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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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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那一段时间,关敏用一句鸡汤给自己做了总结:你要是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牛X。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其实是一位母孙悟空,上天下地无所不能,还多一样:可以生孩子。除了每天跑通告、做安排、写策划,把工作安排地妥妥当当,关敏还把贺洲妹妹上学的所有事宜都全部搞定,甚至开车去贺洲老家把她妹连人带行李地打包了回来。
当然,这次贺洲也同行。虽然已经和她妹妹提前说好,关敏和贺小西也在视频里见过面,但贺洲还是很坚持,一定要亲自去接,像是生怕关敏会把贺小西拐跑似的。关敏拗不过贺洲这轴性子,可又不能让他白天请假,只好牙一咬、心一横:通宵开车来回。
晚上10点贺洲结束训练,关敏开了三个小时高速到达贺洲生长的城市。这是一座普通的中国四线城市,没有夜生活,昏暗的马路上空空荡荡。贺小西早已背着书包、拎着行李箱站在楼下,旁边还有一个看上去和贺州差不多大的胖子。
关敏有些奇怪,心说怎么没有见到贺洲的父亲。联系之前贺州说他爸爸“管不了她”,心想,可能是根本不管她吧。
两人下车,贺洲前去接应,关敏自觉地站在一边。贺小西有着和贺洲一样的长手长脚,14岁已经快冲到1米7。大约还在长个子,她的身体很干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贺洲与两人说了两句,拎着行李箱放到后备箱,贺小西与胖子告别。
“皮子哥哥,我走了,这段时间谢谢你……”
“见外了不是,去了认真读书啊。”皮子叮嘱贺小西两句,又过来拍拍贺洲的肩,笑说了什么,末了朝着两米开外的关敏喊道:“那啥,嫂子,我就不送了啊,下次来家里玩儿……”
关敏本低头刷着深夜朋友圈,忽然被点到,抬起头来,一脸莫名。
贺洲侧眼看了皮子:“别瞎说。走了。”
三人上了车。贺小西坐在后座,安静地仿佛不存在。关敏刚系好安全带,打了个哈欠,贺洲转头说道:“要不我来。”
“什么?”
“我来开车,你休息会儿。”
“你会开车?”关敏惊讶地把剩下半个哈欠吞进嘴里,“从没见你开过。”
“驾证掉了,一直没去补。前面……也帮人跑过车……”
困意让关敏的反应有些迟钝,没去深究这个“前面”是什么意思。这时,后座传来贺小西弱弱的声音:“我哥开车很稳的。上次他本想去补的,但是我生病了……”
“晚上没人查的。”贺洲自作主张解开了关敏的安全带,“贺小西在车上,我不会拿她开玩笑。”
关敏有些生锈的脑子转了转,她现在确实很困,如果等她休息好了再上路,时间肯定来不及。还在思考间,贺洲已经过来替她打开了车门,他倾身下来的动作让关敏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深夜某位遗世独立的贵族公子。不知为何,之前源源不断的鸡血到此时也恰好用完,关敏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妥协。等她坐到副驾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是疯狂,我居然让一个没带驾照的人开我的车。
溜号间,有什么蹭过她的下巴,定睛一看,贺洲刚刚倾身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睡吧,到了叫你。”
困意袭来,连他说话的声音都蒙上了温柔的滤镜。
贺洲熟练地启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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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贺洲把车停在服务区自助加油。他插袋靠在一侧的柱子上,望着远方出神。
“哥。”
“小西?”贺洲回神,“怎么醒了?”
“嗯。”贺小西走过来,靠在贺洲身边。
兄妹俩一时无话。
前面的公路一路向北,通向未知的远方,尽头天幕低垂,上面繁星点点。
“哥,你说,路的尽头是哪儿?”小西问。
“是目的地。”贺洲答。
“目的地又是哪儿?”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心安的地方吧。”
“咔嚓”。机器跳动,提示油加满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贺洲摸摸小西的头,露出温柔的笑容,“相信我。”
“嗯,”小西也咧开嘴,露出和贺洲一样的笑容。
贺洲走上前拔出加油枪,小西小声问道:“哥,这是你女朋友?”
贺洲寻声看去,小西站在副驾驶外,伸出一小节食指,偷偷指着靠在玻璃上恬然酣睡的关敏。她的睡相不怎么好,脸右脸贴在玻璃上,有些滑稽的变形,但加油站昏暗的灯光让她看上去温柔而恬静,完全没有白天的威风与霸道。
贺洲笑了笑:“不是。”
贺小西问:“那她是谁?”
贺洲想了想,笑着把小西推进后座:“我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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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梁上的墨镜一掉,关敏就被太阳晃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车里,身上搭着件男士外套,怀里是刚刚滑落的墨镜。
“我在中控下面发现你的墨镜。”贺洲解释道。初夏的太阳升得早,贺洲把关敏前面的遮阳板扣下来,不一会儿太阳又照到她的脸上,关敏睡梦中紧紧皱起了眉头。贺洲在她驾驶室附近找了一圈,发现她的墨镜,于是轻轻地架在她的鼻梁上。
当然关敏不知这一切。她毫无形象地揉揉眼,环顾四周,这是贺洲住的公寓楼下。
她摸出手机,早上6点20。
“什么时候到的?”
“四点多吧。”
关敏扭了扭脖子,转头问:“开这么快?”
贺洲说:“路上没车,也没人查。”
关敏放下心来,叮嘱:“你忙完这阵,得去把证补了。”又问:“你一晚没睡?”
贺洲摇头:“我不困。”
这时,后座的贺小西也醒了过来。
“小西……”
“小西……”
贺洲与关敏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愣了下,贺洲说:“小西入学前先住我这里。”
“不行,”关敏想也不想地拒绝,“公司有规定,单身公寓只能一个人住。更何况,你现在的情况,要是被拍到怎么办?”
贺小西还未清醒,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这样吧,”关敏拍拍自己脸,“我一个人住,小西先住我那。入学手续我会帮她办好的。时间不早了,你上去收拾下,准备去公司。我就不送你了。”
说完,关敏就不由分说地下了车,走到驾驶室这边。
“嘭”地关门声让贺小西瞌睡顿时消失。
她有些心痛地看着贺洲被撵下驾驶室,万分担忧地想道:“我哥的领导好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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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甜甜对关敏一大清早领这么大个女儿回来惊诧不已。关敏对陈甜甜的存在也感到同样惊奇,说你前两天不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当我这里是客栈,想来来,想走走?陈甜甜反唇相讥,说我不回来,怎么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背着我在外面乱搞,女儿都这么大了,好吧,现在终于被我抓了个现行。关敏晚上没休息好,懒得和陈甜甜打嘴仗,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出来才发现,贺小西还站在玄关,目瞪口呆。
关敏头上滴下两滴汗,她赶紧招呼小西进来坐下,给她倒水,向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叫陈甜甜,你叫她甜甜姐就好了。她经常来我家玩儿,我俩也经常斗嘴。”
贺小西神情复杂地看着陈甜甜。
关敏又向陈甜甜说道:“这是贺洲的亲妹妹,昨天晚上我和贺洲刚刚接回来。”
“昨晚上?”陈甜甜瞪大眼睛,“疯了吧你,长途开车,通宵来回?”
关敏点点头:“晚点和你说。”她带着贺小西把行李拎到次卧,再把陈甜甜的衣物扔出来,说道:“你就先住这里吧。你哥哥那里……因为他那里只有单人间,没有别的床,而且我们公司规定不许外人入住,哪怕亲妹妹也不行,不然会给他惹很大的麻烦。所以……你先住我这里好吗?”
贺小西懂事地点点头:“我哥刚刚微信上跟我说了。谢谢姐姐,他说他很快就会把钱打给你的。”
“……”关敏尴尬地笑笑,“没事的。学校的事情我会尽快帮你办好,大概下周一就可以去。”
贺小西又点点头:“我哥跟我说了,是住读。我到时候就会搬到学校去住的。”
关敏愣了愣,没说什么,拿出手机:“你加个我微信吧,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
贺小西依言拿出手机,两人互通了好友。
“关关雎鸠?”贺小西问。
“嗯,你备注一下,关敏,敏感的敏。”
贺小西点点头。她的微信名就叫“西西”,关敏注意到她的朋友圈背景——那副从未曝光的滑板少年。
她刚想开口,贺小西情难自禁地打了个哈欠,但很快强迫自己吞了下去。
关敏忍了话题,从衣柜里抱出一套干净的四件套,一边铺一边说道:“你昨晚没休息好,再睡一会儿。我把备用钥匙留一把给你。甜甜姐姐应该今天都在家里。”
贺小西过来帮忙:“小关姐姐,你不休息会儿吗?”
关敏笑了笑:“不了,我还得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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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的录制是封闭式军事化训练,还未开播参与者的名单已经公布,一波一波的造势早已开始。贺洲的的照片一经公布,就已经被网友默认出道“男团的门面担当”。说实话,那天晚上在微信上和贺洲达成共识之后,他确实比以前更努力,无论唱跳都进步十分明显。他做事的那股认真劲,就像关敏说他的“轴”一样,带着不撞南墙不罢休的狠。其实,关敏那天说的“NO.1”只是一种试探,平心而论,贺洲最大的热度是独一无二的外表——的确,这个足以秒杀一片了;但是他自身的缺点也很明显:非科班出身,即使有天赋,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业务能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公司给他重点定位也不再唱跳歌舞,而是影视道路。当然,这些关敏还没有和贺洲沟通,一切都为时过早,更何况赛前说这些难免会松动人心。但是关敏不知为何总是有些担心,到了晚上十点,贺洲仍在舞蹈室,她想了想,走了过去。
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刚刚一曲终了,他拿着手机在回看自己刚录的视频。
关敏敲门进去。
贺洲抬起头,见到关敏好像也不意外,用手随意抹掉额前的汗:“还没走?”
“嗯,要走了,过来看看你。”关敏递给他一瓶脉动。
贺洲接过来,顺势把手机放到关敏面前,重新播放了一遍。
看着看着,关敏嘴角笑起来,一股难以言表的感动漫上心头。
“紧张吗?”她问。
“什么?”
“怕不怕?”
贺洲牵了一抹笑,“没什么感觉。”
“不可能。”关敏不信。
“紧张和害怕有什么用,”他往后靠在练功杆上,看着对面镜中的关敏,“做好我自己。”
关敏也看着镜子中的他,采访一般问道:“我好像没见你害怕过。”
“很少。”
“哪一次?”
“第一次拍照片时候紧张过。”他难得吐露过往,“第一次做淘宝模特,给人拍照片。”
“那有什么好怕的?”关敏笑起来,“这正是你擅长的啊。你这么帅,就算是不被我们公司发掘,也会被别的公司发掘的。”
这是关敏第一次自然而然地当面夸贺洲“帅”。贺洲转过头来,星辰大海般的眼睛轻轻扫了关敏一眼。
但他很快又看向前面,对着镜中的关敏说道:“因为那个老板很挑,拍满意了才给钱。而我当时正急着钱。”
“最后给你钱了吗?”
“给了。”
“多少?”
“500。”
关敏又笑起来:“你还真是便宜。等你火了,这老板真的是赚翻了。”
贺洲看着镜中笑得抖动肩膀的关敏,忽然没来头地问道:“你之前和和周坤明合作,也是这样吗?”
关敏一下停止了笑容,戒备地问道:“什么意思?”
贺洲静静地看着她,他的头发因为练舞已经湿了,一缕一缕地搭在额前。
关敏有点受不了他的注视,说道:“他出道好几年了,哪里需要我操心,我跟他合作基本算是他带我。”
“所以,我算是你真正带的第一位艺人?”
关敏惊诧于他的洞察力,也许贺洲获得这样的信息也不难,但同时又不免想到公司里若有若无的流言蜚语。她忽然有一种被剥光了的感觉,还未开口,又听见贺洲问道:
“所以,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关敏有些愣,她抬起头,贺洲也垂眸看着她,眼神平和而安静,像一弯深流的河水;但那一刻,关敏的心忽然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她想,自己眼里的情绪已经完全出卖了她,她的担心、忧愁、不确定和今晚刻意的安慰,已经在贺洲面前展露无疑。
她勉强找回一点立场:“我是害怕当初和你说要拿“NO.1”,会给你太大压力。”
“如果不是第一又如何?”
关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竟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半晌,她忽然意识到,贺洲比她想象中要通透明白的多,他那张看不出年龄的脸和简历上写的年龄都太具有欺骗性。关敏像是终于败下阵来,只有嘴上在强撑最后一寸阵地:“我对你有信心。”
贺洲却无声笑起来,这个笑让落在关敏眼中更像是一种嘲笑。她有些不自在。而贺洲已经全然没看她,仰头靠着背后的玻璃,展现出独一无二的侧面。
“好。”他说。
这时入赛前,关敏与贺洲的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