个字。卓粤一进办公室，本部门的同事就核实了，还挖出了不少猛料。
　　“卓编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小高的智商终于恢复正常。
　　老丁再慷慨地投下一枚平地惊雷：“据说有半年了，闪婚的。”
　　“不可能！”小高不可思议地叠声叫嚷，“你打死我也不相信。”她实在找不出可以相信的理由。
　　老丁真的拨通了编辑部的电话：“叫卓粤来一下预算部。”这个主管有一种可爱的性格，当卓粤进来后，他一本正经地说：“打死小高。她宁愿死也不肯相信你结婚了。”
　　卓粤一脸的若无其事，自下午上班开始，同事就绕着他和思协打转，震惊、诧异、怀疑，各种各样的表情，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卓编，你为什么会结婚？”小高无解地问。
　　卓粤心气平稳，“遇到了对的人。”
　　当事人在，很多人闻风挤来预算部，小于挺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妻子很好？”她是目击者之一，中午时匆匆一瞥的影像中，那个女人并没有什么眼前一亮的出彩啊。
　　“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卓粤回答得睿智。
　　“她也是弹钢琴的吗？”又有同事好奇地问。
　　“非专业人士。”握有内幕的老丁沾沾自喜地代答了。
　　“怎么不是志同道合的？找一个能跟你一起畅游钢琴世界的人不是更好吗？”
　　“那样多恐怖，除了钢琴还是钢琴，乐谱还是乐谱，一刻不得清静，耳朵都起茧了，要我也不会找一个同行。”某些同事颇能理解。
　　卓粤沉静地未置一词，并不是因为产生听觉疲劳才要喜欢一个圈外人，而是他爱的人恰好缺少一点专业造诣，仅此而已。
　　“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没错，感情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就是，你们不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卓编，我觉得这个卓太太挺好的，一看就是温柔体贴的贤内助。”
　　“那你说爱情是什么？”
　　“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感觉问题。”
　　同事们热热烈烈地讨论了起来。卓粤对于工作向来是心无旁骛的，于是独善其身地回办公室了。
　　“卓编，喜糖。”身后还有同事不甘心地起哄。
　　“小高，你别忘了我的狗肉。”
　　“你说女朋友，人家那是老婆了，你也不算赢。”
　　“喂，不带这样耍赖的。”
　　“真让人意外，一向严谨笃行的卓编竟然也会排闪婚族的队列！”
　　“动作那么急，难道是奉子成婚？”
　　“你们今天看到卓太太的肚子凸起来了吗？”
　　“好像没有。”
　　“难怪卓编又请假又翘班，还一反常态总掐准最后一分钟打卡，‘北京时间’准点下班，原来是新婚燕尔，享受家庭乐…”
　　“之前是谁说卓编柳下惠转世的？还说艺术界多同志，怀疑人家是GAY，也不怕闪了舌头…”
　　“毁三观啊，我一直觉得卓编是不会结婚的…”
　　思协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热议的女主角，和卓粤吃完饭，他用车送她回来，她舒服地睡了一觉，然后去买菜。这个月的生理期已经推迟两个星期了，她顺便在路口的药店买了个早孕试纸。
　　当看到是2根红线时，思协有点不敢相信，又怕搞错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亦惊亦喜，高兴的是即将繁衍新生命，另一方面却又担心，之前总在接触化学物品，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思协拿手机的手都微微颤抖，本来想给卓粤打电话的，最终还是放下了，她要当面亲口告诉他。
　　思协一边摘菜一边竖起耳朵，听到门铃响就以为是卓粤回来了，明明知道他习惯了带钥匙，还是不由自主地把门打开。当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心里无法自抑地失望，随即又后怕地醒悟，她不能做跑这样剧烈大幅的动作，终于肯安分守己地做饭。
　　卓粤姗姗来迟地转动钥匙，思协循规蹈矩地走过去，用力环住正在换鞋的他。
　　“我们家里可能要多一个成员了。”她竭力保持平稳的语调，“测孕纸呈阳性，应该不会有错。”
　　好一会，卓粤才消化了她的话，紧紧地回抱着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渗出掩不住的喜悦，“明天去医院看看。”
　　剩下的家务活全被卓粤包揽了，虽然他的厨艺略逊一筹，但两个人都吃得很爽口。或许真的是一人吃两人份，思协盛了三次饭。
　　激动而兴奋地度过了一个夜晚，第二天卓粤就陪着思协到医院进行血HCG检查。天从人愿，她确确实实是怀孕了。而且经过全面的检查，一切正常。
　　思协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一个新生命竟然在她子宫里成长一个多月了！情绪经过一夜的缓冲，卓粤倒是意料之中的淡定。但他心里还是异样开心，慎重地记着怀孕初期应该注意的事项。
　　车子在不知不觉中驶离医院好远，思协觉得一切像做梦一样。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粲然问道。
　　“都喜欢。”他没有那套迂腐的传统观念。
　　那就顺其自然了，“我们的孩子像谁比较好？”
　　卓粤不假思索：“都好。”
　　“独生子女会比较孤独，我们生两个。最好是一男一女，你觉得呢？”
　　“我尽最大的努力。”卓粤实际地回答。
　　思协晴朗地展望着：“你教他们弹钢琴，我教他们剪头发。但不要硬性规定成为钢琴家或者发型师，快乐就好，让他们像我们这样拥有轻松幸福的童年。”
　　“不管做什么我们都陪着他们，给他们最大的关注，见证他们的每一步成长。”卓粤和风细雨地补充。他依旧对她生命中缺失的亲子之爱耿耿于怀。
　　“好！”满足的欢乐通过轻快的嗓音真真切切地流淌出来，思协突然灵光一闪：“儿子的小名叫桌子，女儿就叫鞋子，怎么样？”
　　“不错。”卓粤深感耳目一新地莞尔，随即融会贯通地想到，这种起名逻辑可不能告诉子枫。
　　“以前，我羡慕别人可以在美丽的年纪拍拖，结婚，然后要小孩，没想到，我的人生也可以这样完美。”思协满怀感激，“我多么幸运！”虽然晚了一点，但她也体验了恋爱的感觉，并在如意的婚姻里，又将跨到为人母的阶段。而且，她的爱情有始有终。百转千回，心里最爱的那个人还是卓粤，他比回忆更好。
　　“我也是。”她执着的人是他，他又何尝不幸运！
　　普天同庆，思协逐个致电给亲朋好友传递喜讯，卓夫人高兴得热泪盈眶，吴妈妈比较平静，卢妈妈则是喜忧参半，因为谊佳还没有消息。故在打到谊佳的电话时，她就表示很有压力了，而子枫是大大咧咧地说她也要抓紧。总之各有各的反应，不过每个人都回以美好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