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紫超级想谈恋爱》涧边琴

4、上学的第一天

　　那天听了李嘉豪的话后，陶紫倒没有什么，只是张美美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连续几天，陶紫要出去时都委婉地问她“今天学习计划进行到哪里了”、“这学期的目标打算定到多少名”。

　　陶紫有点不耐烦，故意装听不出来，回答“什么也没想”、“考到哪里算哪里吧”她也毫不放弃，非常坚定地假设了陶紫最近学习“私下里一定很用功”，天天看她一有出门的迹象就给她端补汤。

　　“先喝一碗这个，我好不容易熬了五六个小时。”其实就是把准备好的材料扔到紫砂锅里然后让人看着火呗。

　　好歹也是一番心意，别人也就算了，陶紫向来不会拒绝家里人这种小要求。然而一口干了，又是“吃完东西后不能马上运动，还是先休息半个小时——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再背背单词，碎片化记忆，是不是这么说的？”

　　要顶嘴当然还有话说，可眼看着就要再去上课，这个当口少出去几天也没什么——最后几天只能宅在家里打游戏了。

　　天知道陶紫最讨厌补汤这种东西——她一向觉得这和药一样，是身体有缺陷的表示。

　　终于到了开学那天，报道的日子毫无异常，安安分分地回到座位上坐下，一边等人来，一边把座位上的人和名字对上号。

　　教室里，多日不见的众人聚成一堆一堆的，聊着假期的见闻和作业。偶尔有些目光往陶紫这边看，露出“哇偶”这样有些惊艳的表情。但毕竟还没走上社会，陶紫简单几句打发了前几个人之后，身边就清净了。

　　忽然，陶紫双眼一亮，抱着书包从座位上站起来。

　　“陶紫，这里！”
　　班长周悦冲她挥手。

　　陶紫百忙之中冲她点点头示意已经听到了，转身坚定地向右后方走过去。周悦的表情有些错愕，好在很快就被女生们围起来继续说话了。

　　她伸手在目标桌子上首先敲了两下以引起注意。

　　“不好意思，可以让一下吗？”陶紫用手指指里面，“这里还没人坐吧。”

　　看得出来，李辙的表情有些惊讶，仿佛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回去。
　　“我们是按上学期的座位来坐的。”潜意思就是这位置已经有人了。

　　“欸？难道不是一个学期换一次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许等会儿老师会说吧。”

　　“这样啊，还以为这次可以坐靠窗户的位置。”陶紫做作地叹了口气，转身时像是想起什么又回来，“那我如果待会儿换了位置的话，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这样就好。”陶紫干脆地把书包放在李辙和墙壁之间那个位置的桌子，很自然地让李辙起身，然后自己坐进去。

　　李辙虽然一开始表现得好像不愿意她坐进来似的，到了这个时候却也不矫情，递给她几张卫生纸让她擦桌椅。

　　正擦着，座位的原主人来了。戴着眼镜的男生身材精瘦精瘦，下巴偏又锥子一样有些外凸，让人总想起尖嘴猴腮这个词。

　　看见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在自己位置上擦桌子，男生表情很是梦幻，嘴唇夸张地往那边撇撇，疑问地对李辙做口型，怎么回事？

　　李辙对他摇摇头，接着好像自认为已经解释清楚了似的，目光垂下，继续刷题。前同桌也习惯了他这种“事先决定好的事就专心致志做到底”的风格，只能尴尬地立在那儿。

　　“你来啦。”陶紫终于一回身发现了失去座位的可怜人，态度自然得就像两个人非常熟悉一样，李辙不由从座位上投过来一眼。

　　“啊……”

　　对着他惊诧、呆愣的表情，她很自然地要求换位置，“我会和老师说的，”在脑海里又竭力寻觅了一番信息，“坐前面的话，应该也比较方便吧。”

　　“啊？”

　　“有时候会听到你说，这个位置需要侧着身子，黑板反光重不方便呢。”陶紫仿佛全是为对方着想。

　　男生不知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不动，嘴唇蠕动着好半天没吐出一个字，脸上不断变换着疑惑、感动、疑惑、顺从、疑惑、欣喜……

　　他总是杵在这儿很惹人注意啊。

　　“就这么定了，你快坐到我原来的位置吧。”陶紫下了结论。

　　男生便闭上了嘴，乖乖走到指定地点了。

　　“你真的听到他说这个位置不舒服？”李辙看着前同桌的背影，忽然开口。不知是不是陶紫听错了，她总觉得他的声音里像是含着点笑意似的。

　　他前同桌惹他了？

　　“好像听到谁说过吧，”难不成在教室里随便听到一句抱怨都要弄清楚它的主人是谁吗，“不说这些了，上次在植物园里见到你你也不打招呼，当时在忙什么？”

　　“兼职的地方组织的团建活动。”

　　“还有这种活动？可以去这么远的地方吗？”

　　“还好吧。”

　　“也是，植物园只收一次门票费，非常划算。”

　　说到这里，见李辙好像没有什么说话欲望似的，低头又开始刷题，陶紫便知道他接下来要“做正事”了，于是不再打扰他。

　　开学第一天要到下午才上课，先来的人也有一部分先回去的。陶紫在家里呆了几天，李辙又并没有走的倾向，她索性也取了一本书，慢慢地翻着看。

　　忽然，教室里一阵骚动，陶紫感觉自己前后都有人站起来往某个地方张望，“你女神来了。”、“哪里哪里，擦你别挡着啊！”后面还有男生们这样嬉闹。

　　陶紫也转过去看了一眼。

　　教室在楼梯口右边，经常有人过路。这次走过的女人应当还很年轻，深栗色的长发和修身的服饰也非常适合她本身的气质，她应当只画了淡妆，但在一所所有人衣着统一，女孩子都是一身素颜配运动服，还以齐耳短发为荣的中学，这人身上的女性气息就有些过于浓郁了。

　　许多人看她，走廊里也有一边让路一边盯着她不放的同学，男生女生都有，秋岚和谁对上视线了就一视同仁地点点头，脚步丝毫没有因为别人的关注而放慢。她今天穿了白色的棉服，看上去一点也不臃肿，一朵云一样，一会儿就消失在教室门另一边了。这的确可以说是有女神风范。

　　陶紫从前幽居家里，家人怕别人起了坏心思，她适龄的异性见得少，优秀又有气质的女性却没少见，她们有很多都是她的玩伴，因此见到秋岚，陶紫内心毫无波动，平静地就要再度回到手里的书中来。

　　——如果不是瞟到李辙定定地望着教室外面的样子的话。

　　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那种一心学习，根本没有开窍的纯真少年吗，居然也喜欢成熟的大姐姐吗？

　　陶紫不甘心地咬着唇，忽而嘴角一扬，泛出一丝冷笑。

　　“李辙，我未来会比她更漂亮。”她凑到李辙耳边，完全超过了所谓的安全距离，声音低低的，却非常有自信。

　　李辙转过头，也不知有没有懂她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她的潜在意思表达的还不够明显？补课的这些日子里，陶紫知道他并没有女朋友，家境不错却不知为什么决定要在高中出来兼职，问他就说是“决定要早点自食其力”，陶紫猜是家庭原因，问张美美，张美美却说李家虽然和他们有些关系，但李嘉豪父亲特意叮嘱不要过于接近，似乎多年前发生过什么矛盾，之后就这样了。

　　李辙的眼神一直是平静的“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样子，这次却有种异样的表情一闪而逝。好像被人献殷勤，以至于此时终于觉得困扰了，他的声音难得有些不悦，“也许我以前没有说清楚，但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忙……”

　　眼看着他似乎要说出什么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了，陶紫赶紧插言打断，“打扰你的话很抱歉，但秋老师是不会喜欢你的。”

　　李辙的神色几乎是突然间有了变化。

　　“为什么说她不会喜欢我？”

　　陶紫已经后悔这么说了。那天意外撞见秋老师和别人逛服装店，他们之间的气氛确实很暧昧，但并没有什么真正亲密的行为。

　　暧昧这东西，大哥从前总说是成年人之间的调剂品。她对秋老师的事又不怎么了解，这种揣测性的话私下里和闺蜜说说还好，怎么能在异性面前说呢——这不就是在说自己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嘛！

　　虽然对想要追求的对象容忍度很高，但一直被拒绝实在很伤人。如今李辙又在婉拒的同时疑似真的喜欢另一个女性，甚至还问出很不符合人设的情绪性的话，看他这样一字一顿仿佛马上要暴起伤人的架势，陶紫一时也有些心灰意冷。

　　青春期少男真麻烦啊。

　　她头也没回，手里翻过一页书，平静中好像还有点纳闷似的，“这很自然啊，秋老师这么优秀，想也知道有很多追求者。那些人一个个都已经走出社会，成功人士应该也不会少吧。你是很厉害，但你们处在人生的两个阶段……这些你也知道吧。”

　　李辙不说话了。

　　陶紫把手上的书又翻过一页，实则眼睛一直若有若无地朝左看。李辙又恢复了刷题的动作，仿佛刚才无事发生似的。可仔细对比就能发现，这人写题的速度和之前比变得慢得多。

　　是受了打击心情低落？又或者对她的评价觉得不满然而一时又无力反驳？

　　不管怎样都好，只要确定让他心里也不舒服了，陶紫就觉得舒服了。

　　……

　　“欸？但你不是说喜欢他吗？”周悦说出口才觉得声音实在是大，她心虚地往四周看看，发现没有人看过来才放下心。

　　“虽然是食堂，大家都在说话，但也请小声点，我可不想这种事被认识的人知道。”陶紫皱着眉看着手上的筷子，又忍不住摸摸铁制的餐盘边缘，“好多人用过，这个干净吗？”

　　“你管它呢，据说是用高温杀菌消毒过的，细节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可能会有疏漏吧……反正应该不会吃出病来就是了。你不要想深入了是最好的。”

　　陶紫纠结地开始吃饭，发现哪个对她来说都过咸了，过了一会儿就变成只吃白饭的状态了。

　　“继续说啊，为什么忽然对他说那样的话。”周悦说话一点也不耽误吃饭，兴致勃勃，筷子连连挥舞，让陶紫回忆起有次经过医院走廊，病房里陪床的阿姨站着双眼盯着电视的样子。

　　“很自然吧，虽然之前我的努力他都无视过去了，这种情况的确是没办法啊，只能试着继续相处希望能有所不同。何况他又一直给我补课，说起来是我欠了他的，尽管这个可能要算是姑姑的人情……牵扯到另一个女人当然就不一样了，我难道还要鼓励他去追求？”

　　“不是说追求，男人的自尊心不是说又强但又很脆弱的吗，喜欢秋老师这种事反正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以换一种更委婉的说法吧。”

　　陶紫眉头一挑，“我还不够委婉？”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悦有些着急，干脆把餐盘往斜对面一推，整个人跟着也坐过来了，凑在陶紫耳边宛如在密谋似的压低了声音，“我是说，哪怕是真的鼓励又怎么样，既然注定不会成功，不如就以此展开话题也好，乘虚而入……”她说到最后那个成语时筷子都放下了，右手成掌朝前方狠狠一劈，把什么斩落马下似的。

　　真是越说越兴奋，仗着不是自己的事儿在那儿大开脑洞。

　　“喔……”陶紫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和感兴趣的异性谈论对方感兴趣的异性这种事，她又不是对苦情剧感兴趣想要挑战一下自我，实在没有必要去做。

　　周悦已经被自己的幻想刺激得很激动了，但看陶紫明显不感冒的神色，只好把这个话头先放到一边，忽而又想起什么，“真的对李嘉豪没感觉啦？”

　　陶紫挑挑眉，“你猜？”

　　“这就没意思了……”

　　忽而后面自远而近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钥匙声，周悦惊讶地看到陶紫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很惊慌的样子，眼睛不安地左右看却根本不敢回头。她的手腕也传来一阵闷疼。

　　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

　　周悦也不好叫她现在松开自己的左手，只好也跟着看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啦？”她问的小心翼翼，生怕戳到陶紫什么点。

　　“没什么，没什么……那个，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帮我看看，钥匙声，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实在隔得很近，陶紫的声音她根本听不见。

　　她的表现实在很奇怪，说话方式的徒然改变此时也不算事儿了。周悦答应下来。

　　周悦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一个穿着黄色卫衣、浅蓝牛仔裤的女人在她们右后方餐桌的角落里向这边张望。虽然穿了很显年轻的衣服，自身身材长相也还不错，皮肤也很白，但仔细一看就能知道，她绝对超过30岁了。

　　这会儿出现在食堂里的大都是给学生送饭的学生家长，女人手里却什么都没有，只在右肩背着一个包。周悦看着这个包总觉得非常眼熟，怀疑是这一季的流行款。

　　她脸上有种焦急的情绪堆积着，仿佛正陷在什么为难的状况中，眼神在一整个大厅流转着，身体偶尔扭动一下，使得装在肩包里的钥匙发出刚才那种“哗啦、哗啦”的声音，却只在小范围里动，不小心与谁的目光相撞还会飞快地移开。像是在找人，又像是在等人。

　　陶紫只听周悦说了一半就恢复了正常。

　　周悦对这有些不满，好歹是自己的观察成果嘛，“你就一点不好奇她是怎么回事儿吗？”

　　陶紫将筷子摆到餐盘预留的凹陷处，闻言似乎有点惊讶，“为什么要好奇，我又不认识她。”

　　“这么酷的吗……”她呢喃着起身。

　　走出食堂的时候，周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身材管理得很不错的男士站到了黄卫衣女士的前面，动作似乎是要她立马跟自己离开。争执很快爆发，黄卫衣女士很快哭泣，男的看着四周显得很不耐烦……

　　周悦心想，你们知道这里是学校食堂吗，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孩子的父母，家里的私事很快就要传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