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倾国两相欢》棠野子

2、第二章

　　二月末，华城外的景色格外的美，遍野的青翠缀着细碎的星点的粉嫩。城外有辆马车似乎已早早地等驻在此了，瞧见棚顶上已缀着几颗剔透的珠水。马车外的小厮等久了不免问道：“公子，和莫家公子讲的不是辰时吗？”
　　车内人许久不言，片刻后回了一声：“恩，早些甚好。”小厮不明所以的摸摸脑袋，不懂这好好在何处，或是这春景正好吧。

　　再看这莫家簌玉苑主卧的雕花木床上，青丝正和绣花锦被缠绵的火热，玉藕般的臂弯也从主人的袖子中顽皮地滑出压在锦被上，染脂般的小嘴吧唧吧唧，终于翻了个身子。本以为这小主子终于要醒了，结果下一瞬似是睡得更沉了几分。门外的沉香焦急的几乎要哭了，昨晚小姐铁定又看话本看到了深夜。
　　终于，“沉香。”“小姐，奴婢在。”沉香忙的端水进门为莫卿簌洗漱、梳妆。匆匆一番告别、忙碌后，莫卿簌一行这才快到华城门外。晚倒是未曾晚，只是到了辰时已过的边缘，可见这莫大小姐踩点的功夫是真的炉火纯青的。

　　“沈兄，早啊！”隔着马车，莫卿簌丝毫感觉不出什么异样，只听清亮悦耳的声音神清气爽地向隔壁马车招呼道。片刻，隔壁马车中传来一个慵懒低沉的男声：“莫大小姐，早”车外的小厮暗自惊叹自己主子这格外的好脾气，要知道他们等的晨起的花儿都焉儿了。

　　不等多想两班人马出发了。这次随从的人并不多，因为沈月白的缘故，莫卿簌身边只跟了沉香和莫书两人。她掀开帘子望去，瞧见沈月白也只带了一个小厮，顿时觉得自己的安全保障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拜托，她可是莫家大小姐，行走的摇钱树诶，不怕有人来打劫吗？

　　莫卿簌虽有不满，但也没多言，这沈大少爷虽说和她小时候一起做过玩伴儿，再见面应该是热络的。可哪知道他现在变的这般少言少语，想当年他像个小跟屁虫一样天天围着她转。长大了这么酷，真没劲。

　　犹记莫卿簌儿时，莫家还不在南安国的华城定居，莫老爷常年奔波，莫家兄妹俩也跟着四海为家。幼时的两人便是在北荆国国都：燕都城长大的，也是在那时和燕都城沈家有了结交。但若称沈月白是莫卿簌的小跟屁虫，她还真没什么年龄上的优势，因为算上年纪沈大少爷还比她年长个两岁呢。
　　可为何小时候沈听白非要围着自己团团转呢？莫卿簌一时竟想不起缘由了，思考了半天，她突然灵光一闪，好像只有一个字能解释的通：财，她爹可是大大大财主。那时她还小，长都没长开。可沈大偏偏谁也不转，就转她，还能为何？

　　莫卿簌正是百无聊赖着呢，于是小脑袋瓜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着。要知道隔壁真的太闷了，半天了一句话也没有，难不成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沈月白的小厮一边赶车，一边暗暗地为自家公子喊冤，谁知晓他家公子是怎么了，提前了一个多时辰就在华城外等着，现在不困才出了鬼呢。半晌了也未见公子开口寒暄，恐怕莫小姐定会觉得受了怠慢。不久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只听小厮说道：“公子，客栈到了。”

　　沈月白淡淡地应答了一声，从容地下了马车。莫卿簌刚掀开车帘便见沈月白一身湖蓝色长衫风清月白地立在那里，多年未见，他竟长的如此好看了，微微狭长的双眼带了点桃花眼的韵味，鼻梁挺立的恰到好处再配上微薄的唇。要论好看的皮囊自然大有人在，但他更妙在通身的气派，云淡风轻，宛若皎月，果配的上“月白”二字。真想不到这是当年那个羸弱的小跟屁虫，莫卿簌在心里暗叹道。

　　见她掀开帘子，沈月白一双桃花眼对上她的双眸。莫卿簌竟从他的桃花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什么鬼，他俩很熟吗？因为一路的“怠慢”，莫卿簌可没露出好表情，她莫大小姐记仇的很。可正欲下车时，沈月白的手臂便恰逢其时地伸了过来，卿簌的眉毛一挑心下想道：沈兄果然还是当年的沈兄，上道的很嘛。

　　卿簌毫不客气地扶着沈月白的胳膊从马车上落地，沈月白将她俏脸上毫不掩饰的神情尽收眼底，眼中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又深了几分。
　　说来也巧，为了方便赶路，莫卿簌特地换上了男装，她本不爱湖蓝，可那件湖蓝色的男装却喜欢的紧，今日恰好穿的便是这身。于是两个一高一低的湖蓝并肩走进客栈，竟显得莫名和谐。

　　“客官，里面请。”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这里据华城到汉里还有半天的路程，看这周遭应是某个小乡城的周边，四下遍野空旷，看起来像是农家们耕作的农田，田野远处才见得着零星的几处灯火。

　　潦草的吃过晚饭后，莫卿簌安逸的倚在窗边看着远处田野的黑夜。虽说自小随着爹爹四处奔波惯了，但说起独自出远门，似乎确实还是头一回。她喜欢外面的世界，总想摆脱掉高门大院的束缚，随心自在的玩儿。于是，如玉的面庞越发的往窗外探出了几分，贪婪地呼吸着带着略带甘甜的清风。早春的夜风还是大的，将她披散下的发丝吹拂的微微轻舞。

　　“不怕着凉？”
　　冷不丁，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卿簌被惊醒一般地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呵，忘记了隔壁是他。只见沈月白也从隔壁的窗户中探出头来，一脸好笑的看着她。
　　“哼，本大小姐才没那么娇弱呢。偷看的讨厌鬼！”
　　莫卿簌见他看过来，意识到自己穿的是睡觉的衣裳，不免微窘，“砰”的一声合上了窗子。

　　独留隔壁的沈月白一个人对着黑漆漆的空气，无语凝视。沈月白修长如玉的手指仿佛无所依靠的抚抚鼻头，方才他正在屋内翻着书页子，还未入神，就听到窗外一声长长的喟叹的声音，那感慨的意味似乎要夺窗而入一般。于是他好奇的推开窗子，果不其然看见一张玉瓷样的小脸上洋溢着小狐狸吃鱼般满足的神情。
　　想着想着，他好笑地摇摇头，合上了窗子。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快了，没有图财害命，没有追杀，更没有来截她这棵摇钱树的歹人。这一路上简直安逸的过分，莫卿簌侧倚在马车里算着日子，应该是今日就能到国都城安庆城了。不过说起来也真是怪，按照往昔的经验，少个两三波的不怕死的歹人都有失她莫家的体面。这次一行竟这般顺畅，难不成真是她莫家大小姐的名号不大顶用？

　　“小姐，前面就是城门啦。”
　　帘外传来沉香雀跃的声音，莫卿簌掀帘望去，果真这国都便是国都，看惯了华城质朴简单的小城门，这安庆城的城门竟高耸的逼人。卿簌放下帘子，随后又想起了什么，遂掀起帘对隔壁的马车道：“沈兄，在否？”

　　“恩。莫兄何事？”
　　隔壁马车的帘子拉开露出沈月白含笑的桃花眸，他早已习惯了莫卿簌佯装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地唤他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谢过沈兄一路上的关照，等以后得闲，定请沈兄来府上一叙”
　　莫卿簌扬起官方式的应酬的微笑，猫儿般的眼睛扑灵地闪着看似诚恳的亮光。

　　“哦？择日不如撞... ...”
　　沈月白挑挑眉，他想他已经猜到了这小狐狸的想法了。
　　“唉，十分不巧，今日在下确有要事。”
　　未等他的话音落下，就见莫卿簌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一脸真切的为难。

　　沈月白了然的放下帘子，道
　　“既是如此，那后会有期了莫兄。”

　　耶！莫卿簌心里欢呼道，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惋惜地回道：“沈兄，后会有期了。”
　　话音刚落便促莫书快马加鞭，处理要事去了，徒留下沈月白二人在身后稳步前行。

　　“公子，这莫大小姐未免也太... ...”卸磨杀驴了吧。
　　小厮感受到来自马车内的冷意，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派人跟着，莫出了差池。”
　　“是”
　　沈月白透过被微风吹起的车帘子，看着远去的马车已然消失在了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