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讲故事的闲人

62、第 62 章

　　98、
　　生活看似一如从前的安稳平静，却在无声无息中有了实质变化。
　　最明显的是她家里的变化，毕竟原本一个人住，现在多了另外一个人。
　　客厅临窗处的工作台上增加了陆希的笔记本电脑和各种书籍文件夹，客厅花瓶插着她每周挑选的鲜花，芬芳馥郁，这家伙还不嫌累，把她家中热带鱼挪了过来，添了别样生机。
　　她收拾整理了主卧的衣柜，腾了空间放置陆希的衣物，1.2米的主卧床也在某个周末被换成大床。
　　日常就餐变成了两个人，不似从前那般，回应她的只有电视剧里的对话声或是一片安静。
　　也许这就是恋爱的意义？——至少不那么孤单了。
　　在过去岁月中，她极少认为她曾经的生活颇是寂寥，在最近却生出这种奇怪念头。
　　她问陆希，“你觉得你之前的生活无聊吗？”
　　其实她想说的是孤单寂寞，但转念一想，这种用词未免“文青”。
　　陆希说，“这几年有点无聊吧，更早的时候，工作忙经常加班，太累了，没时间无聊。怎么，你觉得我们的生活很无聊？”
　　“没有，我觉得很充实。”
　　“还可以更充实，天气越来越热了，有空去游泳吧。”
　　“好啊。”她答应，“但是我不太会。”
　　“我会，在下是沈总的贴身游泳教练。”
　　她被逗笑，“你最近角色扮演上瘾了啊？陆希，我怀疑你不是有什么奇怪癖好？”
　　“哇，你瞎想什么，没有好嘛。”陆希解释说，“游泳是我的想法，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没，我们都可以去尝试。”
　　她没想她这般许诺，调侃道：“什么都可以？”
　　“违法乱纪的肯定不行，极限运动、游乐园估计也不行，你知道我恐高。我觉得我们还是逛逛博物馆，爬爬山，去公园走走，比较养生，也安全。”
　　她不禁笑道：“你还真是惜命呢。”
　　陆希说，“那是。”
　　两人闲谈、计划了好些事。
　　理想美好，现实骨感。陆希迎来了加班期，苏博之旅、游泳计划暂时搁置。
　　过了一周多的一个人随便解决晚饭的日子，她深觉两个人的晚餐才有一种微妙神奇的仪式感。
　　有天晚上，依然是她“独守空房”，她拍了自己做的海鲜面，发给陆希，吐槽说：“自从你加班不回来，我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陆希：哈哈哈（表情包），女人，看来我用厨艺征服你了。
　　她笑：是的，你真厉害。
　　陆希：你这样说，那我明天必须滚回来吃饭了。
　　她回：别，来回太麻烦。还有，你快干活，能下班了赶紧回来休息。
　　陆希：OK，臣妾遵命。
　　那天晚上陆希回来，并没有和她继续这个话题，她亦不甚在意——这不过是情侣之间的吐槽而已。
　　隔天下班回到家，开门进去，瞧见玄关上的鞋子，颇是诧异，再往里走，看到熟悉的人正哼着歌在厨房，看似心情愉悦。
　　“今天这么早？”她问，“不用加班了吗？”
　　“不用了。快准备吃饭，都是你的最爱，给你改善伙食，我们小沈最近辛苦了！”
　　小沈？这奇怪称呼，她心情越发飞扬，揉乱了陆希的乌发，拍着她说：“什么小沈，我比你大，叫姐姐。”
　　陆希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你确定？”
　　听语气就知这家伙有幺蛾子想法，她便说：“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吃饭吧。”
　　客厅电视播放着，她们相对而坐，间或聊天，很快结束了这顿晚餐。
　　她收拾餐桌碗筷，陆希从冰箱里拿了橙汁喝着，靠着厨房门口看她。
　　弄完正在洗手，忽感觉身后有人，陆希从身后抱住了她，轻声说：“好想在家瘫着……不过公司还有事，我得走啦。”
　　她心中不免惊讶，手机放在博物架上充电，并不见她接到电话或是看微信什么的，怎么突然说有事。
　　“怎么了？都下班了，还回去干嘛。”
　　“大家都还在加班呢，我开溜了回来的。现在嘛，反正没事，再回去看一下，那帮家伙，太容易出幺蛾子了。”
　　“……”她隐约明白过来，“所以你回来就是做晚饭？”
　　“那不是因为你想我了嘛。”
　　她想了想，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昨天她的微信吐槽，只是她没想到对方如此在意这种小细节。
　　心中触动之余，又有些忐忑——这一茬显得她特矫情。
　　“我是觉得你太辛苦了，都没时间回家吃饭，我不那意思。”她解释。
　　“我知道，瞎想什么呢，这个事情就是，我也想你了。而且告诉你一个噩耗，过两天，我很可能要出差。去苏州的计划估计要暂时搁浅了。”
　　“这没事，行了，你不是赶时间嘛，快走吧，我开车送你。”
　　“好啊。”
　　一路城市灯光，很快便到了大厦楼下。
　　陆希搂着她拍了照，相互告别，继续社畜加班夜晚。
　　她去了最近的电影院，打算看一次电影再去接她。
　　去玩电影票在外头等着时，忽然收到学姐的微信。
　　学姐问：你和陆希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她颇是惊讶，学姐咋知道的？目前她未曾对朋友们提起，一来这是个人私事；二来考虑到能出柜的友人大多认识陆希——按照这家伙以前讳莫如深的样子，似乎并不乐意让太多人知道她们的同性关系。
　　便先试探着回复：什么？陆希怎么了。
　　学姐大概懒得打字，直接来电：“你和陆希啊，你俩是真的吗？天哪，我太震惊了，陆希这高冷之花居然谈恋爱了，对象还是你……”
　　“……”那家伙谈不上高冷吧，她说：“我们目前是在一起了，不过学姐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看到嘛，陆希的朋友圈，从加她好友到现在，第一次看她发秀恩爱的内容，心上人这么文艺，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你也真是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吧，我佩服，欸，你快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好上的？我一直觉得陆希没结婚是因为家里条件好眼光高要，没想到啊，所以她也是Les吗？……”
　　好不容易搞定了八卦心熊熊燃起的学姐，她挂断电话，翻看了陆希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是：纪念第一次被心上人送去公司（加班）。
　　心上人……这是什么年代的古早用词？
　　文字下方的照片应该是她在车上拍的，拍到了方向盘和她的右手——如果仔细看的话，应该能分辨出这是女性的手吧。
　　这家伙现在这般放飞自我了？
　　她暗自吐槽着，心中却飘荡着点点甜蜜。
　　她暂时没联系陆希，问及此事，等电影开场，便进去。
　　将近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散了场，看着身边人，结伴说笑着走出，忽然想：以后这种娱乐，还是应该和陆希一起来吧。
　　当初坚持着“一个人自由自在”的那个她似乎逐渐被近来的结伴温情所击败。
　　回家途中，她问陆希：“你怎么突然发那样的朋友圈，学姐知道了，橙子估计没刷到，刷到八成能认出是我的车。”
　　陆希说：“我就是想纪念一下，学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肯定是八卦啦。”她笑了笑，“她说你高冷，我差点笑出来了。我们小陆明明不高也不冷。”
　　“她怎么认出你来的，发图之前，我仔细看过了，拍成那样应该看不出来。”
　　“比较巧合吧，你把这个十字绣拍进去了。”她示意陆希看车上挂着的十字绣，“这是学姐送的，她很熟悉，而且你把我的手拍进去了。”
　　“难怪……等一下，沈臻，她一个人/妻为什么送你这么贴心的东西。”
　　“你瞎想什么呢？那是因为刚买车没多久就倒霉地蹭了两次，我让她推荐汽修店，她知道就绣了个福字送我。”
　　陆希高冷地哼，说：“感觉挂了挺久的，可以退休了，副驾驶是我的，这个位置也是我的，回头我把我家里开光过的御守拿来给你挂上。”她用手指了指挂件。
　　“好。”她应，“你觉得没关系？学姐知道了。”
　　“有什么关系，陆敏东也知道了。”
　　“不会吧？你哥怎么知道的。”她和陆希的堂兄十年未见了，这怎么认出来的？
　　“我屏蔽了我爸妈，忘记屏蔽他了，他看到以后，问我的对象是谁，在哪工作，我爸妈知道不，家里情况怎样，总之自顾自地问了一大堆，我回他说，别问了，我不想告诉你。他夺命连环call，我受不了就告诉他了，然后他就无话可说，最后回了我，有空见个面。我说最近忙没时间，不太想搭理他。”
　　“你哥很关心你，问这么多应该也是怕你遇上什么人渣。”
　　“我都这个年纪了，人渣还认不出来嘛，管天管地倒是真的，我怀疑是我爸让他探问的。你别担心，我爸妈不会影响我们俩的关系……绝对不会了……你不知道，我曾经非常困惑，非常痛苦、纠结，为什么我的人生只能是二选一的选择题，在父母和你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选，选谁都是伤害。从研二那年我喜欢上你，到终于觉得受不了、不如向他们承认喜欢同性，将近十年，我非常挣扎，最后终于挣扎明白。还是你赢了，如果这是选择题的话。”
　　她的确不知道。从前的陆希从来没有像再次相遇以后那般不断地分享她种种情绪，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似乎从来冷静又理智，很少有她口中说的“挣扎”。
　　理智思考，这种博弈的“胜利”并不叫人开心，没有人的人生是选择题，她当年并没让她做艰难选择题，再说有问题她们可以共同面对解决，而她的选择是逃避，是把她丢弃。
　　可这答案是她多年前曾期盼的，隔了遥远时光、千山万水，以这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她心中触动，想了想，说：“我很高兴你这样说——虽然听起来有点自私，其实从很早开始，我也有类似的想法，如果我和你父母较量，我肯定是输的一败涂地的那一方。我一直是这样认为。所以现在听你说我赢了，这种感觉挺奇妙的。不过这种事，没有输赢，只有两败俱伤。就像我向我爸妈出柜，虽然他们没有反对，但有时候，我觉得他们并没有真正接受。因此我不太愿意回家面对他们，除了节假日、或者他们有需要才回去，心里愧疚，特别矛盾。”
　　“你爸妈那样已经很好了，你没看到我妈指责我，那个刻薄的样子，我都快怀疑我是不是从哪个厕所角落捡来的。”
　　“脑洞太大了你！”
　　“瞎想嘛，饿不饿，想去小区外头那家甜品店。”
　　“这个点肯定已经关门了。”
　　“对哦，算了，那回去吧，你今天也累啦。”
　　“我还好，但是你下次别这样来回辛苦了，显得我像个粘人精。”
　　陆希笑，“粘人才有恋爱的感觉，有什么不好，我也是粘人精。”
　　“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那是因为我在和你分开的那些年里，经常反思，我自己以前做的太差了，既不浪漫也没勇气，难怪你不愿意再回头。现在当然得努力做个机灵鬼，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会觉得轻松快乐。”
　　她心中浮现清明的悸动，却问：“陆希，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哪怕目前并无不良征兆，可她心底偶尔依然会出现隐秘的不安。
　　听到身边的人，柔声许诺：“嗯。当然了，我有信心。”
　　她便回答，“巧了，我也有。”
　　彼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