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的曲线人生》诏七

3、生意

　　刚一进入楚莫的身体，陈然便运了个小周天，想要活活血伸伸腿，结果差点背过气去。到底是吃了没经验的亏，谁能知道这三手货的身体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所有的奇经八脉，是脉脉不通，脉脉不连。想那野兔子可能是用内丹法力在撑其心脉，故而还没这么难受。可陈然呢，就是个孤魂野鬼来的哪来的金丹和修为去为这副肉身强护心脉？

　　瞬间，陈然有种想要退货的冲动。

　　可他不是鬼上身，而是更高级的落魂术。魂魄一旦入体，便等同原主之魂，除非再死一次，不然不可能抽离。

　　罢了罢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死过一次的人往往都怕死，所以说服自己退货这件事，只转了转眼珠的瞬息压下了火气。

　　并指向着自己周身大穴，一通猛点。身体渐渐似乎不再如此木讷，有了微弱的感知。颤巍起身，走向“亲爹”的头颅。陈然在抱起他的一瞬间，竟有些心悸，血缘可真是神奇的东西，没想到二度易主竟还会本能的为此伤心难过。看着这位名叫楚大的父亲，惊恐和眼泪还凝固在脸上，这恐怕便是战争给这些俗世之人带来的全部感受。

　　头颅和身体终归一处，陈然着地而跪，磕了三个响头。

　　边境之地，兵荒马乱。

　　生存还是活着这是个问题。死是不可能死的，要饭也是拉不下脸的。

　　所以——“驱妖镇邪，消灾解祸，卜卦算命，代写家书”这么一块树皮就明晃晃地立在了黔云城隍庙的必经之路上。摊子是摆上了，可谁又会相信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五岁孩子呢？

　　于是又是一个风和日丽，无人问津的日子。陈然咬了口野林里摘的果子，在摊位前的小路上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隔壁摊刘老道看不下去，对他摆手道：“别挡着我的摊位，溜达离远点儿。”

　　陈然回头白了他一眼：“老刘头，你今天没生意你可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啊。我自打在这摆摊可一枚铜钱都没捞着。”

　　刘老道听他说完欲哭无泪地赶忙对他作了个揖：“我说小祖宗，你是没抢我生意。可你自打来这以后，这条道就跟中了邪似的，来城隍庙许愿的人都少了。前几天我去问以前几乎三天就要来上一次香的柳姑娘为什么不来求姻缘了，她说她自从上个星期回家之后就开始夜夜失眠，噩梦连篇。晚上睡不好自然白天就不会来了。还有住我隔壁的牛嫂，街对门的周木匠，还有他媳妇儿……个个都跟我反映自打最近来了城隍庙后都失眠了。不是你招的是什么？”

　　“失眠，多正常，换季嘛，头疼脑热总会失眠多梦，诶我说老刘头如果说是我太晦气，让大家遭殃了，那你离我那么近，你失眠了吗？”这话一出老刘头似乎答不出来了。他当然是答不了的，虽然陈然三魂不齐，容易招邪看到那些好兄弟，但毕竟这驱邪符一天天的都是陈然给他拍在了背心，怎么可能有邪祟扰其清梦？

　　陈然总算吃完了他的野果，回到自己的小摊旁一屁股坐在地上，确切的说是躺在了地上，跷起二郎腿看着天色。

　　玄门有云：人有三魂，魂火燃灯。双肩两盏，首顶为峰，峰落独盏，乃阳世标杆，亮之，万鬼不近。灭之，则亡。

　　意思是人的三魂其实就是三盏魂火，两肩各一盏，头顶一盏，三灯齐亮邪祟不侵，灯灭就代表这个人离世了。

　　陈然三魂不齐，只剩下头顶的一盏。所以这些过去的同类自然被吸引过来，成天挤破头要来占陈然的新身体。要不是他天天给自己挂满了驱邪符，恐怕早被鬼上身了。当然这老刘头其实说的真没错，那些失眠的人，的确跟陈然有关。那不就是他魂火不齐引来的邪祟瞧陈然身上金光闪闪的黄符，恃强凌弱不敢靠近，可鬼不走空，这些无辜的村民便就此遭了殃。

　　当然陈然也想过赠送一些自己画的驱邪符给村民。可他递出去的黄符就没人会接，瞧他一个小娃娃的鬼画符生怕是什么新颖的骗财套路，都只客气地摆摆手绕道而走。

　　“你真的会驱鬼？”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陈然坐起环顾四周，找了半天没找到说话的人在哪，老刘头倒站了起来，对着那人笑眯眯地摆摆手。

　　“原来是沈小公子，你怎么有空来城隍庙啊？是不是家里有事要请愿？要不要来贫道的摊上求个签？不灵不要钱哦。”

　　“你能驱鬼？”那个声音又一次问道，这次离得更近了。

　　“在……跟我说吗？”陈然有些不确定指着自己的鼻子又问了一句。

　　“不是在跟你说是在跟谁说？你旁边这个老头写的是卜卦解签，只有你写的是驱鬼。赶紧起来，我们家公子问你话呢！”一个小厮窜到了摊后一把把陈然拽了起来。

　　这不起来还好，一起来陈然感觉自己可能看花了眼。

　　珠翠宝唇，浓眉大眼，浅蓝锦服，玉冠半束犹如一个女扮男装的富家小姐姐。暖阳带着金光洒在他身上更显白皙，煞是好看。

　　陈然有些呆了，直到老刘头狠狠地戳了他一下腰眼这才反应过来。

　　“哦哦，是的我能驱鬼。这位姑娘……是有事要——”

　　“失礼，腌臜小子，看清楚这是沈将军府的沈小公子！”小厮打断道。

　　沈小公子没有生气，淡淡地抬手阻了话头：“无妨。这位道友，在下沈城，沈威将军是家父。在下的确有一事相求。”

　　寒暄不述。在接下来的谈话中，陈然终于明白让这个沈小公子能找到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了。

　　病急乱投医。

　　沈威，现今护国大将军，而立之年。为国征战沙场十二载有余，可谓少年英雄，当世对他有在世战神之美誉。黔云边城战祸连年，沈将军被圣上在三个月前派驻此地，迎战异邦。刀兵相见是兵家常事，沈将军何等样人，自不会惧怕，可异邦之人竟使方术，另恶魂侵体。虽已密函圣上请旨，临阵换将。可护国将军此等状况，传出去也会令军心动荡。派人向玄门请救，可不周山离黔云城更是遥不可及。若再拖下去，怕是沈威性命堪忧。故而宅内便私下到处寻找高人方士前往搭救。可黔云边境小城，哪有野道真修常驻，找来的不过都是一些江湖骗子而已。邪灵凶残，据说附沈父身已牵连数十条人命。家人已不敢再随意招江湖术士前去白白送命了。沈城身为人子，自想出力，可家仆小厮常年跟随不让远行，这本路过城隍庙想拜神求安，结果看到了陈然的摊子，便来一问。

　　“听上去我应该可以对付。”陈然拍了拍胸脯。

　　刘老头赶忙把他捉了回来，低声道：“臭小子，你不要命啦。这可是真的闹鬼！你才几岁的小娃娃，这去了肯定连渣都不剩了。别要钱不要命！”

　　陈然拍了拍老刘头的手，笑道：“我要是死了，不就没人跟你抢生意，在你面前碍眼了吗？”

　　刘老头被哽了一下，不理他的调笑：“别去送命。要吃馒头明天我给你去买，听到没？”

　　有时候朴实无华的感情更能打动人心。才七天，在这老头面前上蹦下跳了七天，原本斤斤计较的小老头在大是大非面前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诶，刘大爷我心里有数！”轻巧地挣脱刘老头的束缚，陈然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前，对着那个粉雕玉琢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小姑娘面前，眨眨眼，“我去我去，包在我身上。什么时候可以登门？”

　　“你定。”沈小公子。

　　不知为什么有些迫不及待，陈然紧紧地注视着对方的目光，挑唇笑道：“那我们就今晚不见不散咯？”

　　沈城没有再与他说话，放下一个钱袋转身离开。

　　走时小厮还不忘从钱袋里掏走了一锭银子：“晚上不来你就死定了！哎公子！等等我！”

　　看着二人的背影，陈然心道：有钱不赚猪头三，更何况还有这么好看的小娃娃，怎么能不去。