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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辉之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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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学正式毕业的小少爷，在少女漫画方面的精通程度已经大大超过了曾经嘲笑小少爷不懂少女心的弥生小姐。
对于这一点，弥生小姐依然没有发现，或许是发现了，但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已。
“我出门了，祖母大人。”
站在玄关处，背着雪青色浮世绘剑袋的少年推开门后，回头对正在客厅里喝茶的和服女性说道。
六月的阳光从门缝穿过，洒落在他有如线条般笔挺的右肩。
那双眼里是大海般宽宏的蓝，表面仿佛晕了一层冷清的冰，却阻止不了内里的温柔探出冰层。
小少爷在出门前，认认真真地告知了老太太。这幅带着夏日温度的光景令我感到有些恍惚和不真实。
“要出发了，却在发呆呢，青一一子一一酱一一”
一身清凉的夏季校服的少女伸手戳了戳我的脸，仿佛有些不满，却又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距离《于夏末得到神隐的少女》典藏版的贩售时间还有九分钟又三十秒，弥生。”
小少爷神情淡淡地提醒道，果不其然招来了弥生小姐的一声惊呼。
“必须要加快速度了，青子酱！为了旅斋老师的再版！冲鸭！”
身为漫画家旅斋老师单推人的弥生小姐立刻什么也不管了，立刻拉着我奔向玄关。
那扇门外仿佛另一个世界。
丝丝缕缕的热气浮动着，与饱满的玉簪、清雅的茉莉的香味一同在空气里飘散。
池塘里的几尾游鲤被弥生小姐的脚步声惊到，摇曳鱼尾，躲入了浮萍的阴影。
廊下有几串风铃碰撞，迎着夏风摇曳出独属于蝉羽之月的清脆音色。
世间万物轻盈明亮，伴着蝉鸣而恣意生长，溢满生机，愈加繁盛。
“你今天太急了。”
“彼此彼此一一说起来，某个少爷不还是默不作声地把时间背下来，出门前又检查我有没有忘带东西，对吧青酱？”
“……说得对呢。”
我满心安定地望着前方二人相互斗嘴的
身影，时不时也加入一句。
又是一年初夏。
却是不同于曾经雨季连绵的悲哀默然。
＊
愿赌服输，自那日后小少爷的书房里，充满少女心的彩色漫画取代了年代久远的恶灵退治书籍，占据了非常有利且显眼的地理位置。
不知不觉间，对于那些风格绚丽的少女漫画，小少爷已经无比熟悉，甚至可以说超过了弥生小姐。
“今天下午三点二十分，旅斋老师的《于夏末消逝的少女恋上神明》会在清目书店限量发售。”
小少爷翻过漫画杂志的一页，如此淡淡地说道，果不其然迎来了弥生小姐闪亮闪亮的目光。
“旅斋老师的新刊诶……那样的话无论怎样都要入手！辉酱，拜托你了！”
上下左右摇晃着小少爷，斗志昂扬的弥生小姐非常可爱。
在那样的活泼下，就连小少爷冷淡反抗的语句也变得软绵无力了起来，显得有几分欲拒还迎。
“请不要肆意摆弄我的身体，我指的是一一像对待玩具一样上下晃动一个七岁男孩。”
“明明是辉酱不对吧，作为小孩子却总是一副「我很好玩」的样子。”
“变/态。”
小少爷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噗嗤一一”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努力挣扎的小少爷，面无表情地瞪着弥生小姐的小少爷，放弃抵抗转而生起气来的小少爷一一令我感受到了，逐渐鲜活起来的人类的气息。
那曾是人偶般精致的小少爷，绝对无法展现的孩童模样。
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轻松了些。
*
“几十年之前，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曾经尝试过【拼命地抓住某些正在逝去的事物】。”
钻进被窝里的弥生小姐经常会目光空荡荡地看着天花板一一像是一个突然放松下来，失去了努力的目标的孩子。
她偶尔会吐出这样类似烦恼又类似故事的语句。
“然后呢？”我好奇地问道。
“除自己之外，那个人什么也没抓住，只是随着时间不停地失去。”
“为什么不放弃呢？”
“……大概因为是私心吧一一「想要大家都得到幸福」、「自己的话无所谓」之类的无聊理由……”
并不无聊哦，相反，是个非常纯粹美好的愿望。
我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睡着的弥生小姐喜欢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埋成一团，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但只要抓着东西，她就会乖乖地松开防备，均匀安详地呼吸着。
于是，我把我的右手递给了她。
「让所有人都幸福」什么的，我无法实现那样宏大的愿望。
但是，如果能让你感到片刻安心，那就太好了。
*
我，弥生小姐和小少爷，今天下午的计划是一一「在河童的地盘上偷西瓜」。
“偷东西是不好的行为吧？”
我委婉地提醒道。
“驱魔师的事怎么叫偷呢？辉～酱～”
“我没答应和你们一起去。”
今天依旧是无情地拒绝掉弥生小姐的小少爷啊。
但也只是状若无情而已。
顶着烈日走在乡下的原野上，色彩明亮的野花一捧一簇地开着，灼烧着行人的视野。
风轻快地流动着，吹来了令人倦怠的热流。
我闭上眼睛，仿佛那样就能再次作为人而活着一般。
背着剑的小少爷，与在前面带路的吵吵闹闹的弥生小姐。
她牵着我的手，以一个在常人眼里很奇怪的动作一一类似于抓着一团空气。
这也是身为地缚灵的我能够从终焉之地离开的原因。虽然我并不清楚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简直像是奇迹。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她咯咯地笑了，拍拍我的头，眼里是野花一般的恣意灿烂。
“当然，我就是为了带来奇迹而来到这里，停留在你们身边的哦。”
弥生小姐顺便也揉了揉小少爷的金发。
出乎意料地，小少爷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并肩走着。
*
河童
*
“之前向研麻先生订过两套浴衣，他应该快做完了。那张取货的票据夹在第三层方柜的诗集里。等到了祭典，就和弥生一起穿着去看烟花吧，青子。”
“……那您呢？”
“我啊，早已经过了穿颜色那样鲜嫩的浴衣的年纪呢。”
说这话时，老太太正端庄地跪坐在清朗的日光里，给花瓶添上几枝雾青的莲草。
银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背对着我，露出洁净纤细的后颈。
反复摆弄后，她终于停下动作，露出恬淡的笑容。
做下那个约定后，老太太的身体便不断衰弱。与之相伴，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而老宅里的仆人们仍然是平静地、按部就班地工作着，仿佛谁也没有发现老太太的异常。
一一如同僵硬的木偶。
*
酸黄瓜，盐渍梅子，咸得过分的柴鱼，干巴巴的米饭一一仍旧是与平日无异的乏味餐食。
弥生小姐就好像没有味觉一样，面不改色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晚餐。
天空按时结束了它的孕育，在她身后缓缓铺开沉重的落日。
我不知为何生出想凝望这哀剧的念头，并且也的确这么做了，任凭余晖穿过虚无的身体。
小少爷正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默默擦拭着木剑。
“不能再等下去了，青子酱。”
弥生小姐注视着天空，神色晦暗不明，没有任何征兆地说出了这样奇怪的话。
那句话打破了一切的沉默。
那一天，她突然提出要收集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